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語

一、文獻綜述和背景分析

中國、墨西哥在全球貿易占有顯著地位，墨西哥早已成為中國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qū)的第二大貿易伙伴國，而中國也在2014年超過加拿大成為墨西哥第二大貿易伙伴國，并成為墨西哥第三大出口目的地和第二大進口來源國。然而，兩國間貿易的巨大體量和不斷產生的貿易摩擦，反映了兩國經貿關系的建立與推進過程中不可忽視的矛盾。夏海霞、李燕飛（2015）的研究指出，一方面，中國對墨西哥始終保持巨大的貿易逆差，而這種逆差也是墨西哥長期指控中國“反傾銷”的導火索;另一方面，由于中國墨西哥產業(yè)結構相似，產品互補性差、競爭性強，中國產品對美國——墨西哥第一大貿易合作伙伴這一市場的滲透也使得墨西哥的市場份額不斷縮小。（《中國—墨西哥優(yōu)化與發(fā)展研究》）這與中墨的對外經濟發(fā)展模式的相似與不同之處關系密切。

中國與墨西哥的市場開放時間相似，而發(fā)展模式卻大不相同。1978年中國展開改革開放，吸引外資、引進國外先進技術;同樣在八十年代，為減少世界經濟波動對本國貿易的沖擊，增強本國經濟發(fā)展?jié)摿?，墨西哥政府決定開放市場，簽訂了一系列的自由貿易協(xié)定。然而，中國的開放更多基于“內向型”，即由政府牽頭、政府定價的模式;而墨西哥為應對國家債務危機，接受了世界貨幣基金組織的建議，實行“新自由主義”經濟，減少政府干預。這一差異顯然為墨西哥的“反傾銷”指控埋下了伏筆：在政府主導的定價模式下，國家為確保商品的競爭性可以更有組織、有監(jiān)管的控制出口商品的，以“價格滲透”（price penetration）快速占領市場。李紫瑩（2017）研究顯示，長期以來，墨西哥都對華實行高額反傾銷稅，設置關稅和貿易壁壘，在世貿組織提出“反傾銷”指控。（2017《中國和墨西哥經貿合作的發(fā)展與前景》）這無疑對兩國健康、積極、互信的經貿關系的建成造成了屏障。

王瞾亞（2017）在《中墨貿易環(huán)境發(fā)展利弊與前景》提出，中國墨西哥產業(yè)結構和貿易優(yōu)勢重疊性多，互補性弱。中國與墨西哥具有相似的要素稟賦、產業(yè)結構，使得兩國的出口產品相似，出口結構相近。墨西哥出口的前十類商品中，至少五類商品與中國出現了交叉重疊，它們是礦產品、金屬制品、機械設備、化工、塑料制品，這五類產品占墨西哥出口總額的81.5%，占中國出口總額的69.5%。宋麗芳（2017）研究顯示兩國在共同的市場——美國競爭激烈，這也阻礙了墨西哥改善對華貿易逆差的進程。由于兩國出口多依賴勞動密集型產業(yè)、依靠人口紅利和低加工成本（包括原材料、環(huán)境治理成本、運輸成本等），兩國間垂直的產業(yè)轉移（forward vertical integration）很難形成，故中國對墨西哥的FDI也受到嚴重限制。

除了貿易往來間的摩擦，中方對墨西哥的FDI也長期處于劣勢。夏海霞（2015）研究稱，且不和巴西、阿根廷等國相比，2007年到2015年，中國對墨直接投資絕對數額從1.51億美元增長到5.24億美元，這一數額卻只相當于中方對厄瓜多爾投資的一半。從當下普遍推崇的“社會安全與FDI的關系”這一理論來看，墨西哥在吸引中國投資的條件，以及對外資的支持保障力度上都不具備優(yōu)勢。李戈（2012）提出，首先是文化差異，墨西哥深受西方個人主義影響，強調個人價值其企業(yè)也多以中小企業(yè)為主，實行陳舊的管理理念反觀中國，“家國主義”的集體主義觀念植根于中國企業(yè)文化，因此在中國企業(yè)進駐墨西哥的過程中，常常會因為忽視當地員工、社區(qū)居民的個人訴求，引來反對和阻撓。其次是法律和政治環(huán)境。墨西哥暴力頻發(fā)、犯罪率居高不下;政府中貪腐問題嚴重、反腐進程緩慢;中央政府在執(zhí)政黨與反對黨之間不斷更迭，無法保障政策的連續(xù)性;其法律的制定、適用性和釋法也與中國有著明顯不同。中國企業(yè)如何能夠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確保其長期、穩(wěn)定的利益訴求呢？李紫瑩（2015）給出了這幾個中方FDI的失敗案例：從中方中標的墨西哥國內首條高鐵——“墨西哥城至克雷塔羅高速鐵路項目”擱淺，以及由中國水利水電建設集團牽頭的墨西哥河上二期水電站項目由于當地居民反對而緊急叫停等，都可以感受到中國FDI進入墨西哥的巨大風險。

