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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的變遷:以官方文件為視角?

      2018-12-31 23:08:43趙星華
      阿拉伯世界研究 2018年3期
      關(guān)鍵詞:憲章哈馬斯巴勒斯坦

      趙星華

      哈馬斯成立于1987年第一次巴勒斯坦大起義期間。該組織在堅持伊斯蘭主義的同時,致力于巴勒斯坦解放事業(yè),因此其意識形態(tài)兼具伊斯蘭主義和民族解放運動的雙重屬性。①關(guān)于哈馬斯的屬性,參見Mohammed Ayoob,The Many Faces of Political Islam,Religion and Politics in the Muslim World, Michigan: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2007, pp.112-130;Azzam Tamimi: Hamas:Unwritten Chapters, London: Hurst&Company, 2007, pp.147-170.在30多年的發(fā)展歷程中,哈馬斯的意識形態(tài)發(fā)生了深刻變化。近年來,學界對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的研究不斷深入,不僅對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中的“圣戰(zhàn)”觀、反猶主義等激進思想進行了探討,②陳天社:《〈哈馬斯憲章〉理論淵源探析》,載《阿拉伯世界研究》2015年第4期,第89-106頁。而且開始關(guān)注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溫和化和務實化的發(fā)展趨勢。③參見 Michael Irving Jensen, The Political Ideology of Hamas:A Grassroots Perspective, London: I.B.Tauris, 2010; Khaled Hroub, Hamas:A Beginner's Guide, 2nd Edition, London: Pluto Press, 2010; Azzam Tamimi, Hamas:Unwritten Chapters, London: Hurst&Company, 2007; Shaul Mishal, “The Pragmatic Dimension of the Palestinian Hamas: A Network Perspective,” Armed Forces &Society, Vol.29, No.4, 2003, pp.569-589;Nimer Mohamed, “Charting the Hamas Charter Changes,” Insight Turkey, Vol.11, No.4, 2009, pp.115-130;Khaled Hroub, “A ‘New Hamas’ through Its New Documents,” Journal of Palestine Studies, Vol.35, No.4,2006, pp.6-27; Tristan Dunning, “Islam and Resistance: Hamas, Ideology and Islamic Values in Palestine,”Critical Studies on Terrorism, Vol.8, No.2, pp.284-305。本文通過分析哈馬斯在三個重要時間點發(fā)布的體現(xiàn)其主張、戰(zhàn)略和奮斗目標的三份綱領(lǐng)性文件,圍繞哈馬斯對巴勒斯坦土地的認知、對以色列的態(tài)度和斗爭方式三大核心問題的立場變化,審視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的演變歷程、特點及其面臨的困境和挑戰(zhàn)。

      一、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的演變

      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zhàn)爭后,主張世俗主義和民族主義的巴勒斯坦解放組織(Palestinian Liberation Organization,PLO,以下簡稱“巴解組織”)在與以色列的斗爭中屢受挫折,實力遭到削弱。1973年第四次中東戰(zhàn)爭后,阿以沖突轉(zhuǎn)入政治解決階段。④姚惠娜、黃民興:《試論巴勒斯坦民族主義發(fā)展階段及特征》,載《史學理論研究》2014年第2期,第59頁。部分巴勒斯坦穆斯林對巴解組織感到失望,轉(zhuǎn)而尋求加入伊斯蘭組織進行反以斗爭。⑤劉中民:《當代中東伊斯蘭復興運動研究:政治發(fā)展與國際關(guān)系視角的審視》,香港:香港社會科學出版社2004年版,第236頁。當時,巴勒斯坦地區(qū)的伊斯蘭主義組織將解放巴勒斯坦的訴求和伊斯蘭教教義結(jié)合在一起,⑥Mohammed Ayoob, The Many Faces of Political Islam,Religion and Politics in the Muslim World,p.126.以伊斯蘭教為旗幟動員廣大民眾,逐漸發(fā)展壯大。

      1973年,哈馬斯的前身——宗教慈善組織“伊斯蘭協(xié)會(Al-Majma'al-Islami)”在加沙地帶成立,該組織為巴勒斯坦民眾特別是當?shù)仉y民提供醫(yī)療、教育等服務。在此階段和哈馬斯成立初期,哈馬斯與其他伊斯蘭政治組織的目標基本相同,即通過宣教和提供社會服務,重構(gòu)巴勒斯坦社會。哈馬斯將伊斯蘭教教義應用到社會、經(jīng)濟和政治等領(lǐng)域,反對巴勒斯坦社會的世俗化和西方化,推動當?shù)厣鐣囊了固m化以實現(xiàn)建立基于伊斯蘭教法的伊斯蘭國家這一政治目標。①Wendy Kristianasen, “Challenge and Counter Challenge: Hamas'Response to Oslo,” Journal of Palestine Studies, Vol.28, No.3, 1999, p.10.

      哈馬斯在三個重要時間節(jié)點先后發(fā)布了三份體現(xiàn)該組織的戰(zhàn)略、目標和主張的文件。其成立之初發(fā)表的《哈馬斯憲章》(以下簡稱“《憲章》”)已不能適應不斷變化的巴以局勢和地區(qū)環(huán)境,也不能滿足外界對哈馬斯的認知需求。2006年,在哈馬斯參加巴勒斯坦立法委員會選舉期間,它曾發(fā)布名為《變化與改革》的競選綱領(lǐng),開始初步調(diào)整其意識形態(tài)。2017年5月1日,哈馬斯又發(fā)布了《一般性原則和政策文件》②參見“A Document of General Principles and Policies,” Hamas, May 1, 2017, http://hamas.ps/ar/uploads/documents/06c77206ce934064ab5a901fa8bfef44.pdf, 登錄時間:2018 年 3 月 20 日。,這一里程碑式的文件重申了哈馬斯長期以來的立場,刪去了之前文件中遭西方國家和美國詬病的反猶太主義的表述,傳達了哈馬斯在1967年6月4日邊界上建立巴勒斯坦國的意愿,是該組織意識形態(tài)演變的最新體現(xiàn)。

