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龍
當前經濟復蘇動力顯露端倪,經濟增長大概率處在從衰退向復蘇轉變的階段,或者已經在弱復蘇的進程中。
貨幣中性、信用寬松和財政擴張將是未來政策的主線。
市場信用主線不變,利率中樞的下行動能從無風險品種向信用品種傳導。
短期債券市場行情或先抑后揚。長期因素不支持無風險利率中樞大幅上行,市場出現系統(tǒng)性風險的概率較小。
2019年初,市場沉寂在美聯儲2018年連續(xù)4次加息的重壓下,背負著歐日央行退出量化寬松(QE)且暗示加息的不可承受之重,脆弱的情緒還飽受特朗普貿易保護的摧殘。然而,我國政府審時度勢,果斷推出逆周期調控政策,減稅、赤字等財政擴張大幅前移,社融數據放量企穩(wěn),市場信心得到重塑。隨后,美聯儲3次超預期降息接踵而至,歐日央行擴表,負利率繼續(xù)蔓延,中美貿易摩擦也在反復中趨緩,以時間換空間。市場風險偏好持續(xù)升溫,經濟復蘇動力在蓄勢并增強。
經濟復蘇動力顯露端倪
(一)生產端有復蘇端倪,但力度較弱
不管是投資端還是需求端數據,都顯示經濟疲軟,增長下行壓力在持續(xù)。不過,從生產端來看,2019年2月,全國規(guī)模以上工業(yè)增加值累計增速1見底(見圖1)。雖然受到中美貿易摩擦影響,工業(yè)生產累計增速明顯回撤,但受逆周期政策托底支撐,8—10月連續(xù)3個月保持在5.6%的水平。隨著企業(yè)利潤增速的改善,以及補庫存需求漸近,生產復蘇或者說再復蘇的局面或將打開。
(二)居民收入拐點疊加工業(yè)企業(yè)利潤拐點,為GDP復蘇提供動力
從GDP生產法的計算邏輯出發(fā),GDP增加值由勞動者報酬、生產稅凈額、固定資產折舊和營業(yè)盈余等組成。固定資產折舊數據變化幅度相對有限,在減稅降費背景下生產稅凈額的貢獻率邊際降低,那么,對經濟增長的分析,可以簡化為從居民收入、企業(yè)利潤和收入入手,亦即從供給角度看消費和私人投資等核心驅動變量的變化。
在居民收入方面,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速已在2018年底見底(見圖2),受個稅優(yōu)惠政策影響,呈現較好的回升局面。2019年三季度出現增速下降主要是受減稅效應邊際遞減影響。
在企業(yè)利潤和收入方面,規(guī)模以上工業(yè)企業(yè)營業(yè)收入同比增速領先利潤增速約5個月,并已于2018年9月見底(見圖3)。企業(yè)盈利回升的原因,一是供給側改革深化,上游原材料價格下降明顯,切實降低了企業(yè)的經營成本;二是企業(yè)減稅降費起到進一步助力的作用。企業(yè)營收回升說明社會需求在回暖,而對比利潤與收入增速,利潤回升的速度略快于營收,說明企業(yè)資產負債結構在修復,不過修復的速度相對較慢。
通脹中樞整體抬升
2019年10月CPI同比增長3.8%,非洲豬瘟影響正式從幕后走向臺前,短期內將繼續(xù)推高CPI,預計在2020年1月春節(jié)期間見頂的概率較大(見圖4)。PPI方面,國內外需求仍顯不足,拖累工業(yè)產品價格,但10月降幅基本已觸底,后續(xù)翹尾因素影響大幅減弱,降幅將明顯收窄,預計在2019年底或2020年1月轉正。
雖然CPI將大概率創(chuàng)近年來新高,甚至不排除超預期的可能,但當前社會總需求依然不足,我國政府也在進行有針對性、多角度、多層次的供應管理,CPI持續(xù)上漲的動力并不足。同時,PPI目前僅是有轉正預期,后續(xù)仍可能跌入負值區(qū)間。因此整體通脹水平會短期沖高,但因多空因素復雜交織,不具備持續(xù)大幅上漲的條件,沖高后將呈現回落態(tài)勢。
短期名義GDP增速底部基本出現
自2016年以來,經濟呈現出名義GDP增速“拽著”實際GDP增速有節(jié)奏下行的態(tài)勢,實際GDP增長中樞從6.7%~6.9%逐步下降至6.0%附近。期間國內政策體現出較強的定力,逆周期調控政策“只托不舉”,這其中不僅包含了對潛在增長中樞下移的關注,也有對整體通脹水平企穩(wěn)回升的考慮。雖然2019年三季度名義GDP增速下行,加大了市場對經濟周期底部判斷的分歧,但筆者認為,短期內經濟基本已經見底。
從政府工作目標來看,2020年要實現GDP比2010年翻一番。2010—2018年,實際GDP累計增長達177.63%;若預測2019年實際GDP同比增長6.1%,即2010—2019年累計增長188.47%,則2020年實際GDP需要實現6.12%的同比增長2。
如前所述,居民收入與企業(yè)盈利提前見底、增速回升,增加復蘇動力。同時,GDP平減指數在三季度見底的確定性較大,名義GDP增速在三季度探底回升的概率持續(xù)增加,且再次掉頭向下的可能性不大。
