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斌
蘇州科技大學文學院 江蘇省 蘇州市 215009
數字化環(huán)境下,全球電影產業(yè)正在面臨重大轉型與變革。數字化賦予了觀眾豐富的觀閱選擇和多元的觀看平臺,打破了創(chuàng)作者與觀眾之間的藩籬,創(chuàng)造了建構“興趣社區(qū)”的機會,削弱了曾經的守門人的權力,默許電影進入全球性空間進行銷售發(fā)行,特別是對于低預算小制作的電影而言,數字化提供了一個強有力的資金注入、發(fā)行助力的新平臺。數字發(fā)行的增長逐漸撬垮了舊有的電影商業(yè)模式與收費慣式,塑形出電影發(fā)行、收費的新模式,適應了變化中的觀看行為與觀看預期。某種意義上,“建造”出新的觀眾的同時,也“建造”出了新的電影發(fā)行渠道,重寫了全球電影發(fā)行規(guī)則。
在傳統的電影發(fā)行渠道中,“前庭”是指電影院線。“后院”是指音像租賃業(yè)和電視臺,包括DVD、TVOD(按需交互點播系統transactional video on demand)、流租賃服務(streaming rental services)、電視頻道等。在數字化的沖擊下,這個前庭和后院在漸漸消失。
首先,影院的邊緣化。近十年來,澳大利亞的電影(Feature film)在影院播映的周數大幅縮減。2005年,一部在100塊銀幕(screen)公映的電影平均在影院放映12周,最長的放映時間達到31周。但是在接下來的十年里,平均放映時間減少了9個星期,最長時間減少到26周。2014年,在100塊銀幕上公映的電影已大幅減少,平均從10周下降到9周,最長的時間從22周下降到19周。作為電影發(fā)行的主要窗口的影院的放映減少說明,一種新的發(fā)行渠道正在滋生,觀眾遭到了強大吸力的分流。
其次,音像租賃業(yè)的蕭條。根據澳大利亞家庭娛樂發(fā)行協會(the Australian Home Entertainment Distributors Association,AHEDA)的統計數據,2008年,音像批發(fā)費用達到峰值14億澳元。從那以后,批發(fā)費用逐步下降為2013年的9億澳元。其中,租賃費用比出售費用下降更快,從2008到2013年下降了71%。2014年,在DVD和藍光零售額中,電影占據49.5%,而2013年這個數字是57.7%。
再次,來自電視的排斥。電視頻道并不是電影發(fā)行的好朋友。一般而言,電視只是在利用電影,而一旦有好的節(jié)目選擇,電視就會拋棄電影,電影也就會失去電視這個發(fā)行的渠道。
傳統環(huán)境下,電影與電視的聯姻是這樣的:在影院放映一段時間后,電影就可以先在家庭有線頻道或訂購節(jié)目臺播放,然后,再放在免費收視頻道播放。電視,從電影這里得到了利潤。電影也通過電視這個更加大眾化的載體擴大了自己的影響,當然也從分成中得到了收益。數字化環(huán)境下,這種良好關系正在成為歷史。以前,電視臺十分重視電影,會讓出自己的黃金時段來播放電影,這也是與電影擁有大量觀眾的“黃金身份”相適應的。
然而,數字化時代帶來了更多的內容資源和內容選擇,真人秀節(jié)目、電視劇推陳出新,逐步占據了黃金檔,將電影毫不留情地從黃金時段擠到了子夜時分,從免費頻道擠到了其它頻道,2014年免費收視頻道播放的20部澳大利亞電影中,有10部是在非黃金檔播放的?!半娨曤娪啊钡挠^眾大大減少,電影發(fā)行的潛在市場受到削弱。
數字化環(huán)境下,全球電影發(fā)行版圖正在發(fā)生重大轉型與變革,產生了重大挑戰(zhàn)與不確定性,同時也隱隱透出機會。
首先,發(fā)行成本的減少。傳統電影發(fā)行中,需要提前支付電影膠片印制的費用,但現在大多數電影已經實現數字化放映,發(fā)行商們不需要再負擔電影的膠片印制費用了。取而代之的,他們向電影院供應“數字電影包”,按影院在數字放映技術上的投資,每次放映后付給電影院一筆虛擬的“膠片印制費”。一旦影院數字放映技術轉型的成本收回,制片廠/發(fā)行商和院線的相關付費協議就會失效(從2016年開始),虛擬的“膠片印制費”會消失,制約電影發(fā)行的一條鎖鏈將徹底被解鎖,這種轉變解放了傳統電影發(fā)行的束縛,把電影發(fā)行帶入一個嶄新的軌道。