      (一)《哈馬斯憲章》——哈馬斯成立宣言

      1987年爆發(fā)的巴勒斯坦大起義直接催生了哈馬斯。1988年8月18日,哈馬斯發(fā)表了包含36項條款的《憲章》,并在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廣泛散發(fā)表達哈馬斯政治主張的宣傳物,呼吁在歷史悠久的巴勒斯坦建立伊斯蘭國家,并根據(jù)伊斯蘭教法治理國家。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根源于埃及穆兄會創(chuàng)始人哈?!ぐ嗉{(Hassan al-Banna)和第二代思想家賽義德·庫特布(Sayyid Qutb)的思想,主要表現(xiàn)為以伊斯蘭教為框架,從伊斯蘭教教義和價值觀中獲得指導原則。③Khaled Hroub, Hamas:A Beginner's Guide, p.16.《憲章》行文以宗教語言為主,《古蘭經(jīng)》和“圣訓”是其主要來源。④陳天社:《〈哈馬斯憲章〉理論淵源探析》,第89頁?!稇椪隆返谄邨l強調(diào)“哈馬斯是抵抗猶太復國主義者的‘圣戰(zhàn)’的一環(huán),和1936~1939年巴勒斯坦人民進行的反對英國委任統(tǒng)治和猶太復國主義的武裝斗爭、1948年穆兄會的斗爭以及1968年后穆兄會的‘圣戰(zhàn)’運動一脈相承”⑤“Charter of the Islamic Resistance Movement ( Hamas) of Palestine,” Muhammad Maqdsi, trans.,Journal of Palestine Studies, No.4, 1993, p.124.?;谶@種定位,哈馬斯將其對以色列和猶太人發(fā)動的戰(zhàn)爭視為伊斯蘭世界和西方文明之間更廣泛意義上的宗教戰(zhàn)爭。

      然而,面對巴以沖突及巴勒斯坦尚未建國的現(xiàn)狀,哈馬斯將實現(xiàn)巴勒斯坦解放置于組織意識形態(tài)的核心。⑥Ibid, p.125.在解放巴勒斯坦的問題上,《憲章》等其他宣言所闡述的內(nèi)容與巴解組織發(fā)表的《巴勒斯坦民族憲章》前10條內(nèi)容保持一致,⑦Khaled Hroub, Hamas:A Beginner's Guide, p.16.體現(xiàn)了哈馬斯根據(jù)巴勒斯坦的具體現(xiàn)實,對班納和庫特布思想的繼承和發(fā)展。《憲章》強調(diào)巴勒斯坦解放事業(yè)和巴以沖突的宗教本質(zhì),將巴以沖突界定為伊斯蘭教和猶太教之間的對抗。因此,哈馬斯最初的意識形態(tài)具有伊斯蘭主義和民族解放運動的雙重屬性,且更強調(diào)自身的伊斯蘭屬性。①Mohammed Ayoob, The Many Faces of Political Islam,Religion and Politics in the Muslim World,p.126.

      1.巴勒斯坦土地問題

      《憲章》認為,巴勒斯坦所有土地屬于伊斯蘭宗教遺產(chǎn)“瓦克夫”②瓦克夫是指“一件財產(chǎn)的所有者以奉獻‘安拉’的名義永久性地凍結(jié)了財產(chǎn)所有權(quán),并把用益權(quán)奉獻給伊斯蘭教法確認的宗教慈善目的”。參見吳云貴:《瓦克夫制度的由來和演變》,載張永慶主編:《伊斯蘭教與經(jīng)濟研究文集》,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41頁。,不能分裂或被拋棄。伊斯蘭教法規(guī)定,瓦克夫的所有權(quán)由其創(chuàng)建者轉(zhuǎn)交給真主。在審判日之前,巴勒斯坦是授予歷代穆斯林的瓦克夫,任何人不得放棄其中的任何部分。③陳天社:《〈哈馬斯憲章〉理論淵源探析》,第92頁。根據(jù)這一原則,哈馬斯認為以色列試圖在約旦河西岸建立定居點、聲稱對耶路撒冷的所有權(quán)就是對伊斯蘭教、巴勒斯坦人民及其先祖土地的攻擊。④同上。因此,在巴勒斯坦土地問題上,哈馬斯堅持巴勒斯坦是穆斯林的土地,以色列國的建立是在伊斯蘭國家建立殖民統(tǒng)治,因此是不合法的。哈馬斯將巴以沖突的根源即土地問題“伊斯蘭化”,旨在為界定巴以沖突的宗教性質(zhì)及解決方式提供了合法性解釋。⑤Meir Litvak, “The Islamization of the Palestinian-Israeli Conflict: The Case of Hamas,” Middle Eastern Studies, Vol.34, No.1, 1998, p.148.

      2.對以色列和巴以沖突的立場

      《憲章》中不乏明顯的反猶太主義內(nèi)容?!稇椪隆贩Q,猶太復國主義建立在篡奪巴勒斯坦權(quán)利的基礎(chǔ)上,它不僅敵視巴勒斯坦人及其訴求,而且敵視整個阿拉伯世界和伊斯蘭國家,這對全球安全和人類社會都是一種威脅。⑥“Charter of the Islamic Resistance Movement(Hamas) of Palestine,” pp.124-132.哈馬斯認為,巴以沖突既是巴勒斯坦民族主義和以色列猶太復國主義之間的沖突,也是穆斯林和猶太教徒之間的宗教戰(zhàn)爭。哈馬斯批判巴解組織將巴以沖突界定為巴勒斯坦民族主義和猶太復國主義之間的沖突,認為這種界定混淆了問題的本質(zhì)和解決方式。⑦Ibid., p.149.《憲章》第九條和第十條指出,巴勒斯坦人未能從猶太人手中奪回土地的原因是沒有真正堅持伊斯蘭教。在哈馬斯看來,解放巴勒斯坦只能運用伊斯蘭的方式,伊斯蘭教是唯一可以調(diào)動所有人潛力以應對猶太人的意識形態(tài)。因此,巴以沖突的宗教屬性意味著這是一場宗教和信仰之間的戰(zhàn)爭,是信仰和非信(kufr)的沖突,是真正的宗教與叛教者之間的沖突。

      3.斗爭手段

      《憲章》強調(diào),“圣戰(zhàn)”是解決巴勒斯坦問題的唯一手段,哈馬斯據(jù)此動員其成員進行“圣戰(zhàn)”,“使真主的旗幟飄揚在整個巴勒斯坦”①“Charter of the Islamic Resistance Movement(Hamas) of Palestine,” p.126.。哈馬斯認為,阿以和談無異于“向魔鬼屈服”,是對真主的背叛;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之間達成的所有協(xié)議只會對以色列有利,這是對阿拉伯人民特別是巴勒斯坦人民利益的出賣。②劉中民:《當代中東伊斯蘭復興運動研究:政治發(fā)展與國際關(guān)系視角的審視》,第239頁。從民族解放運動的角度來看,“圣戰(zhàn)”也是哈馬斯進行政治動員、提升巴勒斯坦人士氣以抵抗以色列占領(lǐng)的有效手段之一。在很長一段時期內(nèi),哈馬斯不放棄暴力抵抗以色列的策略為其贏得了民眾的支持,使其成為巴勒斯坦抵抗運動的先鋒。

      《憲章》對哈馬斯的目標、愿景、戰(zhàn)略以及對外交往方針都作了闡述,因此被視為哈馬斯的成立宣言。然而,隨著哈馬斯斗爭策略的調(diào)整和地區(qū)局勢的變化,《憲章》在哈馬斯的政治思想中不再處于核心地位。事實上,哈馬斯領(lǐng)導人希望修改《憲章》,但缺乏采取行動的勇氣,擔心被外界理解為放棄該運動的基本原則。③Khaled Hroub, Hamas:A Beginner's Guide, p.29.因此,哈馬斯領(lǐng)導人發(fā)言時不再時常提及《憲章》,希望它逐漸被人遺忘。

