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觀

斯大林的藏書與3個人有關(guān)：斯大林本人花了幾十年心血才搜集到這些書;俄羅斯前總統(tǒng)葉利欽大筆一揮，把藏書樓批給了20世紀90年代迅速發(fā)展起來的無數(shù)基金會中的一個;一個名叫鮑里斯·格列羅夫的刑滿釋放人員偷走5000多冊藏書，堪稱“世界珍貴圖書竊賊之王”。

斯大林是從1921年開始搜集書籍的。搜集什么樣的書、如何分類，他都作出了具體指示。斯大林圖書館藏書一直在不斷增加，到斯大林去世時，已成為蘇聯(lián)十大圖書館之一。在它的220萬冊書中，5500冊蓋有“斯大林藏書”章，還編了號碼。20世紀30年代，托洛茨基、布哈林、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等“人民公敵”寫的書以及正面提到他們的書，一律被收繳銷毀，只有斯大林藏書中的這類書得以幸存。

當社會主義在亞洲、東歐和波羅的海地區(qū)勝利進軍時，眾多珍本圖書源源不斷地被送到斯大林藏書館，二戰(zhàn)繳獲的文獻也首先由這里的工作人員挑選。斯大林死后，藏書館先后更名為“馬恩列研究所圖書館”和“社會主義歷史與理論研究所圖書館”。葉利欽發(fā)布解散蘇共的命令后，斯大林藏書就成為無主財產(chǎn)了。

1992年年初，葉利欽政府批準俄羅斯精神統(tǒng)一基金會租賃莫斯科威廉·皮克街4號的一棟樓?！翱犊钡恼⒉恢览锩嬗兴勾罅值?20萬冊藏書，其中不少書還是珍本。

1994年，鮑里斯·格列羅夫在“三進宮”刑滿釋放后無家可歸。有個熟人讓他暫住到斯大林藏書樓內(nèi)的一間辦公室里?？恐凇吧鐣髮W”獲得的廣博知識和巧舌如簧，格列羅夫很快成了精神統(tǒng)一基金會的工作人員。

一天，格列羅夫打開樓內(nèi)一間不起眼的房門，居然看到一個50米長的藏書庫，幾乎觸及天花板的高大書架上放滿了古書和皮面精裝書。

一開始，格列羅夫只偷了兩紙箱書，第二天就到阿爾巴特街找舊書商。書商起初都不敢出價，后來每本書給了1000美元。再慢慢地，書商又向格列羅夫“訂貨”了，如1864年慕尼黑或漢堡版的馬克思《資本論》每本5000美元。很快，格列羅夫的“供貨量”大得連書商都沒錢付款了。買者都是藏書家、文化機關(guān)或拍賣行。書商有時還把書單發(fā)到德國國家圖書館等處，請他們選購。有一次，書商親自坐飛機，把法國空想社會主義鼻祖傅立葉親筆題贈的“傅立葉兩卷集”帶到巴黎出售，竟返給格列羅夫1.5萬美元。

格列羅夫把藏書章（包括斯大林蓋的藏書章）都用醋精擦掉。粗略統(tǒng)計，他偷的書大約可以裝滿15輛小汽車，每車數(shù)百冊。這么大批珍貴古舊書沖擊市場，曾使莫斯科古舊書價一度下降40%。

有的珍本甚至還被格列羅夫遺忘在家。一天他不小心踩到地上的一本厚書，撿起來一看，竟然是1585年版的《法國財政秘密》。

好景不長。很快，斯大林的藏書被偷走一事被莫斯科刑事偵緝總局立案調(diào)查，藏書館不久也被看管起來?；饡L特拉佩茲尼科夫說：“實際上是我們拯救了斯大林藏書，要不然這些書就被時任葉利欽助手的斯坦克維奇弄走了。此人原先是學者，非常識貨，想把這批書都控制起來，把其中的珍本孤本送到國外再版，中飽私囊?！奔偃缡沁@樣，俄羅斯丟失的就不是5000冊，而是220萬冊了。

1996年2月8日，格列羅夫被莫斯科刑事偵輯總局暗探抓獲。有關(guān)格列羅夫的刑事案卷里寫著：“據(jù)查，有數(shù)量不明的館藏失竊。”案卷里僅列了1614冊俄文書名，而且是在格列羅夫幫助下完成的，而數(shù)量更多的外文書就無法造冊了，畢竟格列羅夫外語水平有限。偵查員查了好幾年，也無法把220萬冊書一一核實，最后只好不了了之。事后，格列羅夫說：“當時我就知道，我創(chuàng)造了盜書數(shù)量和質(zhì)量紀錄。我向偵查員建議，我要再創(chuàng)造一項紀錄——失竊書籍追回紀錄，但有一個條件，不要懲罰涉案的書商們?！?/p>

格列羅夫領(lǐng)著警察局的人，挨個找書商，最后一共追回了1997冊書。

后來，案件轉(zhuǎn)到法院，追書行動只好停止。在法庭上，檢察官反而說起了格列羅夫的好話，要求從輕判處，最后僅判了他6年，也不再追究其他人的刑事責任。

格列羅夫后來回憶說：“我在獄中得了結(jié)核病，差點死掉。想不到，那些書商個個忘恩負義，從不去探監(jiān)，更不用說送點營養(yǎng)品給我補身子了。倒是莫斯科刑事偵緝總局的人仗義，說幫忙就幫忙，兩年半后就把我轉(zhuǎn)為監(jiān)外執(zhí)行了?！?/p>

格列羅夫出獄后痛改前非，成為俄羅斯執(zhí)法機關(guān)和特警老戰(zhàn)士聯(lián)合會的工作人員。該會給車臣難民的人道主義援助物資幾乎全是他一個人搜集來的。他也一直住在基金會樓里，房間的墻上掛滿了俄羅斯內(nèi)務部和國防部各下屬機關(guān)送的感謝信和獎狀。

（責任編輯：北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