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懷和早逝戰(zhàn)友的深情厚誼

水新營

彭德懷自從早年投身湘軍及參加革命以后，與不少同志戰(zhàn)友建立了深厚的情誼。這種友誼是建立在共同革命理想的基礎之上，是由鮮血甚至生命凝聚而成的感情，尤其彌足珍貴。直到新中國成立乃至晚年，彭德懷對早年犧牲的一些戰(zhàn)友，還念念不忘，倍加思念，并對烈士遺孀和遺孤也多方照顧。

彭德懷和黃公略

黃公略是共和國36名軍事家之一，他的革命生涯和彭德懷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在長期的革命斗爭中，兩人也結(jié)下了深厚的戰(zhàn)友情誼?！拔幕蟾锩逼陂g，被囚禁的彭德懷在自述中曾說，早年在湘軍他結(jié)交了20個左右的知識分子朋友，最后只剩下黃公略、李燦兩人。由此也可見兩人感情之深。

黃公略，1898年生，湖南湘鄉(xiāng)人，與彭德懷同齡，但比彭德懷早一年參加湘軍。彭、黃一見如故，很快就結(jié)成摯友。后來，他們一起搞秘密組織救貧會，向士兵灌輸進步思想。1922年秋，黃公略與彭德懷一起考入湖南陸軍軍官講武堂，結(jié)業(yè)后回到湘軍繼續(xù)任職。1927年1月，黃公略考入黃埔軍校高級班，同年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大革命失敗后，彭德懷等人不畏險惡，準備率領國民革命軍獨立第五師第一團發(fā)動起義。恰巧，黃公略從黃埔軍校畢業(yè)回到湖南，擔任第五師隨營學校副校長。彭德懷設宴為黃公略接風洗塵，還把李燦、鄧萍等救貧會骨干邀來作陪。

彭德懷心直口快，把黃公略當作自己人，將所有準備起義的秘密計劃全盤托出，而經(jīng)歷了反革命大屠殺的黃公略則多了一層戒備心理，想試探一下他們對蔣介石的態(tài)度。結(jié)果遭到彭德懷等人的誤解，差一點被當做敵人而絞殺。一場誤會悄然冰釋后，兩人齊心協(xié)力地投入到起義的準備工作。

平江起義后，黃公略擔任紅五軍團黨代表、第二縱隊縱隊長、副軍長，紅六軍軍長，紅一軍團第三軍軍長等職，在中央蘇區(qū)曾以“朱毛彭黃”并稱。在對中央蘇區(qū)第二次“圍剿”失敗后，蔣介石為了破壞紅軍內(nèi)部團結(jié)、瓦解紅軍將領斗志，使出了策反黃公略的詭計。他先派人將黃公略的母親和妻子押到長沙，同時又委任黃公略同父異母的長兄黃梅莊為參議，勸誘黃公略“歸正”。黃梅莊人品卑劣。他到了蘇區(qū)后，首先見到彭德懷。彭德懷早年認識黃梅莊，他設下計謀，將黃灌醉，套出真話，黃梅莊呈上蔣介石的勸降密信。拿到物證后，彭德懷安排手下人將黃梅莊軟禁起來。

隨后，彭德懷將這些情況寫信告訴黃公略，征求他對其兄長的處理意見。黃公略不顧老母和妻子尚在敵軍手中，在回信中寫了8個大字：“一刀兩斷，義無反顧?！币勒拯S公略的意見，彭德懷將黃梅莊處死，割下他的頭顱，密封在一個小皮箱里，并讓黃梅莊的隨從將此“禮物”送給蔣介石。從此，蔣介石對策反紅軍將領不再抱幻想了。

正當黃公略為中央蘇區(qū)的鞏固和發(fā)展繼續(xù)發(fā)揮重要作用的時候，不幸的是，在1931年9月的一次行軍途中，他遭敵機襲擊，中彈犧牲，年僅33歲。黃公略犧牲后，對其妻女的尋找一直牽動著毛澤東、彭德懷等人的心。

