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辛上邪
晚飯后,鄰居老奶奶送來她兒子剛釣的紅肉三文魚,足足有兩公斤重!我倆反復互謝,我謝謝她送的魚,她謝謝我婆婆送他們的蔬菜。我家的鄰居有好幾家都是華裔,但基本都不會說中文。但不得不說,公婆在后院開辟的菜園子真成了外交法寶,將我們和大多數(shù)鄰居的關系提升到一個嶄新的高度。
86歲的老奶奶和89歲的老爺爺住在我們右手邊的房子里。老爺爺是第三代華裔,老奶奶是二代華裔。他們兒女成雙,兒子娶了加拿大本地人,女兒嫁了亞裔,都不會說中文。第一次見面時老爺爺就跟我們說過:“我們是華人,但不懂中文。”無論是飲食還是生活習俗,他們已經完全本地化,和我們見面也總是“How are you”不離口,客客氣氣卻沒有進一步的交誼,直到公婆開始種菜。
搬過來的第3年,公婆的“春天”來了。我公婆一開始說刨草地太不好,只想在不礙事的地方開墾一小片土地用于種菜,過兩天又問我們是否可以再開墾一片,看我們的態(tài)度很無所謂,便默不作聲地開墾了兩三塊地。于是,我們家后院里菜地規(guī)模榮登本小區(qū)第一。
那年初夏,我們開始送菜給各家。給鄰居老奶奶第一次送菜時,還怕他們不要,因為公婆說,看到他們院子里也種了菜,但公婆特意選了他們沒有種的品類。老奶奶很高興地收下了菜,熱情洋溢地說了一堆英語感謝,搞得我的應答詞匯都不夠用了,只能咧嘴傻笑點頭。不成想蔬菜外交就這樣在不經意間開啟了。
沒過多久,我們收到他們家回贈的三文魚。接著,另外幾家的鄰居也送來各種三文魚,那年秋冬,我們幾乎都不用買魚,白肉、粉肉、紅肉的三文魚全吃到了。而且是真的三文魚呦,可不是虹鱒魚!
關系密切了,聊的話題也多了。有一次老奶奶問我,聞到我們家燉肉的香氣很不錯,用的是什么調料?鑒于花椒、大料這些她一概不知,我又特意查了英文單詞,寫了一份中英文對照的名單給她。
頭幾年,按時給高齡的鄰居老爺爺、老奶奶送菜是我的任務。后來孩子漸大,便承擔起送菜的事兒?,F(xiàn)在,隨著兩家交流增多,連普通話都不會說的婆婆,竟能隔著籬笆,在彼此語言完全不通的情況下,順利地把新摘的黃瓜、豆角、西葫蘆、生菜等遞過去。老奶奶也經常送來她兒子釣的魚。光是今年我們就吃了3條!
蔬菜外交在我們后院鄰居的身上起到了最突出的效果。后院鄰居也是華裔,但由于籬笆的問題,他們和我們的前兩任屋主關系都不好,所以即使見到新搬來的我們擁有同一膚色,最初對我們也很冷淡,還一言不發(fā)地把我們家伸過去的樹枝都咔嚓咔嚓剪掉。
“破冰”也是從種菜開始的。也許是公婆的專業(yè)程度打動了他們,或者是由于每天隔著籬笆相遇時婆婆會主動問好,漸漸地,竟然看到他們家太太在和公婆聊天!他們常隔著籬笆交流種植經驗,互贈禮物——我們這邊蔬菜收成好,送菜給他們,他家太太送小點心過來。暑假外出旅游一周,還拜托公婆每天去幫他家澆菜。我們去買牛糞的時候幫他家?guī)О胲嚮貋恚胰ゴa頭買魚時也總是幫我們帶。
能交往到這一步非常不容易,要知道他們家原來都不說中文!他們和右邊的鄰居一樣,飲食和生活習慣都已經本地化,家里說英文,先生還會說一些普通話,太太是一句都不說。難道為了聊種菜,這位太太竟然自學了中文?看來蔬菜的魔力大啊!
有趣的是,他們家太太只有和我公婆討論種植問題時說中文,和我說話還是用英語。有時候她還會給我打電話,讓我告訴婆婆,她馬上去后院,想和婆婆說兩句話——每次我接到這類電話內心都有無數(shù)個問號。
當然,蔬菜外交也不是無往不勝,比方說我們左邊的鄰居就“芳心難動”。
左邊的房子由一位說廣東話的老先生常住。他家基本上“與世隔絕”,不與任何人來往。老先生每天在固定的時間外出散步,其他時間絕不出門。院子里荒草叢生,除了偶然見他鋤草,沒見他踏足過后院。
僅有的和他的兩次對話都是隔著門。第一次敲他的門就是去送菜。老先生開了門,冷漠地聽我說完開場白,面帶驚異懷疑、不大情愿地、用手指捏過蔬菜,道謝關門,好像我遞過去的是一塊破抹布。老先生的表情讓我有點兒缺乏再去登門送菜的勇氣了,我想可能是他不喜歡蔬菜吧!
不過這點小小的挫折并不能阻止我們家后院的蔬菜豐收和收獲后的喜悅分享。我們的蔬菜不僅在大多數(shù)鄰居家、小區(qū)內旅行,還成了標準手信——凡是來家里做客的,離開時都會拎著一袋子蔬菜走,以至于幾年前來過的朋友,再聯(lián)系時都還會問我們家的爺爺奶奶今年是否來了,后院的菜地長勢如何等問題??梢娺@片菜地在大家心目中的光輝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