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 婧
回想自己曾經(jīng)待過的科室,最難忘的竟還是在ICU的日子,那些總被我日常吐槽加班、活累、沒飯點的日子,現(xiàn)在竟讓我如此懷念!ICU,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呢?我的思緒不由得蔓延開來……
“ 張 奶 奶, 今 天 感 覺 好 點 了么?”“唔,唔”由于氣管切開,她艱難地應答著,努力配合著我們的交流。碩大的病床上,身形瘦弱的奶奶格外惹人心疼,這已經(jīng)是她住進來的第3 周了。說起張奶奶,這是我初入ICU 跟著老師負責的第一個病人,她是個退休的高中老師,本該安享晚年卻不幸出了車禍,劇烈的撞擊導致腦出血。在幾次手術的全力搶救下,總算保住了性命,但是病情危急,仍然需要時刻監(jiān)護,于是被送進了我們科。剛來的時候,腦室引流、氣管切開、鼻胃管置入、尿管引流、呼吸機、監(jiān)護儀的維持、以及大袋大袋液體的輸入和保護性的約束一個都沒落下。那時的我永遠都忘不了一個人身上竟然可以插那么多管子、依靠那么多儀器來維持生命,活著竟然也可以成為一件很具體的事,具體到每一個呼吸機,每一根引流管,甚至每一袋液體。ICU患者發(fā)生譫妄越來越常見,在科里除了能聽到機器運作的聲音外,還能聽到患者各種迷迷糊糊的喊叫聲。張奶奶來了之后發(fā)生譫妄的次數(shù)也很多,她總是掙扎著亂動、亂踢,手腕就算墊著棉墊,也被她扯得通紅,就連夾在手指頭上的血氧儀也被敲著床欄咣咣作響。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第一時間沖過去,觀察她的病情變化,也會順便安慰一下她的情緒。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只要張奶奶出現(xiàn)躁動的情況,我過去輕輕撫摸撫摸奶奶的肩膀、手臂,或者握握她的手跟她說“奶奶別怕,我在呢。”她便會慢慢安靜下來,放松下來。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了,奶奶的身子慢慢好起來了,意識也慢慢清楚了。我還是總會握著她的手鼓勵她,偶爾跟她說說監(jiān)護室外面的世界,當她聽到這些總會眼里閃光,“奶奶,我知道你想出去了,但不能著急,我陪著你,咱把病養(yǎng)得好好的再出去。”我握著她的手,奶奶也緊緊地回握。
有人說,進了ICU 就是進了無底洞,巨額的醫(yī)藥費用會使整個家庭都暗無天日,就算這樣,病人還不一定能活著出來。所幸,張奶奶家里全力支持配合醫(yī)務人員救治,在長達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張奶奶身上的管路慢慢變少,精神越來越好,終于,在呼吸恢復正常后,轉入了普通病房。之后我去看望過她,張奶奶還記得我,這使我非常開心!她跟我說,在ICU 的日子,多虧我的陪伴,那段日子讓她想起了她的媽媽。我深深地震撼,我竟然會給一個老奶奶以媽媽的感覺!但現(xiàn)在想想很是感動,病人患病后,很是無助、絕望。在他們最脆弱的時候,即使是醫(yī)務人員的一個微笑、一句安慰,這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細小的關愛也會讓患者倍感溫暖,想起最愛的人。當然,我也十分愿意在他們最需要安慰的時候做他們精神上的“媽媽”,鼓勵他們、陪伴他們。
羅生特曾經(jīng)說過,醫(yī)生必須有音樂家的耳朵,戲劇家的嘴巴。在病人痛楚時,能用精確的聽覺去辨別病情,用明快的語言消除疑慮,安撫病人,減輕病人的痛苦??梢姡斸t(yī)生也是一門學問,醫(yī)術固然重要,對病人的人文關懷也必不可少。有時去治愈,常常去幫助,總是去安慰。雖然現(xiàn)代醫(yī)學迅猛發(fā)展,取得了眾多輝煌的成就,但是我們也應該客觀認識到,絕大多數(shù)的疾病還是不能完全治愈的。面對不能治愈的疾病,我們作為醫(yī)務人員所能做的并不是簡簡單單地幫患者修補生命,而是更應該用充滿人情味的關懷給他們帶去一道光,給他們溫暖?;蛟S有的病人需要的不是機器、不是各種藥劑,而是醫(yī)生真正地走近他們心靈深處,給他們最基本的尊重與關愛。
ICU 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在這里與死神的生命拉鋸戰(zhàn)時刻發(fā)生,在這分秒必爭的環(huán)境下也教會了我太多太多珍貴的東西,雖然已經(jīng)離開很久了,但是只要一想到那段日子,就像珍藏在心里的舊照片,越發(fā)讓人懷念!我想張奶奶了,想成天出現(xiàn)在耳朵里那些生命儀器滴滴作響的聲音了,想那些經(jīng)我盡力照護康復患者的笑臉了,想那些永不言棄、溫暖人心的共同守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