      (二)《變化與改革》——哈馬斯競選宣言

      2000年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義的爆發(fā),標志著開啟巴以和平進程的《奧斯陸協(xié)議》的失敗。④Jonathan Rynhold, “The Failure of the Oslo Process: Inherently Flawed or Flawed Implementation?”Mideast Security and Policy Studies, No.76, The Begin-Sadat Centre for Strategic Studies, March 2008, p.1,https://besacenter.org/wp-content/uploads/2008/03/MSPS76.pdf, 登錄時間:2018 年 3 月 20 日。“9·11”恐怖襲擊事件發(fā)生后,哈馬斯成為美國全球反恐行動的打擊對象之一。以色列緊跟美國,借“反恐”之名對哈馬斯創(chuàng)始人艾哈邁德·亞辛(Ahmed Yassin)及其繼任者阿卜杜勒·蘭提西(Abdel Al-Rantissi)實施“定點清除”,哈馬斯領(lǐng)導集體遭受重創(chuàng)。同時,盡管有伊朗、敘利亞提供的資金和武器援助,但在國際社會哈馬斯總體上仍處于孤立狀態(tài)。因此,哈馬斯希望通過參加巴勒斯坦民主選舉,獲得武裝抵抗以色列的合法性及國際社會的認可和理解。從巴勒斯坦內(nèi)部來看,一方面哈馬斯奉行的武裝抵抗策略沒有收到預期效果,面對以色列不斷擴大猶太人定居點的行為,哈馬斯束手無策;另一方面,巴解組織也在以色列的壓力下,不斷打壓哈馬斯。在此背景下,哈馬斯作出了參加巴勒斯坦立法委員會選舉的決定。2006年 1月 21日,哈馬斯發(fā)布競選綱領(lǐng)《變化與改革》(Change and Reform)。⑤“Text of Hamas Legislative Elections Program,” Ikhwan Web, January 30, 2006, http://www.ikhwanweb.com/article.php? id=4921, 登錄時間:2018 年 3 月 10 日。2006年1月25日,哈馬斯在巴勒斯坦立法委員會選舉中贏得了132個席位中的74席,取得了出人意料的勝利。⑥Scott Wilson, “Hamas Sweeps Palestinian Elections, Complicating Peace Efforts in Mideast,” Washington Post, January 27, 2006, http://www.washingtonpost.com/wp-dyn/content/article/2006/01/26/AR2006012600372.html,登錄時間:2018年3月20日。自此,哈馬斯開始以合法身份正式參與巴勒斯坦的政治進程。

      在《變化與改革》的序言中,哈馬斯闡述了參加議會選舉的原因:維護伊斯蘭教最重要的圣地之一——巴勒斯坦;支持堅持抵抗的巴勒斯坦人民和解放巴勒斯坦的正義事業(yè);履行為改變巴勒斯坦現(xiàn)狀、減輕巴勒斯坦人民痛苦以及減少腐敗的職責;促進全國統(tǒng)一,加強巴勒斯坦國內(nèi)戰(zhàn)線。①Azzam Tamimi, Hamas:Unwritten Chapters, p.274.這意味著哈馬斯明確了解放巴勒斯坦的具體任務和現(xiàn)實目標,開始以更加務實的政治理念進行政治參與。

      哈馬斯的《變化和改革》文件史無前例地提出了該組織在巴勒斯坦社會、經(jīng)濟和政府治理等問題上的政策及其愿景。從內(nèi)容上看,除序言和“我們的基本原則”外,哈馬斯在文件中闡述了“內(nèi)部政治”“對外關(guān)系”“行政改革和打擊腐敗”“立法政策和司法改革”“公共自由和公民權(quán)利”“教育政策”“宗教指導和布道”“社會政策”“媒體和文化政策”“婦女兒童和家庭問題”“青年問題”“住房政策”“健康和環(huán)境政策”“農(nóng)業(yè)政策”“經(jīng)濟、金融和財政政策”“勞動問題”和“運輸和邊境口岸”②Ibid., p.275.等巴勒斯坦內(nèi)部問題,強調(diào)內(nèi)部治理和改革。

      在“內(nèi)部政治”的條目下,哈馬斯提出“巴勒斯坦公民社會”的前景以及基于共識和多元主義的國家統(tǒng)一的先決條件。哈馬斯認為,巴勒斯坦政治行動的組織體系應該建立在政治自由、多元主義、自由組建政黨、舉行選舉以及和平的權(quán)力更替的基礎(chǔ)上,為實施改革、打擊腐敗、建立一個發(fā)展中的巴勒斯坦公民社會提供保障。

      在與巴勒斯坦其他派別的關(guān)系方面,哈馬斯提出通過對話解決內(nèi)部分歧,禁止內(nèi)部爭斗和使用武力或武力威脅。在民主政治方面,哈馬斯強調(diào)尊重言論自由、新聞出版、集會等權(quán)利,禁止因政治立場差異任意逮捕民眾;維護公民社會制度,并在監(jiān)督和問責方面發(fā)揮作用;巴勒斯坦的財富屬于所有巴勒斯坦人,應用于巴勒斯坦的全面發(fā)展,禁止濫用、浪費和挪用公共財產(chǎn),實現(xiàn)社會公平正義,同時打擊腐敗現(xiàn)象。下文主要分析哈馬斯在三大核心問題上的立場變化。

      1.巴勒斯坦土地問題

      哈馬斯在《變化與改革》中強調(diào),愿意在1967年6月4日的巴以邊界的基礎(chǔ)上建立巴勒斯坦國,這意味著哈馬斯不再完全執(zhí)著于巴勒斯坦土地的宗教屬性和整個巴勒斯坦國家的歷史邊界。然而,哈馬斯并沒有完全忽略伊斯蘭教對巴勒斯坦的影響:“歷史上的巴勒斯坦是阿拉伯和伊斯蘭世界的一部分,巴勒斯坦人民的權(quán)利永遠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失,這一事實也不會因軍事或所謂的法律程序而改變?!雹跧bid.“巴勒斯坦人民無論居住在何處,都是一個統(tǒng)一的民族,是阿拉伯和伊斯蘭國家的重要組成部分。我們的巴勒斯坦人民仍處于民族解放的階段,因此有權(quán)爭取恢復自己的權(quán)利,使用包括武裝斗爭在內(nèi)的一切手段結(jié)束(以色列的)占領(lǐng)。我們必須竭盡所能地支持我們的人民,挫敗(以色列的)占領(lǐng),建立一個以耶路撒冷為首都的巴勒斯坦國?!雹貯zzam Tamimi, Hamas:Unwritten Chapters, p.276.由此可見,《變化和改革》以民族國家的概念為起點,強調(diào)將1967年邊界作為巴勒斯坦國邊界,不再執(zhí)著于歷史上的巴勒斯坦全部土地。

