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布
黛安娜·羅薩里奧(Dianne Rosario)
在菲律賓首都馬尼拉市以東50公里處,有一個W形淡水湖,即我們今天所見的貝湖( Laguna de Bay)。它因上萬年前的兩次火山噴發(fā)而形成,如今是菲律賓最大的湖泊,也是該國最主要的淡水源之一。
貝湖的眾多支流滋養(yǎng)著菲律賓各地的農田和城鎮(zhèn),沿湖而生的12個城市、49個城鎮(zhèn)和大量村莊,聚集了大約600萬人口。它既是歷史悠久的漁場,又是重要的客船航道,并為電站提供著重要水源。每年,有無數(shù)游客到此游玩,也有無數(shù)候烏在此棲息。從經濟上來說,這片湖水對于沿岸及湖中島嶼的開發(fā)是非常重要的,但它與人類之間的聯(lián)系不止于此。居住在沿湖城市的菲律賓攝影師黛安娜·羅薩里奧( Dianne Rosario)正在進行中的攝影作品《溺亡》( Death by Drowning)正是要探討這種聯(lián)系的復雜性。
羅薩里奧所生活的城市比南奧南( Binangonan),傳說中是沿湖建立的第一個城鎮(zhèn)。它像一道細線連接著莫羅半島( Morong Peninsula)西部和塔力姆島( Talim Island)西部,深深扎進貝湖的心臟。在莫羅半島和塔利姆島東部,是不利人類發(fā)展的峭壁懸崖和高山,而西部漫長的湖岸線則為其帶來了繁榮的漁業(yè)和農業(yè),使之成為馬尼拉大區(qū)4個市集17個城鎮(zhèn)的主要淡水魚供應點。但除了漁業(yè)和農業(yè),比南奧南在其他經濟領域的發(fā)展則相對滯后。因此,貝湖的重要性,比南奧南人比誰都清楚。
通過對貝湖的想象和觀察,羅薩里奧認為水即滋養(yǎng)生命又吞沒生命。在《溺亡》的畫面中,每一個寧靜時刻之下都藏著涌動的暗流,就像沿湖居民望向湖水時深情而矛盾的心理活動。羅薩里奧將《溺亡》視作為貝湖生活日常和生命力的縮影,同時,這個系列如同古老的寓言,講述著貝湖的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
作為攝影師,羅薩里奧一直善于從不同的角度看待問題。2015年,她在拍攝菲律賓高地非法黑沙采礦活動時,選擇了不同于主流媒體的角度來看待問題。她沒有強烈反對,而是觀察事件的本質,提出我們應該如何面對時代變化和挑戰(zhàn)的問題。開始拍攝于2016年的《溺亡》也延續(xù)了她高度的人文關懷。
湖岸居民的生命高度依賴于貝湖,他們從那里獲得食物和水源,并依靠其發(fā)達的水路交通彼此來往。人們每天都會從湖里帶走一些東西,同時又還給它其他的東西——大規(guī)模的工業(yè)發(fā)展和垃圾填埋、迅速的人口增長和城市化,以及棚戶區(qū)的過度擁擠,這些正在危及貝湖。盡管政府從1960年代就開始致力于一邊發(fā)展貝湖,一邊保護其生態(tài)系統(tǒng),制定了工業(yè)廢水收費系統(tǒng)。但效果并不顯著,貝湖的環(huán)境壓力依舊在影響沿湖居民的農業(yè)和漁業(yè)收入。
而羅薩里奧自身也處在這種微妙、復雜、矛盾的人水關系之中,她必須對此作出反應,攝影便是她理解這種關系的途徑。同時,羅薩里奧也延續(xù)了其充滿象征性的敘事手法,為每個場景賦予詩意和神秘感,在如流水般消逝的時光中進行凝視。在此刻,也在此刻之外,一種超越于時間線的表述方式,也超出了日常生活。于是,《溺亡》更像是一曲挽歌,以此刻發(fā)生的影像,歌唱生命的逝去和延續(xù)。
你是怎樣開始從事攝影工作的?
