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瑋冰
2004年春天在博克圖舉行的“賞興安杜鵑說森林文化”的筆會上,我和李強偶然相識,而且很巧,同住一室。
初始的感覺,人很灑脫,說話也很利落。我納悶:呼倫貝爾的文人,我?guī)缀醵际煜?,眼前這個人是誰呢?
他很坦率:我叫李強,在牙克石市工商局工作,有事兒吱聲。
我們的手握在了一起。
那晚我們聊了諸多話題,都很投機,微曦初露竟還在話語中。
后來知道他不僅寫散文,而且還是牙克石市工商局的局長。工作有建樹,三次獲得省部級表彰,多次受盟市級獎勵。這使我錯愕:時下,很多官員喜歡附庸風雅、舞文弄墨、故作高深,而這個李強局長工作之余還能抽身寫散文,是不是也有點那個呢?
回來后,我盡可能找來他發(fā)表的散文,看后眼睛一亮:他的文字和他的人一樣,行文灑脫,內(nèi)容深邃。他的著眼點完全立足在森林和草原上。森林、草原、湖泊……呼倫貝爾的森林和草原文化,蒼涼遠古的歷史脈絡(luò),讓這個散文寫手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洋洋灑灑、不拘一格、嘩然浩蕩、涵韻廣博。
于是,我刮目相看,彼此不僅成了文友,還成了好朋友。
李強是一個精力旺盛的散文寫手,已經(jīng)出版了《解讀海拉爾》《感悟呼倫貝爾大草原》等散文集。近期創(chuàng)作的一些篇章又結(jié)集《解讀牙克石》即將付梓,并囑我作序。作為好朋友推辭很難,是朋友就不能說空話、套話,敷衍了事;也不能夸大其詞、阿諛贊美,是要說實話的。
看完文稿《解讀牙克石》,掩卷沉思,我想到了美國作家??思{,他雖然從事小說創(chuàng)作,但他從家鄉(xiāng)那“郵票般大小”的區(qū)域里挖掘素材,最終走進了諾貝爾文學獎的殿堂,走向了世界。而《解讀牙克石》一文所涉獵的內(nèi)容完全是大興安嶺上所獨有的、土著的,而且是新奇的。這種獨樹一幟、標新立異的散文創(chuàng)作讓人耳目一新。
散文《解讀牙克石》篇幅很長,從五個方面“展開歷史的、現(xiàn)代的、人文的、自然的描述和論述”。從面到點,剝繭抽絲,娓娓道來,如數(shù)家珍。
無論散文《解讀牙克石》的文學色彩、藝術(shù)手法如何,就它的推介作用是不可低估的。牙克石作為大興安嶺上的一顆明珠,它閃耀的光芒遠沒有被世人接受。就像當年的古鎮(zhèn)青木川一樣,那里自然條件優(yōu)越、生態(tài)植被良好,歷史人文資源豐厚,傳統(tǒng)老街區(qū),古老民風、民俗、民情以及傳統(tǒng)的生活、生產(chǎn)用具,都具有獨特的風情畫意;古建筑、古摩崖、古祠堂、古寺廟、古題刻等,展現(xiàn)古鎮(zhèn)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文化底蘊。多少年來古鎮(zhèn)就靜靜地躺在陜、甘、川交界處不被外人知曉。作家葉廣芩寫了一篇推介青木川的文章,又被拍成了電視劇,青木川才被世人熟悉,成了旅游重鎮(zhèn),熱鬧起來。
就李強自己,沒來牙克石工作之前,對牙克石也知之甚少,以為牙克石不過是一個彈丸之地,偏僻、落后。但后來李強寫道:“當我打開牙克石地圖時,我十分驚愕,真沒有想到牙克石的地域這么遼闊。絕非一個點,一座城鎮(zhèn),而是坐落在大興安嶺最核心地帶上的一大片區(qū)域。她居于呼倫貝爾版圖的正中,幾乎與所有旗市相鄰,是呼倫貝爾旗市中與其他旗市毗鄰最多的旗市?!?/p>