      2.對以色列的態(tài)度

      哈馬斯認為,以色列的占領(lǐng)是“最丑陋的恐怖主義形式,應該運用各種手段抵制這種行為,抵制是由神圣的宗教和內(nèi)部法律所賦予的權(quán)利”②Ibid., p.279.。盡管如此,與《憲章》相比,《變化和改革》力圖向外部傳達哈馬斯與國際社會接觸的意愿,獲得該組織在巴勒斯坦內(nèi)部及國際社會的合法性,得到地區(qū)和國際上的資金支持,使武力抵抗以色列占領(lǐng)的行動合法化,推動巴勒斯坦政治民主化,消除巴勒斯坦民族解放運動(以下簡稱“法塔赫”)在巴勒斯坦權(quán)力機構(gòu)等主要政治機構(gòu)中的主導權(quán)。

      在立法委員會選舉中獲勝后,哈馬斯開始在各類重要文件中強調(diào)“兩國方案”和自身在抵抗運動方面的角色定位。2009年5月,哈馬斯領(lǐng)導人哈立德·邁沙阿勒(Khaled Meshal)接受《紐約時報》采訪時表示,哈馬斯愿意接受在1967年邊界的基礎(chǔ)上建立巴勒斯坦國的“兩國方案”。在對《憲章》的評論中,邁沙阿勒強調(diào):“最重要的是哈馬斯正在做的事情,以及它今天所采取的政策。因此,國際社會堅持以20多年前的《憲章》來看待哈馬斯并不合理?!雹邸癟ranscript: Interview with Khaled Meshal of Hamas,” New York Times, May 5, 2009, http://www.nytimes.com/2009/05/05/world/middleeast/05Meshal-transcript.html,登錄時間:2018 年 4 月 1 日。

      3.抵抗手段

      哈馬斯只在《變化和改革》的前言中提及了抵抗手段,強調(diào)哈馬斯擁有使用包括武力在內(nèi)的一切手段結(jié)束以色列占領(lǐng)的權(quán)利?!爱斍?,巴勒斯坦人民仍處在尋求民族解放的階段,因此有權(quán)利要求使用任何手段恢復他們的權(quán)利,我們必須動用一切手段支持巴勒斯坦人民抵抗(以色列的)占領(lǐng),建立以耶路撒冷為首都的巴勒斯坦國?!雹蹵zzam Tamimi, Hamas:Unwritten Chapters, p.275.該文件指出,所有巴勒斯坦難民和流離失所者都有返回巴勒斯坦的權(quán)利,擁有民族自決的權(quán)利,他們的土地和財產(chǎn)是不可剝奪的,不能以任何政治讓步來換取。“我們支持我們的人民對土地、耶路撒冷、圣地、水資源、邊界和一個擁有完全主權(quán)、以耶路撒冷為首都的獨立的巴勒斯坦國不可剝奪的權(quán)利。加強和保護巴勒斯坦民族團結(jié)是巴勒斯坦全國行動的優(yōu)先事項之一?!雹軮bid.

      總的來看,作為競選宣言的《變化和改革》主要描繪了未來巴勒斯坦的發(fā)展藍圖,強調(diào)了哈馬斯與不同派別的合作以及在承認以色列問題上相對緩和的態(tài)度。然而,哈馬斯領(lǐng)導的聯(lián)合政府宣誓就職后,法塔赫采取不合作態(tài)度,造成巴聯(lián)合政府無法運轉(zhuǎn)。2007年,哈馬斯與法塔赫在加沙地帶交火,最終導致哈馬斯和法塔赫主導的阿巴斯政府各自在加沙地帶和約旦河西岸實行治理,出現(xiàn)了兩個政府并存的局面,令聯(lián)合政府名存實亡。自2007年起,在埃及、卡塔爾等國的斡旋下,哈馬斯與法塔赫進行了數(shù)輪和解談判,但收效甚微,雙方出于各自的利益考量,和談協(xié)議無法落實,《變化與改革》綱領(lǐng)也隨之流產(chǎn)。

      (三)《一般性原則和政策文件》——哈馬斯新施政綱領(lǐng)

      哈馬斯勝選后,亟需調(diào)整內(nèi)外戰(zhàn)略和政策以適應變化了的形勢。

      首先,加沙地帶遭受封鎖。哈馬斯單獨控制加沙地帶的第二天,以色列政府宣布完全抵制哈馬斯領(lǐng)導的巴勒斯坦政府,對加沙地帶實施軍事封鎖。①Tamer Qarmout and Daniel Béland, “The Politics of International Aid to the Gaza Strip,” Journal of Palestine Studies, Vol.41, No.4, 2012, p.36.同時,以色列繼續(xù)扣留代巴勒斯坦民族權(quán)力機構(gòu)征收的經(jīng)由以色列出口到巴勒斯坦的貨物的稅款,由美國主導的四方機制(美國、歐盟、俄羅斯、聯(lián)合國)對哈馬斯實施經(jīng)濟制裁,暫停了對巴勒斯坦政府的所有經(jīng)濟援助和外交接觸,哈馬斯面臨嚴重的財政危機。②Are Hovdenak, “Hamas in Transition: The Failure of Sanctions,” Democratization, Vol.16, No.1,2009, p.70.2013年7月,埃及穆斯林兄弟會政權(quán)下臺后,新上任的塞西政府對哈馬斯采取敵視政策,長期封鎖通往加沙地帶的拉法口岸,加沙地帶被全面圍困。2014年,加沙沖突爆發(fā),哈馬斯元氣大傷。2017年以來,哈馬斯受到來自巴勒斯坦行政當局、埃及、以色列以及美國的多重壓力,陷入了嚴重孤立狀態(tài),哈馬斯希望通過向外界發(fā)出積極信號以獲得國際社會的關(guān)注和支持。