羅薩里奧:大約8年前,我感到自己想從事創(chuàng)意領域的工作,但我還不清楚什么媒介適合我。我無法支付藝術學校的費用,然后,我決定從本地的攝影雜志助理開始。這份工作只持續(xù)了兩年,但足以讓我對攝影產生好奇。我開始不時地借用設備,這樣我就可以拍攝一些讓我感興趣的東西。
請談談你作為攝影師的經驗,以及如何與畫廊或機構合作。
羅薩里奧:我認為攝影師的工作是雙重的。首先,我為非營利組織做一些簡單的視頻和攝影項目,這就提供了相對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第二,我致力于拍攝個人項目作品,包括《溺亡>和《黑物質》。
《溺亡》和《黑物質》都是用我自己的資金拍攝的。但我有幸參與了IPA攝影師協(xié)會的導師Kevin Wy Lee的兩個項目。因為我沒有接受過攝影方面的正規(guī)教育,導師讓我的想法更清晰,也非常有助于解決拍攝過程中所遇見的障礙。目前,一些看過我作品的本地畫廊已經和我聯(lián)系,討論未來的展覽和工作。
你為什么選擇拍攝貝湖進行拍攝?《溺亡》會涉及到關于環(huán)境、生活方式和工業(yè)發(fā)展等問題,你如何進行研究?
羅薩里奧:我住在貝湖沿岸的比南格南( Binangonan),每天會見到貝湖,我知道我想要講述它的故事。
關于對貝湖的研究,我收集了一些相關新聞信息一一依賴于它的工業(yè)和社區(qū),以及貝湖所面臨的環(huán)境威脅,包括一個足以淹沒湖畔城鎮(zhèn)的巨型堤壩,這些都是我的作品在早期拍攝階段想要講述故事,它們對我來說是真實存在的。
你如何理解貝湖和附近居民之間的關系?
羅薩里奧:我在雜志社工作的時候,已經在拍攝貝湖了。但那個時候在故事講述和美學方面我還沒有明確的方向。那是一個長期在失望和積極的感覺中建立平衡的過程。直到兩年后,即2016年,這個作品才獲得了方向和動力。所以這一系列的照片都是從2016年到2017年拍攝的。
我越是沉浸于貝湖社區(qū),就越清楚這個系列作品不僅僅是“我們與環(huán)境”的故事。我們與貝湖的關系是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其中有許多細節(jié)。換言之,不同的人對這個湖的看法會不同。對一些人來說,貝湖是快樂和靈感的源泉,而對有些人來說,這里和他們可以探索和開發(fā)的任何其他水體一樣并無區(qū)別。貝湖拍攝這個系列作品會給我?guī)砀嗟膯栴},而不是答案。
目前貝湖周圍的環(huán)境狀況如何?《溺亡》未來的拍攝中是否會涉及這些情況?
羅薩里奧:湖邊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工業(yè)變化。這反過來又對人們的生活方式和生存方式帶來巨大影響,有積極的,也有消極的。當然,這些后果也超出了我們的預料。在未來,我想把重點放在個人故事上,看看人們的生活將如何在變遷中演變,以及隨著所受影響會發(fā)生什么樣的演變。
你的作品風格似乎介于紀實和劇照之間,你怎樣定義《溺亡》?你如何在攝影中探索自己的風格?
羅薩里奧:攝影作為一種獨特的媒介,它使人們能夠有效地進入我們所認為的客觀和主觀之間。在《溺亡》中,我只是利用攝影的內在品質來傳達我所看到和感受到的東西。
我喜歡“溫柔”( tenderness)這個詞。我認為每一件事物都有安靜的柔情,即使是在最恐怖的畫面中,盡管它通常不那么容易被看到,但我們確實感受到了。所以在我的攝影方式中,我會盡量誠實地對待那種溫柔的感覺,并將此作為指南針來指引自己。
你如何看待菲律賓當代攝影的現(xiàn)狀?
羅薩里奧:在過去幾年里,我們在長期攝影項目和發(fā)表的作品中都取得了幾項顯著成就。這是許多年輕攝影師探索和嘗試攝影的好時光,也是一個無所畏懼的偉大時刻,所以我希望我們可以在講述故事的新方法方面,以及跨媒介、跨學科方面推動菲律賓攝影的邊界。
有沒有什么攝影師的作品對你影響深遠?
羅薩里奧:我很欣賞川內倫子、Ruben Brulat和Sarker Protick的作品。
除了攝影,你還對什么藝術領域感興趣?
羅薩里奧:我是一名插畫師,我喜歡兒童繪本和動畫。我也喜歡文學,尤其是拉丁美洲和亞洲文學。我也喜歡電影。在從事攝影之前,我常常會花上一整天的時間看書或者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