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宏哲,劉曉暉
(大連外國語大學英語學院,遼寧大連,116044)
《提堂》(Bring Up the Bodies)是英國當代作家希拉里·曼特爾(Hilary Mantel,1952-)基于歷史史實創(chuàng)作的文學大作,也是“都鐸系列”的第二部作品,一舉斬獲2012年的布克獎和同年的科斯塔文學獎以及2013年的大衛(wèi)·科恩獎。曼特爾因此成為英國唯一一位兩度榮膺布克獎的作家。布克獎評委會主席彼得·斯托薩德高度贊揚曼特爾的寫作能力和高度視野,稱她為“最偉大的現(xiàn)代英語作家”。[1]《提堂》的名作光環(huán)吸引了眾多學者投入研究,研究視角逐步開闊,現(xiàn)已有從新歷史主義(盧秋韻,2013、仁愛紅,2013、Theresa Rae Baker,2015)、敘事學(嚴春妹,2013、趙越,2015)、女性主義(潘琴,2015)、精神分析(呂雪華,2018)等角度的研究。目前尚未有從權力話語出發(fā)研究文本所展現(xiàn)的女性生存困境這一主題,該視角對了解曼特爾對男女兩性相處的見解有所裨益,即批判男權社會基于性別來構建權力的不合理性,并呼吁關注被權力邊緣化的群體。
曼特爾在三十余年的創(chuàng)作生涯中一直關注“邊緣人物”的生存處境,尤其是女性群體和社會底層人士,《提堂》即為一例。《提堂》以正統(tǒng)歷史的邊緣人物托馬斯·克倫威爾為視角,著重講述亨利八世妻子們的相互傾軋,前妻凱瑟琳的遺憾辭世、現(xiàn)妻安妮·博林的光速隕落和新妻簡·西摩的低調上位。三位王后之中,凱瑟琳頗具代表性,既有安妮·博林的執(zhí)著和抗爭,也有簡·西摩的寡言與溫順,但終其一生,活于辛苦、隱忍、屈辱的狹隅之中。作為16世紀的女性,凱瑟琳即便身居高位,依然活在男性控制和主宰的社會中,存在被邊緣化,聲音被消抹,社會的弊病即男權社會中男性對女性的性別壓迫可見一斑。James Naughtie曾評價曼特爾的都鐸系列“在精妙的散文化的描繪中展示了一個由男人與女人所共同締造的政治與歷史”。[2]只不過,《提堂》中的這段歷史展現(xiàn)更多的是女性的血淚和犧牲。小說中以大量的人物對話與內心獨白描述了16世紀女性飽受壓迫、被迫失聲的歷史。值得注意的是,曼特爾將女性遭受的痛苦與痛苦的根源——權力游戲緊密聯(lián)系起來,研究“權力的運用、取得權力的手段以及它的得失……因為我們依舊活在權謀政治的世界里”。[3]因此,追析作品中隱含的女性失語現(xiàn)象和權力喪失困境,剖析表象背后深層的權力傾軋,是曼特爾對兩性相處的特殊關照。
米歇爾·??玛P注話語與權力的關系。在他看來,權力借助話語實施并產生作用?!霸捳Z既不在權力之外,也不在權力的對立面,恰恰是在權力范圍之內,作為權力實施的手段”,[4]借此表明話語在傳遞和交流思想、意志、情緒等之外,承載著權力的操縱,代表權力的意志。與此同時,話語也是反抗權力的手段?!霸捳Z傳遞、產生權力,強化權力,但也削弱其基礎并暴露了它,使它變得脆弱,并有可能遭受挫折”。[5]98-99權力關系體現(xiàn)在人類社會中的各個方面。權力不僅僅依靠顯層的暴力機構來實施強制操控,權力也存在于隱層的語言層面。權力與話語緊密復雜的關系,讓人們關注并重視話語背后深層的權力牽制。本文擬從該理論出發(fā),論述女性所受的話語壓制從而引發(fā)的失語困境和女性不甘壓制、借助話語爭取權力以及話語規(guī)訓下無奈折服的生存困境,旨在揭示權力構建與性別屬性的獨立性,呼吁兩性平等、和諧相處、共享權力。