      其次,哈馬斯內(nèi)部出現(xiàn)分裂。哈馬斯領(lǐng)導層在具體問題上立場不一,這不僅造成哈馬斯內(nèi)部的混亂,也引發(fā)了外界對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及其變化的猜測。一方面,哈馬斯不同領(lǐng)導人的辦公機構(gòu)分布在加沙地帶、約旦河西岸及卡塔爾、敘利亞等巴勒斯坦地區(qū)之外的阿拉伯國家,這一客觀現(xiàn)實導致哈馬斯領(lǐng)導層之間溝通不暢,內(nèi)部思想混亂。另一方面,哈馬斯領(lǐng)導層有溫和派、中間派和強硬派之分,持不同立場的領(lǐng)導人在具體問題上往往難以使用同一種聲音對外發(fā)聲,增加了外界對哈馬斯的質(zhì)疑和猜測。③Rafael D.Frankel, “Keeping Hamas and Hezbollah Out of a War with Iran,” The Washington Quarterly,Vol.35, No.4, 2012, p.55.例如,2011年敘利亞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后,分駐敘利亞和加沙地帶的哈馬斯領(lǐng)導人對敘利亞問題發(fā)表了不同立場,導致哈馬斯和敘利亞、伊朗關(guān)系日漸疏遠,進一步加劇了哈馬斯在地區(qū)的孤立處境。2017年2月和5月,哈馬斯內(nèi)部進行選舉,葉海亞·辛瓦爾(Yahya Sinwar)和伊斯梅爾·哈尼亞(Ismail Haniya)分別當選為加沙地帶領(lǐng)導人和哈馬斯政治局領(lǐng)導人。出于組織內(nèi)部穩(wěn)定的需要,哈馬斯亟需統(tǒng)一立場和戰(zhàn)略,發(fā)布新的施政綱領(lǐng)。

      最后,《變化和改革》未在國際上獲得足夠關(guān)注。作為哈馬斯競選宣言的《變化和改革》發(fā)布后未能落實,也沒像《憲章》一樣得到國際社會足夠的關(guān)注。部分哈馬斯領(lǐng)導人認為,《憲章》由加沙地帶的一位領(lǐng)袖人物撰寫,在匆忙情況下發(fā)布,發(fā)布前并未經(jīng)過嚴密審核和充分協(xié)商。①Azzam Tamimi, Hamas:Unwritten Chapters, p.148; Khaled Hroub, Hamas:A Beginner's Guide, p.24.不僅如此,《憲章》本身存在一定缺陷,哈馬斯的海外領(lǐng)導人也對《憲章》持保留意見。因此,哈馬斯亟需發(fā)布新的政策文件,外界也期待哈馬斯發(fā)布權(quán)威系統(tǒng)的文件,闡述其原則和政策。

      2017年5月1日晚,哈馬斯領(lǐng)導人邁沙阿勒在多哈舉行記者招待會,宣布正式發(fā)布哈馬斯《一般性原則和政策文件》(以下簡稱“《新政策文件》”)。該文件于2016年12月下旬經(jīng)哈馬斯的協(xié)商議會(舒拉議會)通過,此前來自巴勒斯坦內(nèi)外的哈馬斯領(lǐng)導人已對文件內(nèi)容進行了廣泛討論,相關(guān)各方對文本進行了多次修改?!缎抡呶募钒?2項條款,圍繞巴勒斯坦土地和人民、耶路撒冷地位、難民問題、中東和平進程等問題,對哈馬斯的立場進行了系統(tǒng)闡釋和說明。

      1.巴勒斯坦土地問題

      《新政策文件》在前言中對巴勒斯坦進行了非宗教性的定義:“巴勒斯坦是阿拉伯巴勒斯坦人民的土地,巴勒斯坦人在這里誕生,他們屬于并且擁有這片土地,彼此聯(lián)系和交流溝通?!雹凇癆 Document of General Principles and Policies,” p.1.該文件第2條對巴勒斯坦的地理邊界進行了明確界定:即東至約旦河,西及地中海,北至納古拉峰(Ras al-Naqurah),南及烏姆賴什拉什(Umm al-Rashrash)。③Ibid., p.2.《新政策文件》明確指出巴勒斯坦是一個完整的領(lǐng)土單位,是巴勒斯坦人民的土地和家園。在這一明確而簡明的定義后,《新政策文件》重申了巴勒斯坦對伊斯蘭世界的重要意義:“巴勒斯坦體現(xiàn)了烏瑪(穆斯林共同體)精神及其核心事業(yè);巴勒斯坦是人類的靈魂和良心,是每個阿拉伯人和穆斯林心中特殊的地方。”④Ibid.由此可見,哈馬斯明確了巴勒斯坦的地理邊界和建立巴勒斯坦國的目標,在政治上更加務實。哈馬斯領(lǐng)導人邁沙阿勒在接受半島電視臺采訪時表示,哈馬斯拒絕任何替代全面和徹底解放巴勒斯坦的方案,但承認在1967年6月4日邊界基礎(chǔ)上建立擁有主權(quán)的巴勒斯坦國是“國家共識”⑤Ali Younes, “Meshaal: ‘We Want to Restore Our National Rights',” Al Jazeera, May 2, 2017, https://www.a(chǎn)ljazeera.com/indepth/features/2017/05/meshaal-restore-national-rights-170502102152191.html, 登錄時間:2018年3月25日。。除巴勒斯坦土地外,哈馬斯還借用了1968年《巴解組織憲章》修訂版中關(guān)于“巴勒斯坦人”的定義。⑥“The Palestinian National Charter, Resolutions of the Palestine National Council July 1-17, 1968,” The Avalon Project, http://avalon.law.yale.edu/20th_century/plocov.a(chǎn)sp,登錄時間:2018 年 3 月 20 日?!缎抡呶募返?條指出,“巴勒斯坦人”是指在1947年前在巴勒斯坦居住的巴勒斯坦人,不管他們是否被逐出或者仍居住在巴勒斯坦的,或父親為巴勒斯坦人的,都是巴勒斯坦人。巴勒斯坦人的身份是真實永恒的,并且代代相傳”①“A Document of General Principles and Policies,” Hamas, May 1, 2017, http://hamas.ps/ar/uploads/documents/06c77206ce934064ab5a901fa8bfef44.pdf, 登錄時間:2018 年 3 月 20 日。。

      2.對猶太人和巴以沖突的立場

      哈馬斯在《新政策文件》中刪除了容易刺激猶太人及其支持者的條款?!缎抡呶募仿暶鳎R斯同以色列的斗爭并非出于宗教原因,而是因為猶太復國主義者的侵略和占領(lǐng)。該文件第16條強調(diào):“哈馬斯反對對任何人進行壓迫,也反對任何以國籍、宗教或種族為借口侵犯權(quán)利的行為。反猶太主義和對猶太人的壓迫是與歐洲歷史有關(guān)的現(xiàn)象,而不是阿拉伯人和穆斯林的歷史?!边~沙阿勒在接受采訪時說:“當前和以色利談判的時機尚不成熟。但從原則上講,沒有什么可以阻止巴以談判,因為先知穆罕默德和薩拉丁與他們的敵人都進行過談判?!雹贏li Younes, “Meshaal: ‘We Want to Restore Our National Rights'”.

      3.抵抗手段

      《新政策文件》第16條指出,與猶太復國主義運動進行斗爭并非出于宗教信仰,而是因為他們是猶太復國主義者。通過抵抗和“圣戰(zhàn)”解放巴勒斯坦將繼續(xù)是巴勒斯坦人和伊斯蘭國家的合法權(quán)利、義務和榮譽。抵抗占領(lǐng)的所有方法和手段都是合法權(quán)利,受到神圣的法律、國際法和規(guī)則的保障。哈馬斯提出了“管理抵抗”和“雙重抵抗”的概念,強調(diào)使用“多樣化的手段和方法”抵抗以色列的占領(lǐng)。③Khaled Hroub, Hamas:A Beginner's Guide, p.119.