有觀點認為國內經濟進入滯漲階段,對此筆者并不認同。從庫存角度看,庫存周期是經濟增長周期較好的滯后驗證指標,滯后經濟約兩個季度。當前產成品庫存基本處于歷史底部,繼續(xù)向下探底的空間非常有限。因此,經濟增長大概率已經處在從衰退向復蘇轉變的階段,或者已經處在弱復蘇的進程中。
貨幣政策側重價格型調控? 結構性寬松空間可期
從當前經濟運行情況來看,數量型貨幣調控放量的必要性不大,至多是維持中性偏寬松的局面。而且從債務角度來看,杠桿率并不低,擴張政策受到制約。因此筆者預期,貨幣中性、信用寬松和財政擴張將是未來政策的主線,結構性寬松的政策空間值得期待。
(一)數量型貨幣調控讓位于價格型調控
自2018年四季度以來,M2增速和社會融資規(guī)模存量增速分別保持在8.5%和10%~11%的水平。從貨幣總量來看,邊際上是收緊的,因此對當前的貨幣供給與債務增速基本可以解釋為“相匹配的區(qū)間上限”,數量型貨幣調控趨于寬松的必要性不大。
在貨幣供給保持增長、社融規(guī)模存量增速維持穩(wěn)定、企業(yè)盈利增速出現回暖的情況下,M1并未顯著回升,即企業(yè)的現金流回款尚未顯著改善,對此的主要解釋應是社融成本較高。相應地,貸款利率尤其是最能體現支持實體經濟情況的一般貸款利率,其水平處于近幾年較高的位置(見圖5)。貨幣總量寬松所推動的利率下行,主要體現在短期票據融資成本方面。
2019年11月,人民銀行分別下調中期借貸便利(MLF)和公開市場操作(OMO)利率各5BP,從負債端降低商業(yè)銀行的資金成本,三季度以來引導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下行(1年期下行16BP,5年期下行5BP),著力疏通利率傳導機制,深化利率市場化改革。預計社會融資成本的下降只是時間問題,且如果下行不及預期,結構性調控(價格調控)的政策空間還會加大。而境外的降息周期與負利率環(huán)境,也為人民銀行打開了利率政策空間。
(二)結構性寬松的政策空間將主要體現在財政方面
2019年,財政擴張幅度明顯超過往年同期水平,廣義財政收支為正的月份很少,發(fā)債規(guī)模遠超歷年同期(見圖6),2020年專項債新增額度提前下達。財政擴張成為逆周期政策調控和利率鏈條疏通的主要選擇項。
同時,逆周期精準化調控增強,穩(wěn)增長信號更加明確,完善科技創(chuàng)新體制機制、加強資本市場建設等政策精神提振市場信心,地方項目報批加快、專項債擴容和降低部分地方項目資本金要求等政策落地。由此,基建投資回暖基本可以確定,而地產投資的韌性超預期概率較大,加之高科技行業(yè)的增長和汽車行業(yè)的弱復蘇周期,逆周期政策托底的效果將在多處有所體現。未來,結構性調控政策將考慮貿易摩擦等外部因素,以及加快推進國內經濟復蘇進程,以便為產業(yè)升級、經濟轉型夯實基礎,贏得時間和空間。
海外因素仍是最大風險項
不可否認,中美貿易摩擦一直牽動著市場的神經。與美聯儲前主席伯南克的只說不做(加息)不同,美聯儲現任主席鮑威爾身體力行,將2019年初加息3次的預期扭轉為下半年降息3次。筆者判斷,當前全球經濟增速只是放緩,美國經濟更不可能衰退。美聯儲的預防性降息操作基本恰當,主要風險將出現在2020年總統(tǒng)競選期間。
此外,若英國“脫歐”、意大利政壇動蕩等尾部風險出現,可能會緩解我國國內利率上行的壓力。
信用主線不變? 風險資產回暖
撥開亂象叢生的基本面,綜合分析政策面,筆者認為,中短期內無風險利率(10年期國債收益率)中樞將窄幅波動,易漲難跌,下行突破2019年8月低點的可能性不大,而上漲的空間也不大。
利率的平穩(wěn)將進一步凸顯信用主線。投資的天平已經開始向權益資產和信用債這一邊傾斜。這是因為企業(yè)盈利在回升,風險偏好也在升溫,政府引導資金流向實體經濟、疏通利率傳導機制,逆周期托底意識在增強,權益資產配置價值凸顯。同時,部分債券信用利差也將延續(xù)收斂的趨勢,主要體現在中低評級整體信用利差會收窄,評級分化的現象也有望繼續(xù)收斂。
受短期通脹走高的影響,結構性寬松政策滯后的可能性較大,但依然值得期待。債券市場行情或呈現先抑后揚的走勢。從長期來看,潛在經濟增長中樞下行,以及中性偏寬松的貨幣政策,令債市多頭力量較強,不支持無風險利率中樞大幅上行,市場出現系統(tǒng)性風險的概率較小。
注:
1.全國規(guī)模以上工業(yè)增加值是工業(yè)企業(yè)的主要生產數據。雖然在我國第二產業(yè)占比越來越低的背景下,其作為整體經濟狀況的代表性有所減弱,但當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主基調未變,中美貿易摩擦使得工業(yè)生產對整體經濟增長的影響明顯增大,以該指標來近似表示整體經濟產出的狀況還是比較適宜的。
2.不考慮經濟普查對經濟增長的影響。
作者單位:合眾資產管理股份有限公司
責任編輯:劉穎? 羅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