當下NAFTA重啟談判陷入僵局，美加墨三方不歡而散;墨西哥曾是TPP的重要成員國，而特朗普的“美國優(yōu)先”“邊境筑墻”又加劇了墨西哥對美國市場發(fā)展的不確定性。而中國“一帶一路”倡議，以多邊合作的形式抵御著美國的貿易保護主義，這似乎為墨西哥提供了新的出路。正值改革開放四十周年之際，中國也在繼續(xù)探索新的對外貿易模式，因此中國和墨西哥可以借此機會，調整雙方的貿易結構，“求同存異”，增加互相;墨方也可以借鑒中方的“特區(qū)”發(fā)展模式，為其國內的改革提供經驗?！叭祟惷\共同體”的理念應該在中墨友好往來中占據主導地位，兩國必須得進一步解決上述問題，掃除貿易往來和投資障礙，規(guī)劃新的開放格局。

二、中國對墨西哥經濟外交的政治基礎及歷史演進

中國同墨西哥于1972年2月14日建交。2003年12月，溫家寶總理訪墨，兩國建立戰(zhàn)略伙伴關系。2004年8月，中墨成立政府間兩國常設委員會，迄已召開6次會議。2008年7月，中墨建立戰(zhàn)略對話機制。2013年6月習近平主席訪墨期間，兩國元首共同宣布將雙邊關系提升為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兩國經貿合作領域在雙方建立外交關系以來也取得了很多政策紅利，簽訂了一系列協(xié)議，諸如：貿易協(xié)定（1973年4月22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墨西哥合眾國政府關于促進和相互保護投資的協(xié)定（2008年7月11日），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與墨西哥投資和貿易促進局關于中國一拉美企業(yè)家理事會合作的諒解備忘錄（2013年6月4日），中國進出口銀行與墨西哥外貿銀行合作協(xié)議（2013年6月4日）等等（來源中國駐墨西哥使館經濟商貿參贊處網站）。這些利好都為兩國的經濟外交鋪平了道路，從歷史演進的角度來看，格局也是不斷深入，合作模式也由簡單的進出口向金融、信用領域開放。

表1

從上圖可以看出，中國對墨西哥出口以工業(yè)制成品為主，而這一比例逐年上升。

盡管貿易進出口和進出口總額的絕對數額基本保持增長態(tài)勢，但增速明顯放緩，甚至出現負增長的情況。

這樣的矛盾在中國對墨的FDI上也可以體現。中國對墨西哥的投資和拉美其他國家相比要低很多，而這些國家在領土、人口上都不如墨西哥。而墨西哥對華則幾乎沒有外資流入?？梢哉f，兩國的雙邊投資體量小、差異大，仍需深挖發(fā)展?jié)摿Α?p>

表2

表3

表4 2007-2015 中國對拉美主要國家投資存量

三、人類命運共同體視域下中國對墨西哥經濟外交的新定位

當下的世界形勢云波詭譎。奉行雙邊主義的美國在特朗普治下，保護主義日益抬頭;大量設立在墨西哥的汽車廠被要求遷回美國本土;TPP解散，墨西哥失去貿易合作的“大本營”;NAFTA重啟遙遙無期，關稅優(yōu)勢、出口市場不明朗;墨西哥國內大選局勢混亂，打著“民主”旗號的惡性暴力事件頻發(fā)……而此時，不斷提倡多邊會談，以“一帶一路”“命運共同體”為對外關系綱領的中國對墨西哥而言成為了一個很好的增長點。首先，盡管如上文所說，中墨產品結構相似，競爭性強、替代性不足，且進出口優(yōu)勢相近，但是今年來中國一直在推行經濟結構轉型升級和消費升級。雙方的貿易往來完全可以向更深的層次延伸。下面幾點經濟外交，筆者認為具有很強的開發(fā)潛力。

1.旅游業(yè)

除了原材料和工業(yè)產成品，服務業(yè)、旅游業(yè)和高新技術產業(yè)都有著極高的附加值。當前，中國與墨西哥直航航線仍未完全開通，仍需經由美國到達;墨西哥國內的治安問題也稱為阻礙中國游客前往的因素。如果兩國能夠在這一領域加深合作，利用墨西哥自身獨特的古文明優(yōu)勢（瑪雅文明、阿斯特克文明）、風景優(yōu)勢（坎昆等海島）以及生態(tài)優(yōu)勢（物種眾多、果蔬等農產品價廉質優(yōu)），完全有能力以低成本進一步減少對華貿易逆差;中方也可以對墨的基礎設施，如鐵路交通、酒店、商場等投資建設，于中方是技術輸出、利用當地人口紅利的契機，對于墨方則是提高就業(yè)水平、改善生活水平的一大利好。