      《新政策文件》還對哈馬斯的對外政策進行了詳細闡述。哈馬斯重申,該組織不干涉其他國家事務,反對干涉任何國家的內(nèi)政,拒絕卷入其他國家間的爭端和沖突。④“A Document of General Principles and Policies,” p.9.同時,哈馬斯將斗爭限制在與猶太復國主義的斗爭上。和《憲章》不同,《新政策文件》沒有提及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對以色列的支持,沒有將自己明確界定成穆斯林兄弟會的分支,而是稱自己為“完全獨立的組織”,這被外界解讀為哈馬斯已脫離穆斯林兄弟會。在發(fā)布《新政策文件》的新聞發(fā)布會上,邁沙阿勒解釋稱,哈馬斯的意識形態(tài)屬于穆兄會意識形態(tài)的一個分支流派,但哈馬斯是獨立的、不從屬于任何機構(gòu)的巴勒斯坦運動,⑤Sagi Polka, “Hamas as a Wasati(Literally: Centrist) Movement: Pragmatism within the Boundaries of the Sharia,” Studies in Conflict&Terrorism, November 2017, p.2.這種關(guān)系更接近于合作和協(xié)調(diào),而不是直接的組織隸屬關(guān)系。

      二、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演變的特點

      從《憲章》到《新政策文件》,哈馬斯根據(jù)形勢的發(fā)展變化逐步調(diào)整、發(fā)展和完善其意識形態(tài)。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上的演變呈現(xiàn)出內(nèi)生性、漸進性、滯后性、務實性、持續(xù)性等特點。

      在內(nèi)生性方面,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的演變是其根據(jù)巴勒斯坦內(nèi)外形勢變化而作出的戰(zhàn)略和策略調(diào)整。哈馬斯的戰(zhàn)略選擇深受競爭對手法塔赫和以色列、埃及等地區(qū)大國以及國際環(huán)境的影響。例如,法塔赫前領(lǐng)導人阿拉法特去世后,哈馬斯認為法塔赫領(lǐng)導人的變動為哈馬斯參加選舉提供了有利條件。①Mandy Turner, “Building Democracy in Palestine: Liberal Peace Theory and the Election of Hamas,”Democratization, Vol.13, No.5, 2006, p.747.出于拓寬對外交往渠道的考量,哈馬斯在《新政策文件》中不再明確稱自己是穆斯林兄弟會的分支。此外,出于自身發(fā)展的需要,哈馬斯主動調(diào)整和重塑意識形態(tài),積極向外界闡釋方針政策,哈馬斯精神領(lǐng)袖亞辛和政治局兩任領(lǐng)導人邁沙阿勒、哈尼亞都發(fā)揮了巨大作用。②Khaled Hroub, Hamas:A Beginner's Guide, pp.121-131.因此,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的被動適應和主動調(diào)整都推動了其意識形態(tài)的演變。

      在漸進性方面,哈馬斯已從固守教條主義式的意識形態(tài)逐漸轉(zhuǎn)向使用更容易為外界理解的世俗政治語匯來表述自己的意識形態(tài)。在《憲章》、《變化與改革》和《新政策文件》三個文本中,哈馬斯在堅持不承認以色列、不放棄在歷史的巴勒斯坦土地上建國等原則的基礎(chǔ)上,逐漸減少了宗教語言的表述?!蹲兓c改革》和《新政策文件》兩個文件的措辭謹慎,在目標的闡述上更多地是強調(diào)巴勒斯坦內(nèi)部政治民主化、建立擁有主權(quán)的巴勒斯坦國,而非巴勒斯坦社會的伊斯蘭化,這同《憲章》大量引用宗教語言和烏托邦式的聲明存在顯著不同。③Gilead Sher, Liran Ofek and Ofir Winter, “The Hamas Document of Principles: Can a Leopard Change Its Spots?” Strategic Assessment, Vol.20, No.2, 2017, p.88.《變化與改革》和《新政策文件》對巴勒斯坦土地、承認以色列、巴勒斯坦難民回歸等巴以問題中的核心議題的表述都留下了回旋余地,有利于哈馬斯應對新情況和新變化,為日后漸進地調(diào)整立場奠定了基礎(chǔ)。

      在滯后性方面,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的調(diào)整滯后于現(xiàn)實需要和政治實踐?!缎抡呶募肥窃凇稇椪隆钒l(fā)布將近三十年后才公布的,這導致外界對哈馬斯的誤解和疑慮加深,嚴重影響了哈馬斯的國際形象。事實上,隨著《奧斯陸協(xié)議》的生效和巴勒斯坦民族權(quán)力機構(gòu)的建立,哈馬斯的斗爭策略已經(jīng)發(fā)生轉(zhuǎn)變。2000年第二次巴勒斯坦大起義爆發(fā)后,哈馬斯因《憲章》中的激進內(nèi)容招致批評,但哈馬斯內(nèi)部幾乎沒有對此問題展開討論。④Azzam Tamimi, Hamas:Unwritten Chapters, p.149.2006年1月,哈馬斯在巴勒斯坦立法委員會選舉中獲勝后,其身份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從軍事抵抗組織發(fā)展為法塔赫的替代性政治力量,挑戰(zhàn)了巴勒斯坦民族權(quán)力機構(gòu)的權(quán)威。然而直到2017年5月哈馬斯單獨控制加沙地帶十年之后,《新政策文件》才對外正式發(fā)布。事實表明,固守教條的舊意識形態(tài)已不利于哈馬斯的生存和發(fā)展。因此,哈馬斯只有通過不斷修正和調(diào)整意識形態(tài),才能充分解釋其政治實踐的合法性或者積極引導政治實踐朝正確的軌道發(fā)展。

      在務實性方面,哈馬斯的數(shù)位領(lǐng)導人強調(diào),《新政策文件》沒有從根本上背離和動搖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的根基,只是對一些重要議題進行了修正,如哈馬斯堅持《憲章》中的基本原則和對自身解放巴勒斯坦的伊斯蘭運動的定位。與此同時,《新政策文件》對巴以沖突性質(zhì)的界定從宗教沖突調(diào)整為政治沖突,釋放出向以巴解組織為代表的巴勒斯坦主流意識形態(tài)逐漸靠攏的信號。在建國目標上,哈馬斯領(lǐng)導人很少提及建立“從約旦河到地中海的伊斯蘭國家”,而是越來越多地使用“兩國方案”的表述。①Khaled Hroub, Hamas:A Beginner's Guide, p.19.在抵抗策略上,哈馬斯強調(diào)武裝抵抗是為了達到目的而采取的手段,但不是目的本身。邁沙阿勒在接受采訪時表示,“在中東地區(qū),實用主義因為那些自稱‘務實派’的人的糟糕做法而聲名狼藉。然而,我們奉行積極的‘務實主義’,這與我們堅持的原則和立場有關(guān),而不是犧牲原則和立場?!雹贏li Younes, “Meshaal: ‘We Want to Restore Our National Rights'”.

