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寧
在撒哈拉沙漠南部,博茨瓦納的山地中,唐納率領的攝制組將一只機器非洲野狗放置在野狗領地內。在確保機器狗的活動部位能正常工作后,他們迅速撤離到2千米之外并隱蔽起來。
機器狗的右眼是一臺攝像機。機器狗當天的任務是融入野狗群,拍攝野狗生活片段。在此之前,機器狗必須先被野狗群接納。機器狗的叫聲吸引了路過的一個野狗家庭。對于眼前的生客,最先接觸機器狗的是小野狗。
機器野狗的內部構造精密,能完成細致的動作。
玩耍式伏地”的姿勢讓機器野狗(右)成功被野狗家族接納。
它們在機器狗身邊來回走動,不時用身體觸碰它。在唐納團隊的遠程控制下,原本蹲坐在地面的機器狗將前肢伏地,埋下腦袋,嘴微張,后肢揚起。機器狗的這個姿勢被稱作“玩耍式伏地”,是犬類的一種身體語言,傳達的信息是想要和對方玩耍。玩耍式伏地可以讓野狗放松戒備。一旦野狗不認為機器狗為同類,就可能發(fā)起攻擊,即便是野狗幼崽們也能撕碎機器狗。幸好,機器狗的身體語言起效了,野狗家族接納了機器狗。
機器狗在野狗窩內拍攝到了小野狗之間嬉戲打鬧和野狗母親照顧子女的畫面。在此之前,野生動物拍攝專家嘗試過對非洲野狗的日常行為進行拍攝。他們在野狗巢穴附近部署遠程遙控攝像機。但無論布置多少相機,相機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野狗啃壞。
機器狗是倫敦一家工作室的成果。它的表皮之下是先進電子伺服系統(tǒng)控制的金屬骨架。為了模仿非洲野狗的一舉一動,工作人員觀察了非洲野狗的大量日常行為,并將這些動作輸入機器狗。光是動作設計過程就耗時數月。
在阿拉斯加卡奇馬克灣,每隔一段時間就有許多海獺成群漂浮在靠近陸地的海面上。這種現象被形象地稱為“筏會”。海獺很害怕人類,帶著幼崽的海獺母親更是如此。因此,機器海獺便成為攝制組接近海獺進行拍攝的唯一指望。如何栩栩如生地復制一只海獺,讓工程師費足了心思。
到了拍攝日,機器海獺正式下水拍攝。因為人很難接近海獺,所以拍攝組的工作船只能在很遠處停下。機器海獺逐漸接近海獺群,海獺們并沒有表現出警戒。機器海獺逐漸接近目標。突然,負責遙控機器海獺的工作人員發(fā)現,遙控器已經無法控制機器海獺,因為此時工作船和機器海獺之間的距離已超過了最大遙控距離。
攝制組調整方案,兩名組員乘坐小型皮筏艇靠近海獺群,放下機器海獺并迅速撤離到一塊巨石后方隱蔽。一只海獺發(fā)現了機器海獺,經過一番接觸后,海獺迅速潛入海底。機器海獺翻轉身體,將攝像頭對準水下:那只海獺先是四處收集蛤蜊或螃蟹,然后從海底抓起一塊石頭。海獺逐漸上浮。到達海面后,它肚皮朝天漂浮,將石塊置于胸前當作砧板,并用獵物的硬殼反復敲擊石塊,這樣就算最堅硬的貝殼也可以砸碎。
海浪漸漸猛烈起來,聰明的海獺紛紛用海帶包裹自己,避免自己被海浪卷走。機器海獺也來試試。不過,比起真正的海獺,它笨拙的動作讓它難以用海帶綁住自己。表面上看,海帶保護了海獺,但海獺也在幫助海帶。要不是海獺平時捕捉以海帶為食的海膽,這片海域也不會有這么多的海帶。
