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義會議之后,中央命令劉少奇任紅三軍團政治部主任。紅三軍團的軍團長是彭德懷,政委楊尚昆,父親任政治部主任,也沒說是中央代表,應該是服從軍團長和政委的。楊尚昆主席晚年時見我說:“我跟你父親非常熟,在莫斯科,他留學比我們早好多屆。1930年他在莫斯科開國際職工大會并留會工作,我跟隨他,實際上相當于秘書。我從蘇聯(lián)回來在中央職工部負責宣傳工作,他是中央職工部部長。以后我在許多地方給他當副職或受他領(lǐng)導。”我說:“紅三軍團時您是政委,他是政治部主任,您也領(lǐng)導過他?!崩先思艺f:“那時候我留在紅軍總政治部任副主任,他到三軍團后我就沒去過。少奇是政治局成員,他實際是彭總和我的領(lǐng)導。雖然沒有明文通知是中央代表,但長征期間還有什么文件不文件呀,就是一句話嘛。不久,中央成立籌糧委員會,他當主任,我是副主任?!逼鋵?,革命戰(zhàn)爭年代,無論誰領(lǐng)導誰,都很正常。
楊尚昆主席還說起過父親建立“特殊形式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1936年初,父親剛到北方局時,監(jiān)獄里關(guān)押著60多名久經(jīng)考驗的老同志。父親搜尋、營救出許多被囚禁的共產(chǎn)黨人,迅速恢復組建黨組織。同年,閻錫山表示出放下國共之爭、“共策保晉大業(yè)”的意愿。父親順勢成立中共山西公開工作委員會,定義為“特殊形式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開始大力發(fā)展群眾運動,安插200多個我們的秘密黨員和進步人士來到山西任職,結(jié)果山西一半以上縣政權(quán)被共產(chǎn)黨暗中掌握。父親以統(tǒng)一戰(zhàn)線形式,戴上青天白日徽,建起正規(guī)的、“白皮紅心”的革命軍隊,壯大了我黨的力量。楊尚昆主席后來說:北伐時我們就想搞,但沒搞成,只搞了個葉挺獨立團??谷諘r山西搞成了,完全是在少奇同志的支持下。
1937年9月,八路軍總部進駐山西。父親提出要迅速發(fā)展數(shù)十萬人槍,當時多數(shù)人都認為絕不可能,做夢吧?但父親心里有底:“到處都有群眾尋找和等待共產(chǎn)黨與八路軍去領(lǐng)導他們,告訴他們辦法,要求黨派人去領(lǐng)導他們打游擊?!惫?,大量愛國熱血青年踴躍加入八路軍,僅山西地區(qū)就擴展了10萬人。
關(guān)于父親和彭伯伯,也有一些謠傳,說劉少奇一直整彭德懷,我不得不就我所了解的情況簡述看法。劉少奇和彭德懷同年出生,彭伯伯入湘軍當兵那年,父親考入湖南陸軍講武堂,長征時又共事過幾個月。后來,北方局與八路軍總部駐在一起,父親和彭伯伯往來密切,合作無間。父親嚴肅、穩(wěn)健、智慧,彭伯伯嚴厲、耿直、機敏。兩個湖南伢子從青壯年起,都敢作敢為、實話實說。按時下話,哥兒倆肝膽相照,關(guān)系坦誠率真。彭伯伯對父親也發(fā)脾氣,但每次都被父親嚴肅理智地說服,或證明彭伯伯有誤。有時他們辯了幾句,彭伯伯就被噎住沒詞“斷片兒”了,所以兩人越吵越少,彭伯伯也成了“好脾氣”。
1942年9月底,父親到北方局、八路軍總部、太岳等地區(qū)深入考察,肯定了當前工作方向并加以鼓勵后,批評了彭伯伯(彭德懷代理北方局書記)。主要是指軍地條件很好,卻沒有發(fā)展起來;彭伯伯偏重軍隊,輕視其他,主觀自負等。大家看著父親當眾批評,彭伯伯卻微笑著給他倒茶水,都很吃驚。彭總脾氣大是有名的,誰都敢頂敢罵,沒見過挨批還這樣和氣的。我聽許多當時的老人們講:父親批評過后,彭伯伯犟起來,一頭扎進地方黨政,像打硬仗一樣狠抓猛沖,脾氣沒改,工作力度和方式大變,各項工作迅速推進。
出兵朝鮮前,父親與彭伯伯忙里偷閑幾乎天天見面。彭伯伯從朝鮮回國后,在中南海與父親是鄰居,在一個飯廳用餐,如果愿意,一天能見好幾次。
1959年廬山會議后,批彭一邊倒。毛主席要父親主持批彭會,父親一直壓制眾人的批判,甚至聲色俱厲喝止對彭伯伯動粗。1962年一二月間的七千人大會上,父親說彭德懷給黨的主席寫信“不算犯錯誤”,唯一需要搞清楚的是,彭德懷是不是利用高崗,同某些外國人在中國搞顛覆活動。彭伯伯立即“鄭重聲明沒有此事”。明擺著,父親是給彭伯伯的“廬山事件”平反。
(摘自2018年11月30日《報刊文摘》 口述/劉源 整理/李璐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