      在持續(xù)性方面,哈馬斯在官方文件中不斷對其意識形態(tài)進行調(diào)整和修改,體現(xiàn)出哈馬斯為適應地區(qū)形勢變化積極求變的策略。根據(jù)邁沙阿勒和哈尼亞高級顧問艾哈邁德·優(yōu)素福(Ahmad Yusuf)的聲明,哈馬斯早在2013年就有意起草一份能反映自該組織成立以來特別是過去十年在意識形態(tài)和組織結(jié)構(gòu)方面發(fā)展變化的文件。為此,哈馬斯開始對文件起草工作的細節(jié)進行徹底和細致的討論,使意識形態(tài)適用于其推行的實際政策。③Gilead Sher, Liran Ofek and Ofir Winter, “The Hamas Document of Principles: Can a Leopard Change Its Spots?” p.87.正如邁沙阿勒在接受采訪時所言:“我們不是一個意識形態(tài)僵化的組織,而是一個充滿活力、擅于適應的組織,只要符合人民的利益,我們非??释鞒龈淖?。哈馬斯將會發(fā)布更多的文件和政策方針以適應新的現(xiàn)實。”④Ali Younes, “Meshaal: ‘We Want to Restore Our National Rights'”.

      三、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面臨的困境和挑戰(zhàn)

      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在演變的過程中,遇到了不少困境。一方面,哈馬斯官方文件中的敘述存在前后矛盾的情況,突出體現(xiàn)在《新政策文件》中。巴勒斯坦民族權(quán)力機構(gòu)主席馬哈茂德·阿巴斯(Mahmoud Abbas)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強調(diào):“哈馬斯《新政策文件》內(nèi)容本身存在相互矛盾的表述,當文件本身就存在矛盾時,人們不會接受它,我們和國際社會都不會認真對待這份文件。”⑤“In Palestinian Authority and in Jordanian, Egyptian, And Saudi Press, Harsh Criticism of New Hamas Policy Document,” Middle East Media Research Institute, May 12, 2017, https://www.memri.org/reports/palestinian-arab-reactions-to-hamas-policy-doc,登錄時間:2018年3月21日。另一方面,巴勒斯坦其他政治派別尤其是伊斯蘭組織對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的調(diào)整非常不滿,加沙地帶的薩拉菲(尊古派)組織認為,哈馬斯的意識形態(tài)已背離了伊斯蘭主義?!鞍屠账固挂了固m圣戰(zhàn)運動”(Islamic Jihad Movement in Palestine,PIJ,簡稱“吉哈德”)等伊斯蘭激進組織批評《新政策文件》破壞了巴勒斯坦的基本原則,指責哈馬斯作出了不合理的妥協(xié)。①“In Palestinian Authority and in Jordanian, Egyptian, And Saudi Press, Harsh Criticism of New Hamas Policy Document,” Middle East Media Research Institute, May 12, 2017, https://www.memri.org/reports/palestinian-arab-reactions-to-hamas-policy-doc,登錄時間:2018年3月21日。

      從內(nèi)容上看,哈馬斯官方文件中關(guān)于自身意識形態(tài)的表述主要在三個方面存在前后矛盾之處:拒絕承認《奧斯陸協(xié)議》,但愿意在1967年邊界基礎(chǔ)上建國;接受在1967年6月4日的邊界上建立巴勒斯坦國,卻沒有完全承認以色列;不放棄武裝抵抗,同時提出“暫時?;稹?。

      首先,哈馬斯拒絕承認《奧斯陸協(xié)議》但提出“過渡解決方案”。在《新政策文件》中,哈馬斯強調(diào)《奧斯陸協(xié)議》及其附加條款違反了國際法原則,認為該協(xié)議作出的承諾侵犯了巴勒斯坦人不可剝奪的權(quán)利。②“A Document of General Principles and Policies,” p.6.同時,哈馬斯愿意建立一個擁有完全主權(quán)、以1967年6月4日邊界為基礎(chǔ)的獨立的巴勒斯坦國,將此作為“過渡解決方案”。與此相矛盾的是,哈馬斯同時認為,無論出于何種原因、環(huán)境和壓力,無論占領(lǐng)的時間有多長,哈馬斯都不會在巴勒斯坦土地問題上作出妥協(xié)或讓步。值得注意的是,哈馬斯已經(jīng)將對《奧斯陸協(xié)議》的立場置于政治辯論和國際法原則而非宗教主張的框架之下。

      其次,哈馬斯認同“兩國方案”,但拒絕承認以色列的合法性。哈馬斯參加《奧斯陸協(xié)議》框架下的巴勒斯坦立法委員會選舉,事實上意味著哈馬斯對“兩國方案”的認可。據(jù)塔米·斯坦梅茨和平研究中心(Tami Steinmetz Center for Peace Research)和巴勒斯坦政策和調(diào)查研究中心(Palestinian Center for Policy and Survey Research)的數(shù)據(jù)統(tǒng)計,2017年,52%的巴勒斯坦人支持“兩國方案”,與2016年12月相比,這一數(shù)字上升了8個百分點。③Tami Steinmetz Center for Peace Research and Palestinian Center for Policy and Survey Research, “The Palestinian-Israeli Pulse: A Joint Poll,” Palestinian Center for Policy and Survey Research, August 1, 2017, http://www.pcpsr.org/sites/default/files/Summary_%20English_Joint%20PAL-ISR%20Poll%203_2017_0_clean.pdf, 登錄時間:2018年3月19日。因此,哈馬斯支持“兩國方案”符合民意。然而,哈馬斯不明確承認以色列符合哈馬斯領(lǐng)導集體內(nèi)部強硬派的要求,同時也表明哈馬斯沒有完全拋棄《憲章》的核心原則。哈馬斯不能容忍的是以色列多次違反安理會決議繼續(xù)擴建猶太人定居點,因此拒絕承認以色列建國的合法性。