其次,營銷渠道的增加。膠片印制費的降低意味著發(fā)行商可以把更多的資金用在擴大影響上面,這就使得現在電影的廣告(尤其是在線廣告)的預算投入劇增。數字時代受眾的碎片化更促成了這種轉型。像Face book、You Tube,Wyrm wood Face book主頁和Twitter feed之類的社會媒體開始成為電影發(fā)行不可忽視的營銷平臺,伴隨著營銷、廣告和促銷在電影發(fā)行成本結構中的“主角化”,電影的影響力也必將極速擴大。
面對數字化時代布下的雷陣,電影的制片方和發(fā)行方運用更睿智、更有戰(zhàn)略眼光的方法邁開發(fā)行腳步,找到一種能最大程度接近消費者的渠道,無疑十分重要。以下就是澳大利亞電影發(fā)行嘗試的一些新模式。
首先,電影點播。用句通俗的話解釋電影點播,就是影院放不放電影,消費者說了算。影院方與點播服務平臺合作,在決定是否購買一部新片的放映版權前,發(fā)行商會在平臺上向消費者預售門票,如果最低金額的票數沒有賣出去,這部影片就不會在這家影院播放。如果票數達標,影片如期放映,點播平臺將得到票房利潤分成。這種模式是對傳統影院發(fā)行的補充?!督┦瑏硪u》(Wyrm wood)就采用了這樣的方法。它是一部新導演和制片人制作的低成本預算僵尸片,其目標觀眾為18-30 歲的男性和僵尸類型片的粉絲們。2015年2月14日至4月7日之間,《僵》的門票可通過Fan Force電影點播網站購買,一旦賣出高出最低限額的票,影片就可以在這家影院上映,與Fan Force網站有合作關系的屏幕達到10塊。這種方法的好處是減少了影院放映的盲目性,控制住了放映成本。
其次,“面對面”發(fā)行。數字化時代為影院版權方提供新的發(fā)行渠道,他們可以繞開影院、通過視頻播放平臺進行電影的銷售與租借,也就是直接面對面向影迷發(fā)行電影。版權所有者負責按照規(guī)定視頻格式上傳影片,視頻播放平臺會從總銷售收入處扣除傭金,雖然目前這種面對面發(fā)行尚未成為主要的發(fā)行收入來源,但已經成為一種重要的額外收費渠道。目前,提供面對面發(fā)行服務的主要數字平臺公司有Vimeo、VHX、Spondo 和Distrify。其中來自VHX統計表明,自從2012年3月以來,VHX獲得了總共4,931,396美元的銷售額,完成579,460次交易,用戶量達到1,038,251戶,重復消費的用戶達到79,445人,銷售了4,006部影片。其中在澳大利亞境內的VHX交易額占全球第四。[1]看來這種銷售的前景還是喜人的。
第三,數字化平臺授權放映。和面對面版權方直接上傳電影的發(fā)行方式不同,通過基于交互AVOD系統的家庭娛樂平臺(home entertainment platforms)播放,漸漸成為另一種重要的發(fā)行方式。一部要花費昂貴的熱映影片可以在這個網絡平臺上播放,甚至與影院同步首播,這對消費者的吸引力不可謂不巨。
具體來說,就是消費者通過有廣告支持的按需點播的系統(ad-supported video on demand ,即AVOD)或SBS點播系統(SBS On Demand)選擇收看電影。該系統集中上傳了數百部免費電影,電影版權方拿走一部分廣告利潤分成,雖然不多,但畢竟也提供了一種合適而可靠的發(fā)行新選擇。對于影片的發(fā)行商們而言,他們雖然目前從AVOD放映那拿不到太多利潤,但為了在數字化時代提高這些電影在影院外的網絡社區(qū)的知名度,發(fā)行商和制片人必須通過社會媒體、興趣社區(qū)制造聲響,為未來的影片發(fā)行帶來長遠效益。
《騾子》是2014年eOne公司發(fā)行的一部澳大利亞黑暗喜劇。它在2014年9月29日就通過iTunes 接受預定。11月22日,電影在北美公映,同一天澳大利亞人就可通過iTunes、Google Play、Dendy Direct、Xbox Video和Playstation Store 下載電影。12月7日,影片發(fā)行方通過推特直播影片的評論,進一步擴大影片的影響。下午三點鐘,影迷們通過觀看數字媒體上的Blu-ray、DVD 版本電影,實時追蹤推特賬號,加入話題The Mule Live的討論,推動了觀影熱潮,可見數字化平臺對電影影響力的擴大之功。