在文學中,失語指“無法用有效的語言表達自我意愿”,[6]尤指弱勢群體、邊緣群體基于強權階層壓迫下無奈選擇沉默、噤聲、失去話語權的狀態(tài)。女性失語指“女性處于邊緣、弱勢地位,被迫沉默失語,或指女性長期身處男權文化中,深受其影響而自覺內化了男性中心價值評判標準,沒有自我意識,失去自己的聲音變成男權價值標準的代言人”。[6]話語促成人際間的交流,是主體情感、意志的表達。主體的無法言說則反映了權力的被侵犯。《提堂》中女性的失語揭示女性在當時社會里的弱勢地位和遭受的社會壓迫。話語不僅構成對世界的表層描述,更是代表了深層的、富含作用力和影響力的抽象所在。??抡J為權力就是一種關系,它是兩個個體之間的關系,這種關系可以驅使或決定另一個個體的行為。在《提堂》中,權力的決定作用表現(xiàn)為男性對女性話語的規(guī)約和限制。
《提堂》中王后凱瑟琳的境況反映了女性的失語。阿拉貢的凱瑟琳是亨利的第一任妻子,先是嫁給亨利的兄長亞瑟,成婚不久后亞瑟病故。凱瑟琳發(fā)誓以完璧之身再嫁亨利,成為英格蘭的王后。因未能誕下男性繼承人且變得年老色衰,凱瑟琳留不住年輕、移情別戀的亨利而被強制離婚,失去王后頭銜,被軟禁在金博爾頓。在秘書官克倫威爾奉命去查看凱瑟琳的身體狀況時,凱瑟琳拖著病軀回憶過去與亨利甜蜜的日子,“國王過去總是稱我為天使。他總是稱我為小花兒。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時,正值嚴冬。全國上下都被白雪覆蓋。我想,我不會得到花兒了。可亨利給了我六打用純白絲綢做成的玫瑰”。[7]79-80然而,因無法為王室生育男孩,亨利無情遺棄了凱瑟琳,不但另結新歡而且對她滿心憤懣:“事到如今,凱瑟琳的生命對她還有什么用處呢?我敢肯定她已經厭倦了抗爭,天知道,我也厭倦了。她最好還是加入圣人的神圣殉道者的行列”。[7]87亨利充滿攻擊性的話語與凱瑟琳溫情追憶話語之間的強烈對比反映出男性對女性的壓制性。男性根據(jù)女性子宮機能的效用與產出決定對待女性的態(tài)度,而女性內化了男性對女性子宮價值的要求,并默認、接受這種生育男孩的要求,將無法生育男孩視為自己的罪過。凱瑟琳失勢的原因之一是未能成功誕下并養(yǎng)育一位男性繼承人。亨利高踞優(yōu)勢地位,固守男性傳統(tǒng)視角,摒棄自我審視,將過錯全部歸罪于凱瑟琳,為自己開脫:“我能想象那位女士臨死的情景。她會發(fā)表講話,說原諒我。她總是在原諒我。其實需要原諒的是她。因為她患病的子宮。因為她毒害我尚未出生的孩子”。[7]88亨利意在表明,在未能誕下男性繼承人這一事件上,他并無過錯,只因凱瑟琳的病體才害得他不能得償所愿,致使他沒有達到當時社會對男性必須育有男性繼承人的要求。亨利對皇帝的大使尤斯塔西·查普伊斯怒吼:“難道我不是男人嗎,就像其他男人一樣?難道我不是嗎?不是嗎?”[7],借此為他拋妻棄女尋找合理借口,故而使離婚再娶合理化、正當化。而凱瑟琳面對這一指責,并未給出任何回應,呈現(xiàn)出失語狀態(tài),表明她對男權文化下對女性生育的苛責要求的認可?!坝绊懞涂刂圃捳Z運動最根本的因素是權力,權力是通過話語來實現(xiàn)的”。[8]個體的言說反映出話語權力的擁有。反之,喪失話語權也就意味著權力的失去。當凱瑟琳失去話語,失去言說的能力和機會,就成了他人意志的衍生物,標志著她作為女性權力的喪失。