真正能夠體現出機器動物重要作用的拍攝地,還要數極地。一只名為“阿德利”的機器企鵝被唐納團隊帶到南極,目的是拍攝阿德利企鵝。
攝影師剛剛來到阿德利,就遇上了成群結隊覓食歸來的企鵝。趁著企鵝成群歸巢,攝影師和機器企鵝緊跟其后,來到了位于法國南極基地的企鵝棲息地。結果,機器企鵝深受企鵝們喜愛。機器企鵝在企鵝巢穴中進行了前后多達數十次、跨度兩個多月的拍攝,記錄下了許多有趣片段。例如,一些企鵝會偷其他企鵝巢穴的石頭給自己筑巢。某個企鵝巢的石頭被其他雄性企鵝偷走,這家的“女主人”多半會拋棄“丈夫”,與“小偷”私奔。兩頭雄性由此展開一場惡戰(zhàn)。
在拍攝過程中,機器企鵝經常會被企鵝或陣風弄倒。好在工程師預想到了這種情況,機器企鵝可以自行重新站立。但在一些不太平坦的地面,它還是需要攝影師幫一把。
披著“企鵝皮”的攝像機絲毫沒有引起企鵝們的懷疑。
一只機器牛背鷺將要拍攝地球上最危險的動物之一。這只機器鷺被送往非洲大草原上。和真正的牛背鷺一樣,它會出現在象群附近,負責近距離拍攝大項活動。攝制組還在大象可能經過的路徑兩旁放置了偽裝成大象糞便的攝像機。此外,還有一臺偽裝成枯木樁的攝像機和一只機器陸龜。
攝制組的車輛接近象群,機器鷺登場。機器鷺被放下后,攝制組又開始擔心大象會把它碰倒并踩壞,畢竟機器鷺造價昂貴,也很容易損壞。象群沒有察覺到異常,在經過時沒有撞倒機器鷺。在為期十周的近距離拍攝過程中,機器鷺幾乎毫發(fā)無損。它唯一遭受的一次“攻擊”,也只是被大象用鼻子拋出的泥漿濺到頭部。
但“糞球攝像機”和“枯木攝像機”沒有這么好的待遇。雖然它們看上去沒有機器鷺顯眼,卻誘發(fā)了大象玩鬧的天性,被象群踐踏、拋擲。機器陸龜的遭遇也不是很好,但它畢竟看上去像個活物,所以沒受太多欺負。不過,偶爾也有大象好奇,用鼻子去挪動機器陸龜,或者踩上一腳。好在機器動物和偽裝攝像機的強度一般都很高。即便被“踩成餅”,攝像機仍會繼續(xù)拍攝。
象群完美避開了一動不動的牛背鷺。
糞球攝像機。
“枯木”和“烏龜”的下場就沒那么幸運,都有不同程度損壞。
最驚險的一次拍攝是在烏干達尼羅河流域拍攝鱷魚。趁雌性尼羅鱷下水的短暫空隙,工作人員將兩只機器小鱷魚放置在鱷魚巢中。機器鱷魚被置于人造蛋殼中,身子從蛋殼中露出一半。其他小鱷魚可能聽到了機器鱷魚的叫聲,紛紛從沙土中爬出來。不久,雌性尼羅鱷返回巢穴,逐個將小鱷魚溫柔地銜在口中,帶到水里,避免巢穴遭到掠食者偷襲。機器鱷魚也需要被鱷魚母親吞入口中。由于鱷魚母親要咬破人造蛋殼,而人造蛋殼比鱷魚蛋殼堅韌,導致鱷魚母親需要用更大力氣才能咬破人造蛋殼。結果,攝制組總共付出了6只機器鱷魚被鱷魚母親咬壞的代價,才捕捉到難得一見的畫面:小鱷魚們在母親牙齒縫隙中向外張望。