目前,專門放映這些電影的免費平臺主要是Netflix、Presto、Stan(剛剛出現)等公司,現實是,它們不大可能在短期內賺錢,商業(yè)模式還在拓展之中。據市場研究公司Roy Morgan research稱,Netflix 公司在澳大利亞的開局很不錯。它是在2015年3月在澳大利亞推出的,在短短九個月內,它的澳大利亞用戶數量就發(fā)展到了300 萬,而該國人口也才2400萬。
應對數字化挑戰(zhàn),僅僅依靠企業(yè)是不行的,政府在其中要扮演重要角色。澳大利亞政府就十分重視澳大利亞本土電影發(fā)展,他們認為本土電影發(fā)行成功了,不但能帶來真金白銀的收入,而且有助于推動澳大利亞形象的傳播,如《瘋狂的麥克斯》(Mad Max:Fury Road)、《薩蒙與德利拉》(Samson and Delilah)、《水占卜者》(The Water Diviner)、《52星期二》(52Tuesdays)這些能夠展示具有鮮明澳大利亞特性的觀念、意識和經驗的電影,如果得不到政府的支持的話,澳大利亞觀眾就很難看到。在政府指導下成立的全國性電影產業(yè)協會“銀幕澳大利亞”就旨在幫助電影發(fā)行業(yè)應對風險、接受挑戰(zhàn),它不但力促了發(fā)行業(yè)間的對話,而且啟動了一系列支持項目計劃。
首先,項目支持?!般y幕澳大利亞”通過設立創(chuàng)意、人才、創(chuàng)新商業(yè)項目來支持制作和發(fā)行公司。項目的目標在于不但為本土公司的發(fā)行籌集資金,而且支持公司的長期戰(zhàn)略發(fā)展。2014-2015年,“銀幕澳大利亞”通過項目支持了三家制片公司或電影機構,整個項目共募集到1000 萬澳元[2]。其中Arena Film 公司利用資金將“電影補充概念”(Cinema Plus concept)落到實處,圍繞影院放映舉辦了多種多樣的活動。澳大利亞獨立電影協會(The Independent Cinemas Association of Australia,ICAA)利用資金開展了發(fā)行新渠道的嘗試和可行性研究,通過設立“我的影院”(My Cinema)平臺,為推動獨立影院觀眾增長提供了經驗?!翱措娪啊保⊿ee Pictures)公司則利用資金,嘗試低預算電影數字發(fā)行。政府的項目為企業(yè)、機構在數字化環(huán)境下嘗試新的發(fā)行模式提供了支持與保障。
其次,直接注資?!般y幕澳大利亞”直接向澳大利亞本土電影制片方提供資金支持,以資助他們完成一些高品質的澳大利亞電影,這筆資金既可以幫助他們通過傳統的影院發(fā)行頻道發(fā)行電影,也可以提供給他們探尋數字化創(chuàng)新發(fā)行戰(zhàn)略的平臺,申請者每個項目可申請500000 澳元。申請者不需要提供市場吸引力證明,條件十分優(yōu)惠,對于低預算電影而言,幾乎可算是一種“完全扶持”的計劃。[3]這種直接的資金支持對一些“挑戰(zhàn)敘事極限”、缺乏市場效應的藝術影片、獨立影片而言,無疑是十分解渴的。
第三,行業(yè)座談、討論會、指導會?!般y幕澳大利亞”還會組織、支持行業(yè)部門間的座談會、討論會和以合作為目的的知識交流性的網絡活動項目。如2015年上半年,“銀幕澳大利亞”就與“IP 觀念基金會”(the IP Awareness Foundation)合作,在悉尼、墨爾本和布里斯班主辦了關于電影發(fā)行的行業(yè)座談會,包括制片人、發(fā)行商和院線的國內外行業(yè)專家濟濟一堂討論挑戰(zhàn)、風險和創(chuàng)新機遇與分享知識信息。[4]它還組織了“數字球場”(DigiPitch)活動,數字營銷專家機構與澳大利亞制片公司聚集起來圍繞利用數字化戰(zhàn)略吸引和鞏固觀眾的主題交流意見。此外,它還在自己的網站上公開發(fā)表了如何做的指南,共享與營銷、數字化戰(zhàn)略、多平臺敘事與跨媒介生產的有關資源。[5]“銀幕澳大利亞”儼然已成為澳大利亞電影的智庫,在它的組織下,一條可供前行的路正在澳大利亞電影前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