凸凹
我愛的人
長著三頭六臂
打遍千山萬水
我打不過我愛的人
我受的人
把我的喜歡長了去
熱愛長了去,戀情長了去
親人和朋友,黃連和蔗糖,長了去
甚至把與敵人和解那部分
嫉妒和敵視那部分
也長了去
還甚至把我的隱私和怪癖長了去
我愛的人
長著那么多的我
越長越美,越長越丑
越長離神仙越近
但不管怎么長,怎么變
我都認(rèn)識的
我愛的人長得認(rèn)識天下人了
獨不認(rèn)識我
我成了我愛的人最后認(rèn)識的那位
我說,你找我作甚
我的愛全都給了你的
現(xiàn)在,什么都有,獨沒有愛了
很古的時候
中國只有一條江叫長江
只有一條河叫黃河
其他的流溢、波動,都叫水
比如現(xiàn)在的渠江
那時叫渠水
匯融渠江的嘉陵江
那時叫嘉陵水
大海是長江的下游
長江是嘉陵水的下游
嘉陵水是渠水的下游
渠水是天空的下游
黃金時代。白銀時代。青銅時代。黑鐵時代
紅拂夜奔
沉默的大多數(shù)
我的精神家園
在渠水邊
我獨獨想起王小波
想起王小波血管中的渠水
那是任誰也躲避不了的遼闊
在一些史籍中
我常??匆娰z人的奔跑
賨人的奔跑很有意思
總是帶著劍矛、歌舞和虎紋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
賨人的奔跑來自何地又回到何地
甚至可以推測
最終消失于何地
不是所有的奔跑都有自己的國家
但賨人有
在這座故國
推測是蒼白的,但卻有賨人的勇頑、強悍
真想知道,生在賨人時代
我是國君、奴隸,還是一株奔跑的巴茅
全天下只有這片泥土才長得出這么多的青
這么溫潤金貴的青
全天下只有這片泥土長出的青
才不會枯萎、變節(jié)、失色
才不會煉不成一只穿越國界的東方青鳥
全天下只有這片泥土長出的青
才有能力讓水火相容
讓自己的身體,身體里的心,心中的青
與水脈共源,和火候同庚
全天下只有這片泥土長出的青
才會既受頭頂三只青天又受足下一方泥土
才會在落葉歸根的路上
讓見到的所有時間所有空間雪融般睜眼、返青
石頭拉金屎
五牛、五丁、五嶺、五秦女
一匹白馬去北方
三國走蜀道
落鳳、點將、換馬、望成都
一匹白馬去南方
孔明寫了李白寫,杜甫寫了蘇軾寫
陸游寫了調(diào)元寫
一匹白馬長嘶、奮蹄,原地打轉(zhuǎn)
白馬關(guān)不住
城墻、刀槍、熱血、詩歌關(guān)不住
關(guān)也關(guān)不住
白馬把白還給天空。古今多少事
過不了一把青草的關(guān)
一聲鳥鳴的關(guān)
小時候,我知道的石窩
站在高高的山上
比我居住的萬源城
高了好幾聲鳥叫
現(xiàn)在,我居住在平原
石窩就成了一只名叫山鴻的鳥
石窩的叫,一聲近,一聲遠
卻不再高
因此,我這個魏家
問好張家、向家,以及山上任何一家
也算不上高攀
這多好
石頭上種茶、放牛
石頭下跑荔枝
石頭中窩水、置驛、修道觀
這石頭的趕場天,雨水多么好
在龍泉山,這面向陽的坡上
我遇到一棵制香的人
風(fēng)從它的身體長出
倒掛的果子,那些透明而智慧的消息
悔青了滿山的衷腸
而新嫁娘的那口樟木箱
正在鳥兒的梅雨中
催出隔世的新芽、銀釵和藥方
古老的寶倉,馬蹄飛花,退回到
木、樹、葉,退回到郁郁蔥蔥的天香