過了不久,鱷魚母親再次下水尋找食物。一頭暗中窺視許久的尼羅河巨蜥抓住空當,迅速爬到鱷魚巢內。巨蜥對巢穴外的機器鱷魚視而不見,開始挖掘埋藏的“寶藏”——營養(yǎng)豐富的鱷魚蛋。但巨蜥的計劃被鱷魚的鄰居——水石鵒發(fā)現了。一雌一雄兩只水石鸻立刻飛向巨蜥,張開翅膀恐嚇,并不時用喙攻擊它。聽到水石鵒警告的鱷魚母親趕回巢穴,巨蜥顯然不是成年鱷魚的對手,于是它溜走了。許多尼羅鱷的巢穴周圍都居住著勇敢的水石鵒,它們會用叫聲警告尼羅鱷母親趕緊回家。在鱷魚庇護下,也沒有天敵敢來襲擊水石鸻的巢穴。兩者形成了一種相互利用關系。
攝制組在尼羅河還試驗了另一臺機器動物——機器大鱷。機器大鱷是一臺兩棲類機器動物。它既能行走也能入水。然而,下水后的機器大鱷開始下沉。由于機器大鱷的蒙皮密封性不佳,大量水從蒙皮接縫處的孔洞進入內部,導致驅動機器大鱷行走的電機停止工作。這次小挫折讓工程師決定改善蒙皮的防水性。
被人造蛋殼包裹的機器小鱷魚,眼部其實是攝像機。
小鱷魚們在母親牙齒縫隙中向外張望,齒縫間流露的是鱷魚媽媽的母愛。
澳大利亞雨林中,生活著一種對藍色物件十分著迷的“小偷”——園丁鳥。攝制組在園丁鳥棲息地布置了一個巢穴,其中堆滿了園丁鳥十分喜愛的藍色人造珠寶。這些珠寶中的部分也被置入了隱藏攝像機。攝制組希望記錄下園丁鳥對藍色物件的狂熱。
果然,巢穴中的藍色珠寶吸引了幾只園丁鳥的注意。它們飛進巢中。其中一只鳥負責假扮雌鳥,借此吸引機器鳥的注意力,其他鳥則迅速叼走自己鐘愛的珠寶。藍色物件果然對它們有巨大吸引力,其中一只園丁鳥叼走的一件珠寶中恰好隱藏有攝像機。從拍攝到的畫面看,園丁鳥偷走“贓物”后會回到自己的“涼亭”里,并在那里訓練舞蹈技巧。園丁鳥之間會相互“偷竊”,但它們并不會因此生氣,可能是因為它們已習慣了自己的寶貝被其他園丁鳥“偷竊”。
機器動物是仿生學、機器人技術和道具制作技術的融合品。在遙控器無法操控的情況下,機器動物能通過紅外傳感器感知其他動物靠近,從而觸發(fā)運動。負責制作機器動物的工程師不敢低估動物鑒別同類的能力。葉猴的毛發(fā)由道具師一針一針嵌進硅膠皮膚,鼻子和眼睛的反光質感是道具師用凡士林呈現出的。
不幸從樹上掉落的機器葉猴,引起了它新朋友的悲傷之情。
動物對氣味尤其敏感,有時候機器動物身上要涂抹被拍攝動物的糞便。對于鱷魚這種不太依賴氣味的動物,則需要還原小鱷魚發(fā)出的啼叫聲。機器動物的活動部件很多,有些機器動物光是頭部就有30個活動部件。如此精密的設計讓機器動物能夠呈現復雜微妙的表情。為了呈現這些動作和表情,設計團隊需要花費好幾個月觀察動物。
機器動物也記錄下了動物難得的真情流露。在印度,機器葉猴在與一群共120只葉猴共處的過程中,被一只十幾歲的老葉猴從樹上用力拉扯,摔落到地面。目睹這一幕的猴子們聚集在機器葉猴周圍,哀悼“死去”的新伙伴。在另一次拍攝過程中,機器小貓記錄下了一只年輕黑猩猩努力安慰機器小貓的片段。攝制組猜測黑猩猩可能認為小貓被遺棄,從而表現出同情。
在機器動物拍攝到的野生動物日常行為中,有不少是人們前所未見又始料未及的。機器動物的獨特視角,也讓我們發(fā)現了野生動物與人類的許多共同點。(責任編輯 王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