“今天杭州蠻熱的哦!”拍攝用的腳本成了她的扇子,在她手中輕輕地晃動。沒人會相信,眼前的這位老人已經(jīng)71周歲。而更讓人驚奇的是,她還是名“淘女郎”。她叫楊光。
這天,她從上海趕到杭州,拎著一只足有30斤重的箱子。沒有助理,沒帶老伴,也沒有子女陪伴在側(cè)?!拔蚁矚g一個人行動,方便?!彼芟矚g笑,而且笑起來又暖又好看。2015年8月,她接下了淘寶的第一個單子。此后,網(wǎng)友們在淘寶搜“老年裝”,就總能看見滿屏的她。
“我很喜歡拍照?!睏罟鈿馍H佳,體態(tài)輕盈。她的拍攝價格,可一點都不輸年輕“淘女郎”們。
2015年8月之前,曾有多名攝影師輾轉(zhuǎn)找到她,想請她拍幾套服裝,但她談了多次都沒有下文。直到有一天,一名攝影師在看了楊光的照片后,決心找她拍。“拍完他說,你值這個價格?!闭劶爱敵?,楊光仍記憶猶新。
就這樣,楊光意外地進入了“淘女郎”的圈子。和眾多年輕的“淘女郎”不同,楊光沒有助理,也很“任性”?!拔夷昙o大了,身體最重要,所以有很多規(guī)矩,比如不拼拍(為了多賺錢,一些‘淘女郎’會一天跑好幾個地方,在一個地方可能只拍幾件或十幾件,圈內(nèi)稱作‘拼拍’)。一單50件起拍,一天只拍一個地點?!彼埠艿驼{(diào),在入駐了43000多位“淘女郎”的淘女郎網(wǎng),壓根兒就搜不到她的名字。
楊光的日常生活軌跡是:有拍攝任務(wù)的日子,6點半出門,乘坐7點半的高鐵到杭州,整個過程要轉(zhuǎn)4趟車,才能抵達拍攝地點。10點開始化妝,下午1點左右開始拍攝,通常傍晚7點左右能拍完。攝影師們也都很照顧楊光的身體,稍有勞累便會叫她短暫休息再繼續(xù)。
目前,楊光一天要拍100多套服裝。
作為一項新興職業(yè),“淘女郎”伴隨網(wǎng)絡(luò)購物的興起而出現(xiàn)。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淘女郎”總是光彩照人的,甚至有人給淘女郎貼上“穿穿脫脫,月入百萬”這樣的標簽。對此楊光并不認同。
“有些人覺得我們的工作很光鮮,其實不知道實際有多辛苦?!睂罟膺@樣的老年“淘女郎”來說更是如此。在楊光的日常拍攝中,拍一套衣服一般是幾分鐘,叉腰、收腿、拎包,一分鐘要擺10到15個姿勢,拍攝5到10套衣服就要換一個造型。有時還要在攝影師的鏡頭前來來回回地走,同時還要不留痕跡地找準鏡頭、做好表情,展現(xiàn)客戶需要的“范兒”和氣場。一天下來,對腰、腿以及精力絕對是極大的考驗。每到“6·18”“雙11”這樣的網(wǎng)絡(luò)購物節(jié)前夕,楊光就更是忙碌。
更大的考驗還是反季節(jié)拍攝:夏天拍冬裝,再熱也要做出溫暖的表情;冬天拍夏裝,再冷也要傳遞清涼的感覺。碰到天氣冷的時候拍攝,如果場地方能提供“小太陽”這樣的取暖設(shè)備,對楊光來說就是最大的滿足。一到換衣服或換造型的間隙,她總要趁機讓腰腿暖和暖和。
除了需要體力支撐,拍攝也離不開一定的技巧。楊光說,上鏡的笑跟平時的笑是不一樣的。平時的笑可能控制不住,上鏡的笑是慢慢練出來的。怎么笑不會顯得太胖,不會皺眉頭,不會有抬頭紋……要當模特,這些都得不斷學習和總結(jié)。
楊光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zhì),面對鏡頭時又顯得特別專業(yè)。如果說楊光能做“淘女郎”是因為“長得好”,她是不認同的。為什么蕓蕓美女中單單挑中她?這可是有故事的。
其實,在做“淘女郎”之前,楊光已參演了幾十部影視劇、幾百個廣告宣傳片。不久前,她剛參加完新版青春偶像劇《流星花園》的拍攝。此前,她拍的微電影《告白》還上過賈樟柯的“柯首映”。楊光還跟歌星范瑋琪拍過新歌的MV,跟梁詠琪合拍過金大福珠寶的廣告,在片子中飾演她們的媽媽。
這些拍攝給了楊光足夠多的經(jīng)驗,所以,當面對攝像機時,她總能收放自如?!跋啾戎拢詫毜呐臄z就顯得輕松簡單了。”她調(diào)皮地笑說,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更喜歡做“淘女郎”了,“因為每天都能穿很多好看的衣服”。
楊光自認為是個不太愛運動的老人:“別人去公園散步、跳廣場舞,我就喜歡宅在家里。老伴說我三點一線—電腦前、電視機前、手機前。哈哈,我走路頂多只能圍著公園走三圈?!爆F(xiàn)在,她經(jīng)常往返上海、杭州兩地,每天站好幾個小時,在她看來,也就等同于運動了。
在一個要求“給出回憶的感覺”的鏡頭中,楊光的眼神從渴望到無奈、悲傷、歡欣、滄桑……就像走完了自己的前半生。
有人問,楊光為什么能有這么好的氣質(zhì)?
她說,這是時間給的。上中學時,她的偶像是居里夫人。她想上大學,當科學家?!翱上В菚r被選去了歌劇團工作,充滿焦慮和沮喪?!眲F離學校不遠,剛?cè)F時,一聽到學校的鐘聲,她就會流淚。為了排解焦慮,她甚至獨自跑到劇團外,在雨中大聲朗誦普希金的《海燕》。
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疤ぬ崒嵉刈龊米约旱氖?,機會總會找到你?!睏罟庠?0年的歌劇生涯中,主演過10多部享譽中外的大型歌劇。20年后,她隨老伴到了現(xiàn)在的長沙理工大學,做藝術(shù)指導。
退休后,楊光的生活開始豐富起來。加入合唱團、演舞臺話劇小品、拍廣告、拍電視劇,沒做過的,她都想嘗試一下?!拔蚁矚g新鮮事物,喜歡挑戰(zhàn),我想圓年輕時沒有圓的夢。”
其實,楊光的身體并不是特別好,曾經(jīng)患過10年慢性腎炎,“現(xiàn)在還有高血壓、高血脂”。只不過,如今她保持著年輕的心態(tài),每天都很快樂。
“只要還拍得動,我就要繼續(xù)拍下去。”她說,對于做“淘女郎”這件事,身邊也有不少人勸她。類似于“都這么大年紀了,應(yīng)該在家享清福了,還折騰干嗎?打打麻將不是挺好嗎”這樣的聲音,她經(jīng)常聽到。幸運的是,家人都無條件支持她?!爸灰眢w能承受、開心,想做什么就去做,別管別人說什么?!彼膬合边@樣勸慰她。
“人生必定是充滿坎坷的,不要怕坎坷,時間會給你想要的一切?!睏罟庀敫嬖V別人的是,一生中,無論哪個階段,想做自己喜歡的事,什么時候開始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