登山至此。無問季節(jié)當(dāng)否
不妨從龍的角度去想
看制香的人張開翅膀
一輪湖泊成為上樹的鯉魚。親愛的
讓我送你,日月的互文,望氣的鏡像
終于到了石柱。一匹金屬的馬
把我從成都,動車到縣城。
四天時間,從山上到長江邊,
從長江邊到山上,只遇見兩人:
一位叫石頭,一位叫綠林。
這之前,對石柱的知道
只是對兩個字的耳聞,與一晃而過。
知道石柱,是因為十年前
寫一本叫《紋道》的書:一本
有關(guān)蜀錦、蜀繡和漆藝的文字。
那年春天,鋪開稿箋,
一角錦袍就飄在了眼邊——繼而
一件錦衫就到了面前。
那是一段經(jīng)典的蜀錦,紋道上
游著四爪金蟒、飛著成雙彩鳳;
蜀針刺繡出的壽山福海,
把著衫人的身影,隔著三百六十年的墓燈
照過來,照過去一
甚至照在了奧運那支辣椒形的火棘上。
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知道了,
但凡寫蜀錦蜀繡的事,
寫錦繡文章,這件古代的龍鳳袍——
這件撲滅過無數(shù)戰(zhàn)火的女衫,
是繞不開的礁石?;谏鲜鲈?,
基于與《紋道》一書的歷程,我知道了
這件袍;
因為這件袍,知道了袍的主人:
她叫秦良玉——
一位嫁到石柱馬家的忠縣人。
這就是,我對石柱的知道:
從一位客籍女人那里知道的
一個男性的石柱。
今天,走在三千平方公里的算式里,
我知道了更多的石柱:
這里的每一塊石頭,都是她的腳印——
最大最深那塊,是她的墓。
而那些罩著石柱的綠神
無不是她戰(zhàn)馬上的風(fēng)聲與錦繡。
知道:
她當(dāng)年囤積的金銀,種下的糧食,
她的人民至今還在受用。
順著東大路,我從龍泉驛
走到這里;我的母親的水,逆著
沱江,也走到這里。尋古鎮(zhèn)之古,沒有比
水的述說更激進、更洄漩的了。但是
我明顯感到了水的縮水——
像一條善蛇,在夏天之外,蒸騰,欲言又止。
我看見水觀音,盤坐于
時間巖石的氤氳里,放牧水的不可控的
外力。更多的燃放香火的肅境,和
更多的熱鬧的游娛,在入地三尺的地方
成為天空的考古學(xué)。與商船相比,
沙的地位,被風(fēng)吹起來,更高地降低了
船家女的情歌。而一條長街,不知吃了什么,
越長越年輕,卻又不能活倒轉(zhuǎn)了去。
說白了,所謂古鎮(zhèn),就是出人物的街場:
下場口那棵森林一般大的皂角樹記得,
曹荻秋、余國楨兩位革命家
用自己的生命,做了革命的注腳——
記得他們走過迎仙橋卻沒能走回來;
我有一種感覺,詩人于堅,有一天
會從云的南邊走下來,踩著父親常走
自己從未走過的迎仙橋,到老街上瞧瞧,
去水碼頭看看,寫一二首
可以變?yōu)楣旁姷男略?,為老家下蛋—?/p>
然后,沿著南方絲綢之路,返身高原。
五百多年了,迎仙橋一直在這里候著,
候著仙們,過去,過不去。
但不管怎么說,南津驛的水是古的,是
雪山的——我的外爺埋雪中,
外婆葬冰中,他們在更東的家譜里
為我刻下并未走遠的古意,而后
一字一字放逐水中?!债?dāng)正午,
正做尋古之思呢,古道上
一匹棗紅大馬飛奔而來。騎者個兒小,凌姓,
英姿勃發(fā),一時驚為綠林老英雄——
嗟乎,奔向古代,凌老英雄
有繁體字的慢,和簡化字的急切!
