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磊
周一的早晨總是那么匆忙,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欲望和無奈,每個亮起的紅燈都讓人覺得它不懂事。我剛把車停下,就從旁邊花壇蹣跚而來一位中年婦女,微胖的身材搭配手里拿著的破毛巾,讓人感覺油膩又不自然。顯然我是她的目標,因為她穿過花壇徑直來到我的車邊,并且用那條不知擦過多少輛車的破毛巾敷衍地擦了擦我的前擋風玻璃。她每擦一下,我的心就跟著她的毛巾緊一下,仿佛細菌正透過車窗涌進了車內(nèi)。
我假裝低頭打電話,盡量避開她熾熱又充滿渴望的眼神。說實話,對于這種不勞而獲的“生存”方式,我有種天然的蔑視。那天,我一毛錢的憐憫心都沒有被激發(fā)出來。
我們有太多的理由讓自己猥瑣又落魄,比如出身,甚至樣貌和身高。
我家的保潔阿姨韓姐,是我見過的人里最有資格讓自己萎靡不振的了。出生在農(nóng)村的她,中學沒畢業(yè)就背井離鄉(xiāng)去打工。丈夫是她遵從父母的意愿嫁的,盡管夫妻感情一直不太好,可她依舊努力把小家經(jīng)營得像模像樣。坐月子的時候趕上農(nóng)忙,婆家不僅沒有人照顧她,還要她給全家人做飯。兩個孩子還在上學的時候,丈夫突發(fā)心梗,撒手人寰,全家的生活重擔一下落在她一個人的肩上……
為了節(jié)省開支,她每件衣服都不超過50塊錢,但我從沒見過她邋遢的樣子。為了貼補家用,她每天要打四份工,但我從沒見過她低眉垂淚。甚至跟她聊天的時候,還常常能聽到她談古論今,爽朗的笑聲是她最標準的配置。她每天頭發(fā)梳得光潔利落,眼神充滿智慧,兩個孩子也懂事又好學。
人這一輩子,生無法選擇,死也非人力所能操控,生死之間皆需要我們做出選擇。在這時時刻刻的不知所措中選擇一條捷徑,是每個人的避世之道??纱蠖鄶?shù)時候事與愿違,就像這惱人的冬,關上空調(diào)冷,開著空調(diào)熱,總不能讓人舒舒服服怡然自得。
木心說:“生命是什么呢?生命就是時時刻刻不知如何是好?!?/p>
從出生那刻起,我們就只能顫顫悠悠地走在礫石遍布的崎嶇小路上,直到生命的終結。然而我們可以選擇的是,自己如何走完這條路,走路的姿態(tài)是否優(yōu)美。也許我們可以暫時蒙上眼睛伸出雙手,但終有一日,在漆黑的夜晚,我們將無法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
很多時候,我們做了很多努力,希望可以看到奇跡。就像天上的繁星,它們光芒四射,卻是劃過了成百上千光年才到達地球的。所以每次仰望星空,跟它們對話的時候,我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最初的夢想。即使生活瑣碎,現(xiàn)實無力,也不能放棄做夢的權利。如果不得不被生活選擇,我們依然可以保留作詩吟唱的氣性;即使眼眶里布滿血絲,依然能流淌清亮的光澤;即使衣著蒙上奔波的灰塵,內(nèi)心始終堅守一隅清幽。
面對苦難人生,我們依然可以選擇優(yōu)雅而從容地度過。
? ? ? ? ? ?(摘自《大學生》2018年8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