福柯不僅關注權力的壓迫性特征,也強調反抗權力的重要性?!澳睦镉袡嗔?,哪里就有阻力(反抗)”。[5]93他表明話語是權力的產物,但話語不會一直屈從于權力或反對它,也不會沉默?!芭栽捳Z在男權話語強勢管制下喪失權力的同時,也以女性自身獨特的方式得以建構和回歸,對抗男權話語”。[9]故此,即便身處男權社會,女性也可以通過爭取話語來抵抗不公,爭取權力。凱瑟琳作為女性的代表,同樣選擇通過爭奪話語來爭取權力。
凱瑟琳的抗爭反映在她對宗教信仰權力的堅持?!白诮叹哂姓仙鐣墓δ堋?。[10]尤其是 16 世紀的歐洲,宗教與政治緊密相連。在宗教一事上,凱瑟琳堅持歸順羅馬,聽從羅馬教皇的指令,而亨利一則為了順利離婚,二則為了加強集權,確立自己在國內政治和宗教雙重層面的絕對領導權而推行宗教改革。亨利要求全國都承認他在宗教事務上的領導權高于羅馬梵蒂岡的指令,發(fā)誓擁護并跟隨他改變信仰。而對拒絕發(fā)誓的人,如托馬斯·莫爾則被定為叛國罪處以斬首。信仰問題被人為地上升到忠誠和愛國高度。凱瑟琳選擇忠誠羅馬與其出身背景有關。凱瑟琳自出生伊始就受羅馬信仰的浸潤,改變信仰無異于否定存在、背叛自己。她是西班牙皇室出身,與梵蒂岡又有著緊密的利益關系。但在和羅馬交惡的英國國內,凱瑟琳孤立無援,母國態(tài)度淡漠,丈夫厭棄并軟禁自己,女兒被隔離無法相見,財富、地位、尊嚴、自由的相繼喪失,使得凱瑟琳幾乎一無所有,作為勢單力薄的女性,無力也無權影響統(tǒng)治者的意志,抑或是改變其命令及要求,信仰是她的最后退路和救命浮桿。信仰是凱瑟琳反抗的重要內容也是反抗的主要斗爭點。權力遍布于社會關系的各個方面,信仰自不例外,對信仰的抗爭和堅持體現(xiàn)了個體對信仰權力的爭取。然而,國內對信仰的強行管控,實際上侵犯并剝奪了凱瑟琳的信仰權力。而凱瑟琳破釜沉舟般地堅持信仰,則更凸顯其反抗的壯烈與堅決??藗愅栔毖詣P瑟琳的堅持信仰會傷害她自身尚且安穩(wěn)的處境,并且會危及到她唯一的女兒瑪麗·都鐸。在層層壓力之下,凱瑟琳仍舊選擇忠于信仰,為了信仰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和女兒的未來。這種代價絕不僅是對兩條生命的考量,而是代表著女性的拒絕和反抗?!拔以缇蜏蕚浜靡凰懒耍蚁嘈湃f能的上帝會為我對他的虔誠侍奉而回報我的”。[7]84艱苛的環(huán)境中,對信仰的堅持表征凱瑟琳對權力的追求和守衛(wèi)。凱瑟琳通過話語抗爭構建出一個在絕境中忠于信仰、不甘屈服、敢于言說的女性新形象。
凱瑟琳的抗爭還體現(xiàn)在她對婚姻的堅持。亨利八世單方面宣布與凱瑟琳的婚姻無效,將她囚禁于金博爾頓,撤去王后頭銜,稱其為威爾士親王遺孀,女兒淪為私生女,借此表明和重申凱瑟琳曾嫁給亞瑟王子,犯了與兩兄弟結合的錯誤,所以她與亨利的婚姻不合法。他下令要求全國發(fā)誓效忠他并承認安妮·博林合法王后的身份。凱瑟琳身處囹圄,卻仍在堅持“殿下”的稱呼,以獨特的方式進行抗爭,借此聲明婚姻合法、身份正當和信仰忠正??藗愅柌榭磩P瑟琳身體狀況時,看守人貝丁菲爾德告知他:“你敲門進去,如果你稱她凱瑟琳夫人,她會把你趕出來,而如果你稱她為殿下,她就會讓你留下”。