這個六月天,天下大事紛紜
在我這里,只有一件。這個六月天
天氣這么熱,卻又架了
一萬公里的柴。這么冷——
這么冷,還添了一把比新泉的頭發(fā)
比亦可的畫紙,更白的雪。這個
六月天,柴一直燃著
雪一直下著……這個在中國六六大順的
六月天,順得逆了天了——命你,人生哲學(xué)的
自然之子,寧愿撲在大地上,也不上天
寧愿摟著大海的鹽睡去,也不上天
這個六月天,應(yīng)該回到六月天
允許一只成都的鴻起飛,千山萬水
一羽不少地飛回來
秋天是圓的
家是圓的
秋天與家組成的家也是一個圓
鳥兒飛在內(nèi)部
鳥聲不斷給接縫拋光
當(dāng)紫薇成海,豈止陪伴黃昏的紫薇郎。那些
名叫紫薇姑娘的?;ā⒂靶?、名媛,
那些人類身體內(nèi)部的花兒與尖叫
退了回去——就像種子生翅,
破土而出,從另一個季候飛來,大灌木
落葉如琴語,小喬木反面生長。當(dāng)
紫薇成海,顏色就不重要了,
氣息和藥性也不重要——那一刻
只有空氣、陽光和水分重要。
——同理,美,修辭,邏輯,也不重要了。
當(dāng)紫薇成海,夏天的火焰
過不了百日山,過不了被花兒們
用綻放的弱小,一步步逼成的窄門與死角
——但,即使逼成的自由
也有比陽光更加陽光的樹蔭與祥云;
而風(fēng),召回習(xí)慣的易幟的力量,
堅決地站在了風(fēng)的一邊——火焰
有冰山的硬,也有冰激凌的涼快。當(dāng)
紫薇成海,陸地就成為另外的陸地,
成為生活的少數(shù)??吹靡姾涂床灰姷?/p>
都是:處低的高點,
血管的銀河系,正大把大把分布毛細的里輝:
而一朵一朵又一朵的
微積分與循環(huán)術(shù),還在成都的北部地區(qū)
梳妝、沐浴、跑馬、約會
旁若無人,形成自己的鏡中的海岸線……
今天,登臨高山之巔
哀求日又咒罵日,只為你。今天
下到最深的谷底,贊美水又
斥責(zé)水,只為你。今天
跪在半山腰,做盡干絕感天動地之能事
只為你。讓日壓死我燒死我,讓
瘴氣毒死我埋葬我
讓天地夾死我收了我
去我一人,只為把我的人民留下
只為把祖先傳來的種留下
——如果,如果,一切的努力所有的鹽
都化為板結(jié)的空氣,只為你,我也要把你
用來填井——沉塘也有效,但
沒有可能。老天爺要的犧牲
我都獻了去了——連同你
我最深愛的人兒。老天爺、天老爺
現(xiàn)在,該你罵我了,我的人民
正等著你飛濺的唾沫星下鍋。要不
滴一顆淚也行,我的土地
早哭干了,正盼著一場淚水的接續(xù)
你知道的——
這個你、那個你都知道的
今天,我是帝、是王、是地方官
至少也是扛著祠堂下地的族長。今天
我的良善我的惡毒走在
同一條道上,一個叫流芳百世
一個叫遺臭萬年
事實上呢,哪有什么百世、萬年
人世間所有的事,包括人世間本身
哪經(jīng)得住天來大旱,雨來泛濫
水做的馬蹄,沿著青石路
進了峽谷,我還在石窩的水鏡上
分析天空的水事,和中年面相中
返祖的部分。可是,返
又能返到哪里去呢——從蜀
到身毒的里程,還是茶馬、絲綢、
戰(zhàn)車連同袈裟刮起的風(fēng)聲?
抬起頭,隔著鳶尾花和蕁麻的
話語權(quán)帶,故道與清溪
曲曲彎彎平行著:鬧騰在右,
沉默居左——多般配的一對情侶!