2.產能合作

從中國駐墨西哥大使館商務參贊處官網上，可以看到大量墨西哥提出的中國反傾銷制裁尚在談判之中，墨方甚至要求對華鋼鋁等主要原料增收55%左右的稅。這嚴重打擊了中國對墨的出口利好，對墨西哥也并沒有什么好處。事實上，兩國在各自的發(fā)展軌跡上還是有不少互補之處的。

墨西哥是“一帶一路”倡議向南美洲延伸的重要支點。墨西哥地理位置獨特，連接南北兩洲，東西方靠著兩大洋，自身的戰(zhàn)略優(yōu)勢顯著。墨西哥由于歷史原因，受到超級大國美國的掣肘，應當摒棄冷戰(zhàn)的“零和”思維，正面看待貿易逆差問題。

當下，我國的人口紅利正在在逐漸喪失，產生了轉移成本的驅動力，許多產業(yè)都有外包、FDI的需求。墨西哥離南北美市場近的地理位置優(yōu)勢得以彰顯。根據波士頓咨詢公司的數據，墨西哥的勞動力成本比中國平均低13%，墨西哥加工制造業(yè)的總成本要比中國低5%，擁有顯著的競爭優(yōu)勢。中墨經貿合作的最大項目——北美華富山工業(yè)園（Hofusan）于2017年8月在墨西哥新萊昂州薩利納斯維多利亞市奠基開工。一方面墨西哥急需在制造業(yè)實現投資多元化：另一方面，中國企業(yè)也有機會實現集群式經營發(fā)展，并有利于中資企業(yè)共享資源、分享經驗、聯(lián)合規(guī)避違約風險。

3.特區(qū)經驗分享及產業(yè)新模式的推廣

此外，2016年G20杭州峰會上，墨西哥總統(tǒng)培尼亞·涅托和習近平的會晤中，提出要學習中方經濟特區(qū)的經驗，用于墨西哥國內的特區(qū)建設上。這也說明兩國有著很多的相似點和相關性，完全可以互相借鑒、互相理解。如果我國能夠把“經驗”進行對外貿易，以“軟實力”對抗特朗普有形的屏障，我相信，中國不僅可以突出重圍，另辟蹊徑，還能體現大國風范，承擔國際責任，描繪新的發(fā)展藍圖。

馬云在2017年到訪墨西哥，也給墨西哥總統(tǒng)涅托帶來了發(fā)展新思路。電商在墨仍然方興未艾;國內消費升級的模式對海外商品需求極大，但苦于沒有高效的平臺和B2C的渠道。如果能夠減少進出口的中間環(huán)節(jié)，那么兩國貿易的成本將大大減少;新航線的開辟也能更大程度降低運輸成本，滿足兩國人民的需求。

4.貨幣金融領域外交

近一個月的數據來看，收到美元升值、國際原油價格飆升的影響，比索與人民幣的匯率也波動較大。1994-1995年爆發(fā)的墨西哥金融危機中，墨西哥比索暴跌，讓不少貿易人投資人心有余悸。許多和墨西哥做對外貿易的人都感受到，墨西哥人在結算時常常會利用匯率波動延遲付款，造成中方損失，增加違約信用風險。當下墨西哥和中國的貿易結算以美元為主，在我國國內也無法直接兌換墨西哥比索，這造成了很大的不變。如今很多國家和中國的貿易中都開始使用人民幣結算，我認為這對于貨幣金融政策多變的拉美國家可以是一個借鑒;由于當前美元變動形式難以捉摸，如果堅持和美元掛鉤，勢必會造成某一方的損失。用人民幣結算，一方面可以受惠于我國堅挺的外匯儲備和央行適時的調控，一方面減少結算手續(xù)和成本，加快貿易進程。

四、總結

中國和墨西哥的貿易和雙邊投資尚有潛力可以發(fā)掘。墨西哥是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重要節(jié)點，也是“命運共同體”的主要合作伙伴。在中方多邊合作的戰(zhàn)略下，應“求同存異”，摒棄“零和”思維，尋找發(fā)展契機，進行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合作。在當下貿易保護主義的威脅之下，要站穩(wěn)立場，調整產業(yè)結構和對外政策，從產能合作、旅游業(yè)發(fā)展、經驗和模式推廣、貿易金融外交等角度解決當下矛盾。相信中國和墨西哥，中國和整個拉美和加勒比海地區(qū)的合作將步入新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