1949年8月，湖南和平解放。正在北京開會的彭德懷擔心退守衡陽、寶慶的白崇禧部殘害我黨干部家屬，決定再一次尋找黃公略的夫人劉玉英及女兒黃歲新。于是，彭德懷找來在中央警衛(wèi)團工作的侄兒彭起超，要他隨第四野戰(zhàn)軍南下，到湖南去尋找劉玉英和黃歲新。彭德懷對他說：“這不僅僅因我和黃公略的私人關(guān)系，而是體現(xiàn)了黨的關(guān)懷，十幾年前毛主席就派人尋找過。”叮囑他找到人后迅速把她們母女護送到北京。

彭起超來到長沙剛安頓下來，就急忙向湖南省政府主席王首道等匯報，準備立即赴湘鄉(xiāng)尋找劉玉英母女。經(jīng)過幾番周折，彭起超在劉玉英姐夫賀根良家找到了劉玉英母女。說明來意后，彭起超立即帶母女倆離開賀家，并將她們送往長沙。

之后，湖南省委派遣黃公略的族侄黃祖禹護送劉玉英母女到北京。劉玉英母女剛到北京，百忙中的彭德懷就抽時間接見了她們。他對黃歲新說：“小同志，到了北京就是到了自己的家，需要什么跟伯伯說就行了?！睆拇耍靶⊥尽本统闪伺淼聭褜S歲新的愛稱。1950年10月，即將赴朝指揮作戰(zhàn)的彭德懷在北京飯店又一次接見了劉玉英母女。劉玉英知道了彭德懷沒有子女的情況后，就提出：“讓歲新給您當女兒吧。”彭德懷笑著道：“你只有一個女兒，哪里舍得，做半個女兒吧！”說完又慈祥地對黃歲新說：“你是革命的后代。現(xiàn)在黨和人民送你上學，你要努力學習，不要辜負黨和人民的希望！”

1952年夏，黃歲新考取了平原農(nóng)學院，但她一想到離開北京，遠離母親，就有點不大情愿去。于是她去找彭德懷，希望在北京復習一年再考。彭德懷說：“一定服從分配，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想北京，放假就來玩，我這里就是你的家嘛。”彭德懷還取出40元錢給她，說：“國家現(xiàn)在還有困難，不要給組織添麻煩，我給你錢，就不要再向中組部要錢了?！甭犕昱淼聭训脑挘S歲新思想通了，愉快地接受建議，來到位于河南新鄉(xiāng)的平原農(nóng)學院學習。

大學畢業(yè)后，黃歲新被分配在鄭州農(nóng)業(yè)機械化?？茖W校任教。前往鄭州正式上班之前，她去看望彭德懷，彭德懷很高興，鼓勵黃歲新要好好工作，還送給她一個皮箱和一本《列寧》畫冊。黃歲新牢記彭德懷的教誨，滿腔熱情地走上了工作崗位。

廬山會議上，彭德懷遭到錯誤批判。黃歲新憂慮重重，1960年春節(jié)回京，便找到了彭德懷的新住地北京西郊吳家花園。一見到彭德懷，她就放聲大哭起來，彭德懷抑制內(nèi)心的痛苦，安慰她說：“哭什么，你不是見到了我嗎？”后來，調(diào)到北京工作的黃歲新經(jīng)常去吳家花園看望彭德懷，直到1965年11月彭德懷離開北京，到成都擔任西南三線建設委員會副主任。

彭德懷和鄧萍

鄧萍是紅軍長征期間犧牲的職務最高的將領。自1927年冬結(jié)識彭德懷后，二人就一直朝夕相處，并肩戰(zhàn)斗達7年之久，結(jié)下了深厚的戰(zhàn)友情誼。對于鄧萍，彭德懷在1959年曾深情地追憶： “從平江起義到井岡山斗爭，從江西蘇區(qū)轉(zhuǎn)戰(zhàn)到長征途中，直到他犧牲前，我們一直在一起工作，互相配合得很好。鄧萍對黨和人民的革命事業(yè)忠心耿耿，作戰(zhàn)指揮沉著果斷、英勇頑強，是一個很有才干的優(yōu)秀軍事干部?！彼麖娬{(diào)說： “鄧萍這個人是值得紀念的！”