細雨沿天空陰面的斜坡走來,
令我不能更高地抬頭——
但我還是看見了虛構(gòu)的
非虛構(gòu)關(guān)隘;看見一彪敵人
舉著厲器,被關(guān)關(guān)著,
破不了題,拿葉子煙出氣(故道
當(dāng)然是關(guān)放出的,
正像滿坡的羊,是人放出的——
反之,關(guān),是故道養(yǎng)活的,正像人
是羊養(yǎng)活的);我看見
飛鳥飛過,又一頭栽下來,與
石窩里的馬蹄產(chǎn)生聯(lián)系,弄得
水花四濺,詞意側(cè)出,橫生了不少
枝節(jié)。不用說,自古以來,
清溪關(guān),唯清溪無關(guān),
唯細雨中的虛構(gòu)與非虛構(gòu)無關(guān)。
我不會走路,除非
地上有魚。不會浮水
除非水中有雞。更不會入甕
除非甕中藏鱉。煎魚、煨雞、燒王八——
想起來都忍不住
再活八百年
因此,旱地捉魚,水中抓雞,甕中捉鱉
是我一生的練習(xí),三生的修為
因此,我這一技之長
長過了百工之長、百藝之長
——眾匠之長。長過了
世祖的霧叢,時間的長風(fēng)。問題是
極目四眺,哪來,我的魚、的雞、的鱉
哪來,我的地、的水、的甕
問題是,我的技藝又
如此高妙、強大、深不可測
且有一顆三生萬物的初春的匠心……
在這個竹木送來的早晨,我吞食著
夕照的佛語,看正午的
火紙無邊無際,怎么花也只是擔(dān)雪填井
看眾技如羔羊,從
大爆炸中散去,回來
成為奇點的黑洞,黑洞的詩篇
去此城,攀鋼是不能繞開的
礁石。堅硬與柔軟,在一個詞的
左右兩側(cè),形成大海:一個
黑得發(fā)紅,一個紅得發(fā)黑。走在
攀鋼的林蔭道上,我甚至
不能確認(rèn),爐膛里的紅
與頭頂三尺的神,誰的眼更尖,誰
更無道理可講。所有的出發(fā)
都始于一棵樹,包括所有花兒
地下的部分。包括
花兒的時間方程,喬木與灌木的
切轉(zhuǎn)巫術(shù)。而攀枝在這朵
母花的鋼鐵夢中,或者說枝攀在
這鋼鐵工廠的花夢中,真是蝴蝶人的
飛翔哲學(xué),啟發(fā)了大地的木棉的心?
長在樹上的鋼鐵,或開在鋼鐵上的花
真的是毛驢、稿費,沿著南道走來?
問題是,一百種花中,仍然有
九十九種犯傻:三線建設(shè)
多大的事啊,為什么所有的獻花
攀枝花,都是首花——都是
那束噸位最大、分量最重的
禮贊與祭述。這朵鋼木結(jié)構(gòu)的花
讓過境的金沙江上樹下樹
穿過花蕊的隧洞,直接跳過冬天
一扇窄門,怎么能關(guān)住一萬畝的
美,與格薩拉的邏輯?這
不是我出生地的岷山的鳥?這
不是我成長地的大巴山的映山紅?
怎么都跑這兒來了?