      最后,在斗爭手段方面,哈馬斯堅持不放棄武裝抵抗占領(lǐng),但愿意同以色列實現(xiàn)“暫時?;稹薄9R斯認為,武裝抵抗是追求巴勒斯坦民族解放的正義斗爭的合法手段,“暫時?;穑╤udna)”可以作為解決巴以問題的臨時性方案,即在約定時間內(nèi)和特定條件下,不與以色列發(fā)生沖突和對抗。“暫時?;稹钡母拍顏碓从谝了固m教法,公元628年,當時先知穆罕默德領(lǐng)導穆斯林社團與麥加的古萊氏部落在麥加郊區(qū)簽訂了《胡代比亞協(xié)議》,是伊斯蘭歷史上首次真正的“暫時?;稹?。①Azzam Tamim, Hamas:Unwritten Chapters, p.150.哈馬斯提出的與以色列實現(xiàn)“暫時停火”的構(gòu)想可以追溯到20世紀90年代。1993年10月,哈馬斯創(chuàng)始人亞辛在監(jiān)獄里寫的一封信中提出“暫時?;稹?。在《新政策文件》中,哈馬斯表示愿意考慮采用各種“抵抗手段和機制”,強調(diào)武裝斗爭本身并不是目的,只是一種手段。②“A Document of General Principles and Policies,” p.7.哈馬斯在實踐中意識到,在與以色列的對抗中,過度依賴武裝抵抗并不能獲得優(yōu)勢,政治手段的運用能夠使哈馬斯在未來談判中發(fā)揮積極作用。③Martin Kear, “The Dilemmas of Dual Resistance: Hamas and Political Learning in Gaza,” in John L.Esposito, Lily Zubaidah Rahim and Naser Ghobadzadeh, eds., The Politics of Islamism:Diverging Visions and Trajectories, Cham: Palgrave Macmillan, 2018, pp.243-267.

      除以上三對矛盾外,哈馬斯的意識形態(tài)還面臨著來自哈馬斯內(nèi)部及巴勒斯坦其他政治派別的挑戰(zhàn)。在哈馬斯內(nèi)部,部分成員主張暴力抵抗,指責哈馬斯同意與以色列和解以及實現(xiàn)可能的?;鹗菍λ麄兊谋撑?,導致部分成員脫離哈馬斯,加入“伊斯蘭圣戰(zhàn)運動”等激進組織。

      加沙地帶的“圣戰(zhàn)”薩拉菲組織對哈馬斯的意識形態(tài)持批判態(tài)度。一方面,這些組織認為哈馬斯過于溫和,對以色列的政策不夠強硬,放棄了作為其意識形態(tài)核心要素的“積極抵抗”理念;另一方面,他們反對哈馬斯的伊斯蘭主義與民族主義相結(jié)合的意識形態(tài),批評哈馬斯未能重視并嚴格實施伊斯蘭教法。④“Radical Islam in Gaza,” Middle East Report, No.104, Crisis Group, March 29, 2011, https://d2071andvip0wj.cloudfront.net/104-radical-islam-in-gaza.pdf.當?shù)氐摹笆?zhàn)”薩拉菲組織還反對哈馬斯關(guān)于民主和多元主義相結(jié)合的政治主張,他們認為民主和伊斯蘭教無法兼容,法律和統(tǒng)治的權(quán)力來源于真主,而不是人。⑤“Gaza Salafist Leader Abu Hamza Al-Maqdisi, Interview On Salafi Jihadi Groups in Gaza,” Journal of Palestine Studies, Vol.39, No.4, 2010, pp.161-164.

      巴解組織執(zhí)行委員會成員艾哈邁德·馬吉達拉尼(Ahmed Majdalani)指出:“哈馬斯的政治話語及其在該領(lǐng)域的行動不一致,話語上的改變是為了適應變化的地區(qū)和國際形勢,是應哈馬斯的地區(qū)盟友要求作出的回應,這些盟友以此標榜哈馬斯可以替代巴解組織?!雹轞asmeen Seerhan, “What Hamas's New Document Does and Doesn't Say,” The Atlantic, May 1, 2017,https://www.theatlantic.com/news/archive/2017/05/what-hamass-new-document-does-and-doenst-say/525006/,登錄時間:2018年3月21日。法塔赫發(fā)言人烏薩馬·卡瓦斯馬(Usama al-Qawasma)認為,哈馬斯必須向巴解組織和巴勒斯坦人民道歉,因為過去30年來,哈馬斯一直反對巴解組織,指責巴解組織背叛巴勒斯坦人民。哈馬斯當前的做法是為了在國際社會中重塑自身形象。⑦“In Palestinian Authority and in Jordanian, Egyptian, And Saudi Press, Harsh Criticism of New Hamas Policy Document”.法塔赫中央委員會成員吉布里勒·拉朱布(Jibril Rajoub)則持不同立場,他對哈馬斯的立場轉(zhuǎn)變表示歡迎,認為《新政策文件》是巴勒斯坦團結(jié)事業(yè)的一項成就,體現(xiàn)了哈馬斯的轉(zhuǎn)型,表明務實主義已成為哈馬斯事業(yè)的一部分。①Adam Rasgon, “Hamas Unveils New Political Document,” Jerusalem Post, May 1, 2017, http://www.jpost. com /Middle-East/As-Israel-marks-Independence-Day-Hamas-issues-new-charter-still-threatening-Jewish-state-489506,登錄時間:2018年3月21日。對此,以色列總理內(nèi)塔尼亞胡則認為,哈馬斯是在運用“煙霧彈”策略,內(nèi)塔尼亞胡的發(fā)言人大衛(wèi)·凱斯(David Keyes)稱,“哈馬斯試圖愚弄世界,但是它不會成功的”②Ibid.。

      四、結(jié)語

      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的演變既是該組織主動建構(gòu)的結(jié)果,也是內(nèi)外因素相互作用的結(jié)果。對哈馬斯而言,意識形態(tài)的調(diào)整和重塑事關(guān)其合法性、影響力、生存環(huán)境和發(fā)展前景。首先,調(diào)整意識形態(tài)能夠為哈馬斯的政治實踐提供合法性解釋。在政治實踐中,鞏固和加強哈馬斯在加沙地帶的權(quán)威是其主要目標,盡管部分政治現(xiàn)實可能與哈馬斯的長遠目標相悖,但它符合哈馬斯的現(xiàn)實利益。其次,哈馬斯和法塔赫間的權(quán)力斗爭仍是巴勒斯坦建國的主要障礙之一。哈馬斯與法塔赫的和解是巴勒斯坦人民的共同期待,也是巴以和平問題取得實質(zhì)進展的前提。哈馬斯在意識形態(tài)上轉(zhuǎn)向務實有助于擴大其活動空間,特別是有助于彌合哈馬斯與法塔赫在建國目標上的分歧,推動巴勒斯坦兩大政治派別的和解。最后,意識形態(tài)的溫和化有助于改善哈馬斯的國際形象,擺脫外交孤立的困境,特別是為哈馬斯協(xié)調(diào)與埃及、沙特等中東地區(qū)大國的關(guān)系奠定基礎(chǔ)。國際社會也應關(guān)注哈馬斯意識形態(tài)的變化和發(fā)展,為哈馬斯與法塔赫的和解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逐漸將哈馬斯納入到巴以和平進程的談判中,從而引導哈馬斯發(fā)揮建設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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