[7]78凱瑟琳固守稱呼,表明她爭取自身話語的態(tài)度。在外界高壓下,所有的人噤若寒蟬,默認了凱瑟琳親王遺孀的新身份。鄉(xiāng)村牧師在接待克倫威爾時因多年習慣仍舊稱凱瑟琳為‘王后’,待意識到不妥后立馬改口稱其為‘凱瑟琳夫人’,并懇求克倫威爾原諒他的口誤?!澳鷷徫业目谡`吧,大人?關于那位女士的頭銜?我發(fā)誓我沒有惡意。對像我這樣的鄉(xiāng)下老頭來說,要跟上變化很難。等我們好不容易弄懂了來自倫敦的報告,馬上又來一份跟它前后矛盾”。[7]76牧師的口誤與疑惑并非個例,代表了眾多民眾的心聲,只是所有的人在禁令面前選擇沉默與服從。
凱瑟琳不僅堅持自己的“王后殿下”稱號,也維護女兒瑪麗的“公主”稱號??藗愅柊凑諊醯闹家?,稱瑪麗為“瑪麗小姐”,凱瑟琳不厭其煩地糾正為“瑪麗公主”??藗愅杽裾T凱瑟琳,“我真的覺得國王會允許的,只要你勸勸瑪麗小姐”。[7]84凱瑟琳則言語鮮明地表達她的立場和不滿?!笆乾旣惞鳌?。[7]84凱瑟琳堅持瑪麗的“公主”稱號,表明她對自己婚姻的堅持,對自己作為國王合法配偶正當權力的守衛(wèi),更表明瑪麗是合法婚生子嗣,享有作為國王的女兒即公主稱號包括未來國家的統(tǒng)治權等一系列權力,這些權力正當、合法,不容侵犯,她決不放棄。凱瑟琳對婚姻的堅持,構造出一位堅強抗爭、積極爭取話語、守衛(wèi)婚姻的女性形象。
權力具有強制性,權力擁有者可以運用威脅、恐嚇、監(jiān)視、規(guī)訓等手段實現(xiàn)對權力目標群體的改造和懲戒。??乱眠吳叩摹叭俺ㄒ暯ㄖ敝赋觥霸诒磺艚呱砩显斐梢环N有意識的和持續(xù)的可見狀態(tài),從而確保權力主動地發(fā)揮作用”。[11]226權力作為一種約束力量,在行動上或意志上調節(jié)、改變和決定人的行為和思想。在封閉式空間里配合全方位監(jiān)控,權力階層完成對目標群體的改造和規(guī)訓。凱瑟琳被迫離婚后,被亨利囚禁在金博爾頓。名義上金博爾頓是一處古老的城堡,但地處偏僻荒涼,并不適合年歲偏大、身體狀況較差的凱瑟琳。克里斯托弗指出這種安排的罪惡動機。“據(jù)說國王為凱瑟琳選了一個艱苦的鄉(xiāng)下地方,他希望她的骨頭長霉,然后死掉”。[7]73惡劣的環(huán)境對人的身體雖然造成損害,但尚處可忍受的范圍之內,最致命的是其裹挾的監(jiān)視。??绿岢鲆?guī)訓權力的手段有層級監(jiān)視,建筑物不僅具有觀賞性更重要的是其觀察的功用?!耙粋€建筑物應該能改造人:對居住者發(fā)生作用,有助于了解他們,改變他們”。[11]195凱瑟琳自己心知肚明:“她們(女仆)早就離開了,留下來的只有老太婆,還有一些獲準留下來的叛徒,他們打我的報告。我說的每一句話。她們甚至偷聽我的禱告”。[7]79對凱瑟琳無死角的監(jiān)視限制和確保了身體層面上的女性規(guī)訓。物質存在的表層束縛隸屬于男權社會對女性身體的規(guī)訓。此外還有更隱秘、有效的歸屬精神層面的改造和規(guī)訓??藗愅枌P瑟琳的一番言說名為勸導,實為威脅、恐嚇、勸誘等多重手段的男性話語規(guī)訓。