在牙克石工作了六年,李強喜歡上了這里的山山水水,他的足跡踏遍了牙克石市所管轄的所有村鎮(zhèn),沉淀過后,寫出了《解讀牙克石》。我想,當更多的人讀過這篇文字之后,對牙克石會有一番深刻的了解和重新的認識,那么李強《解讀牙克石》的功勞就不言而喻了。
《解讀牙克石》一文的憂患意識也很強烈。中東鐵路修筑以后,沙俄的采伐,日寇的掠奪,五十年代后的林區(qū)開發(fā),短短一個多世紀的亂砍盜伐,大興安嶺的森林早已茍延殘喘、弱不禁風了。“洮兒河以南森林破壞極其嚴重,大部分由森林變?yōu)樯植菰?,而后又由森林草原變?yōu)椴菰?,最后變?yōu)檗r(nóng)田甚至沙漠,森林已經(jīng)萎縮得近乎于‘0,因此南段已經(jīng)淡出了大興安嶺森林的范疇。”
李強的敘述使我想起了烏熱爾圖先生讀完麥爾維爾的《白鯨》后所寫的《大自然,任人宰割的獵物》一文,人類“如一頭無比貪戀的大怪獸,其無休止的吞噬行徑,其盲目、瘋狂的掠攫活動,不僅到處制造災難,而且在所征服的一切領(lǐng)域留下了抹不掉的血腥印記”。
從中不難看出,人類對自然的掠奪和破壞最終將自己送上衰敗的道路。李強還提醒人們:“而今牙克石已成為全國產(chǎn)油產(chǎn)糧大縣,被稱為‘國家糧倉。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農(nóng)業(yè)的發(fā)展勢必破壞大興安嶺的生態(tài)??倳浾f,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在這方面大興安嶺南段有過極其深刻的教訓?!闭鹈@發(fā)聵的聲音,人們應該警醒!
《解讀牙克石》的文字表述上,看似天馬行空,但也不乏細膩之處,可以看出李強對事物的揣摩、觀察是用心的。他寫春天的落葉松是這樣的:“每當大興安嶺的春天到來時,她針狀的葉子,從枝杈上一根根地生長出來,細小清嫩,毛絨絨的。她松針細膩綿密,在陽光的映照下泛著金燦燦的光暈,使人感到暖融融的。仿佛亞光柔美、雍容華貴、質(zhì)地上乘的羊絨?!?/p>
他這樣描繪松塔:“興安落葉松的松塔有拇指甲大小,但她一串串鑲嵌在她那并不長的枝上,像一簇簇鐵藝梅花,帶有古樸典雅的風韻,透著醇厚的美!”這些獨特的描繪,和優(yōu)美的語言,令人回味、遐想。
從《蚊子·草扒子·諾貝爾獎》一文中還能看出李強極具詼諧、幽默、富于幻想的一面:“我常常像癡人說夢似的與正在就讀生命科學研究生的女兒開玩笑地說,我給你出兩個課題,一個是讓蚊子只吸血液,而不排泄有害分泌物,用這種‘無毒蚊子為人類方便無痛苦地抽血;一個是把蜱蟲(草扒子)的毒素剔除,將唾液中的麻醉劑提煉出來。若你能攻克哪怕一項,你定會獲得諾貝爾獎!”這種反向思維的能力,看出了李強頭腦的睿智與活泛,與眾不同。
總之,作為朋友,要說的話有很多,但作為序言又不能無的放矢。一位詩人朋友說過“文學創(chuàng)作要從心靈出發(fā)”,李強有感而發(fā)的散文集《解讀牙克石》觀照現(xiàn)實、言之有物,值得閱讀。
呼倫貝爾的森林和草原是李強的家鄉(xiāng),也是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文學礦藏。我相信李強今后的文學創(chuàng)作能夠恪守初衷,頭頂一片天,腳踏一方土,堅持謳歌和盛贊家鄉(xiāng);堅持用自己獨特的思維方式和語言魅力去創(chuàng)作,他的散文會更加老道成熟、流光溢彩;行文蘊含的真善美也一定會在這塊神奇的土地上生根、開花、結(jié)果,這也是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