一閃而過,分明是你——
哪一朵是你?我從瀘沽湖
去攀枝花看朋友的途中
上了山頂,正待下山
突然看見了你——突然起了霧
突然下了雨,突然太陽又現(xiàn),突然
中午的天黑了臉。在格薩拉
所有的突然都突然,又都不突然
只有突然的冷,變成突然的你
變成一萬畝的冷,再不來個
突然的熱。天坑、地漏、草甸、盤松
也在突然的戰(zhàn)術(shù)中,以上述的突然
作顏料,畫起畫來
弄得真花像了假花,假花像了真花
弄得我——都過去兩年了,還在想
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直到攀西路上,一次突然的暴胎
綻開出一篇反季的小說。那時
杜鵑和你,正在格薩拉的敘事中循環(huán):
有限合成,無限分解:一朵阿咪子
是你,又一朵阿咪子還是你
在阿署達,花海在機場與鋼鐵的
夾層里,爬坡上坎,以怒放
為志業(yè)。機場的下邊
有雨的云,無雨的云,被花兒們
追攆,從一個山頭到另一個山頭。我
是第一次看見,浩大的
花海豎立起來,成為壁畫,成為城市的
靠山。第一次看見,廣大的雨水
那么大地下下來,只隔了一朵三角形的
梅,卻打不濕我的腳。在阿署達
視線是個問題,什么也擋不了你
你卻看不到更遠的遠方
仿佛,只能看花的火車轟隆隆開出去,又
轟隆隆開回來。仿佛,只能想想
那些開在農(nóng)家山坡上的芒果花
她們那么細碎,輕巧,又那么沉甸、金貴
那年,我還果核一般小,就被半夜叫醒
跑上大街、加入迎接一枚水果的
狂歡與游行中。那么小,就嗅到了
未來的,攀枝花的味道。今天
在阿署達的人間,花在朗誦、舞蹈
今天,攀枝花的花多得數(shù)不盡、認(rèn)不完
但她們無一例外開放在
攀枝花與芒果花的
紅與黃的間距中——開放在
金沙江與雅礱江的夾頁里
太陽何其大,大得都有了四川的辣
偏偏大熊貓不怕。我最終是在
離太陽更近的地方——那些樹上
尋到了它們。茅屋一般的枝葉
成了皇帝的新裝,卻有
比皇帝的新裝更實用、更修飾的
功能。四方透氣,八面來風(fēng)
偏偏淋不到大太陽那比燒紅的鋼針
更空無的雨絲。大與大
一邊打架,一邊講和。午時
越來越近。這又古老又稀奇的
可愛物什,大大小小,老老少少
還在彎如弓背的樹尖上瞌睡、打秋千。
不跌落地面,不折斷枝丫
是它們夢中逸出的神鳥
托住了這個太陽的世界,還是
向空氣學(xué)習(xí),練習(xí)日的游戲?
成都大熊貓基地,那些
黑白相間的光芒,從天上照下來
那些大噸位、圓乎乎的生靈,命懸一線
這讓我何其驚動,緊張——
大樹下乘涼,偏偏渾身冒汗
這一次去,是陰天
想想,也只有陰天,才是道德的
——只有陰天,才沒有陽光和
雨水直來直去的幼稚、懶惰與
非愛即仇的二元邏輯。
所有的歷史都是彎曲的,所有的時間
都是大起大落、時斷時續(xù)的。
大地的真理是彎曲的、河流的法則
是一些年辰在,一些年辰不在。
去武侯祠的次數(shù),多得記不清了。
想想,所謂的記不清
也就一二十次吧。真正記不清的
是這片古代的房子里
怎么裝也沒裝下的
未酬的壯志。哎,壯志那么多、那么長
而壽數(shù)又這么小、這么短。
想想,此前去武侯祠,好幾回
都是盛夏,太陽在崗,游人行止于
屋宇內(nèi)、古樹下:大晴日,也撐著小花傘。
陽光是個大孝子,卻又那么固執(zhí)
再野的風(fēng)
都不能把它吹彎。
陰天的武侯祠,房子有彈性
特別適合憑吊者那些
大如西瓜小于芝麻的怪情緒。
武侯祠的陰天,是雙重的
大于或等于一次次出師,又一回回返蜀。
至于錦官城外的柏森森
則是所有返蜀的史詩路標(biāo)與情義集合以及
陰天自種的一棵消息樹
才九月,秋風(fēng)多少有點。但不大。
所以茅屋基本沒有失之破歌
破歌的,是一幫長得像這像那的異邦客
和一些著旗袍、操古琴、猶抱琵琶半遮面的
麗艾。這個下午,細雨一直都在:
不盈一寸,不虧一兩
如一只骨瘦如己的螞蟻
在爬行自己的陽壽;如漫天的蝗蟲
狠狠歌唱著一蓬草堂的幸福。
這個下午,這個朗誦的下午
只要一朗誦成都,就會朗誦到你
朗誦到你,好雨就破季而來——
一千年了都這樣。
細雨的朗誦潤物無聲
朗誦了一千年,也沒有一句是沙啞的
更沒有一絲,形同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