既然你關心他的靈魂,為什么又要不斷地違逆他呢?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幾年前,如果你順從國王的意愿,如果你進了修道院,允許他再婚,他就絕對不會與羅馬決裂?那就沒有這種必要了。你的婚姻有很多可疑之處,你本應該順水推舟地退隱。你會受到所有人的敬重??墒碌饺缃?,你抓緊不放的頭銜成了虛名。亨利本來對羅馬忠心不二。是你把他逼進這種極端境地。是你,而不是他,分裂了基督教世界。[7]82
克倫威爾的言說代表亨利的意志,他重申女性服從男性的重要性和必然性,并且巧妙地利用宗教手段實現(xiàn)自己的目的,從凱瑟琳堅信并且依賴的信仰層面對她加以苛責,意在指出凱瑟琳是一切矛盾的根源,是她對名譽的固執(zhí)死守導致了現(xiàn)今英國信仰混亂、王室飄搖、人心不定的緊張局面。這一切都源于她未能做到女性順從男性的要求。女性主義理論家西蒙·波伏娃曾說,“女人不是生來就是女人,而是被塑造的”。[12]生理差別無可選擇,但女人和男人的社會性別區(qū)分卻是后天人工塑造的。男人憑借著身體和力量上的優(yōu)勢長期處于主導地位,并且制定了一系列不成文的規(guī)則來強化自身主導地位,強調溫順、服從、勤勞、安靜、內斂、忠貞等為女性美德,以此來內化男性領導的社會操作。《提堂》中多次提到對女性的要求?!八ㄍ鹾螅摼邆湟粋€普通女人的所有品德,應該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應該比她們更端莊,更謙卑,更謹慎,更順從”。[7]201“謙卑”、“謹慎”、“順從”等要求割裂了女性作為獨立個體的完整存在,使女性變成依附男性的附屬品,消抹女性言說的能力和機會,充當男性剝削女性的發(fā)言人而不自知。
凱瑟琳最初堅定抗守,最終卻不堪規(guī)訓的強壓,動搖了信念,標志著她的屈服和反抗的失敗。臨死前凱瑟琳說道,“也許全是我的錯。我原本可以體體面面地退下來,讓國王重新結婚,可我卻在一直違逆他。國王是不容違逆的,如果我錯了,那就是我逼迫國王依著自己的壞性子行事,所以對于他的罪過,我也有一部分責任”。[7]138此番言說折射出凱瑟琳態(tài)度的轉變,她從一個女性抗爭者反轉成為男性利益遵循者?!霸谀行灾鲗У纳鐣铮行哉莆罩c言說,女性長期處于沉默與失語狀態(tài),甚至難以真正從女性的角度和女性立場來表述、傳達自己的經驗”。[13]凱瑟琳的“臨終懺悔”表明對男權社會的統(tǒng)治的認可。女性個體的掙扎和抵抗在強大的權力規(guī)訓下顯得微弱而無效,因此個體的聲音抵抗無效只能被消音,而女性則淪為無聲群體。
女性的失語并非是自然現(xiàn)象,而是社會人為制造的基于性別之上的壓迫所導致女性被迫噤聲或無法言說的一種社會癥狀。女性被貼上“溫順”、“服從”、“溫柔”、“端莊”等標簽,在無形之中被這些標準所禁錮、內化,按照這些要求來規(guī)范和弱化自己的社會存在,失去自身獨特性和話語權。盡管女性會因不堪重負奮起反抗,但在以男性為主導的社會里,男性常會通過物質和精神層面多重施壓,強硬規(guī)訓奮起反抗的女性,最終的結果往往是無所依恃的女性不堪一擊,不但失去訴說自己的話語主體,而且成為男性利益的“發(fā)言人”。結果,男女話語不均、權力失衡的社會弊病仍未得以救治。通過表現(xiàn)這段時期的女性失語癥狀,《提堂》旨在提醒人們傾聽多元聲音,關注女性存在,探索兩性平等相處的社會良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