鄧萍，1908年生，四川富順人，1926年底考入黃埔軍校武漢分校，在校期間加入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不久轉(zhuǎn)為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1927年冬，剛從軍校畢業(yè)不久的鄧萍受黨組織派遣，前往國民革命軍獨立第五師第一團彭德懷部做兵運工作。鄧萍此行的目的，就是充任彭德懷與黨組織之間的紐帶，促使一團早日起義。

經(jīng)人介紹，鄧萍留在團部當文書。過了一段時間，黨組織向彭德懷說明了鄧萍的身份，彭德懷十分高興。轉(zhuǎn)眼過年后的一天，黨組織派人秘密通知鄧萍，中共湖南省委批準彭德懷入黨。在當晚的彭德懷入黨宣誓儀式上，懸掛著監(jiān)誓人鄧萍繪制的馬克思、恩格斯和列寧像。這時，獨立一團已有8名黨員，正式成立了團黨委，由彭德懷任書記。

1928年7月22日，平江起義爆發(fā)。起義部隊組成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五軍，由彭德懷任軍長，滕代遠任黨代表，年僅20歲的鄧萍任參謀長。平江起義后，彭德懷、滕代遠、鄧萍率紅五軍一路苦戰(zhàn)，于1928年12月與朱德、毛澤東領導的紅四軍在井岡山會師。1929年1月，紅四軍主力向贛南地區(qū)挺進，彭德懷留守井岡山。

不久，面對敵人包圍井岡山的重兵，彭德懷率部突圍，鄧萍負傷并因傷口感染高燒不退，只好留在當?shù)仞B(yǎng)病養(yǎng)傷。臨走時，彭德懷留下繳獲的藥品、罐頭，向當?shù)攸h組織贈送了一批槍支彈藥，并對其負責人反復叮囑：“一定要保護照顧好鄧萍同志！”

1930年6月，紅五軍擴編為紅三軍團，彭德懷任軍團長，鄧萍任參謀長兼紅五軍軍長。之后，兩人攜手并肩，率部參加了多次著名戰(zhàn)役戰(zhàn)斗。

1934年4月，敵人重兵在飛機的掩護下向中央蘇區(qū)的北大門廣昌發(fā)起猛烈進攻。中革軍委命令：由紅三軍團防守廣昌，不許放進一個敵人，違者軍法從事。在軍團司令部，彭德懷向前來視察的李德、博古進言死守是不行的。為增加進言的效果，彭德懷拿出一張鄧萍連夜繪制的《廣昌機動防御首長決心圖》給他們看。李德看了一會地圖，嘴角浮起一絲嘲諷：“我曾經(jīng)批評過劉伯承同志，說他白在蘇聯(lián)上了幾年伏龍芝軍事學院。我聽說鄧萍同志是黃埔軍校畢業(yè)的，但看了這份有許多常識性錯誤的東西后，我也不得不對鄧萍同志提出同樣的批評，他的黃埔軍校也是白上了！”

聽到李德肆無忌憚地侮辱鄧萍，彭德懷怒不可遏地說：“鄧萍同志和我并肩戰(zhàn)斗了六年，給我出了多少好主意，謀劃了多少戰(zhàn)斗，你知道嗎？他的軍事才華，豈是你能夠比的？”李德惱羞成怒，沖著彭德懷大吼：“你們必須執(zhí)行中革軍委的命令，不準有一絲改動。否則，后果自負！”

在第二次攻打遵義的戰(zhàn)斗中，鄧萍和紅十一團政治委員張愛萍等隱蔽在靠近城墻的茂密草叢中偵查。鄧萍舉起望遠鏡仔細地觀察敵情，突然一發(fā)冷彈擊中他的頭部，當場犧牲，年僅27歲。彭德懷得知鄧萍犧牲的噩耗后，一時如五雷轟頂，想到和自己朝夕相處、患難與共的得力助手突然離去，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鄧萍的遺體被安放在一塊背風的洼地里。彭德懷匆忙趕到后，揭開蓋在鄧萍身上的白布被單，號啕大哭，他使勁搖著鄧萍身體說：“鄧萍你是怎么了，你不能死啊?！彪S后，他掏出手巾，小心翼翼地為鄧萍擦去臉上的血跡和塵土，然后低頭默哀。默哀完畢，彭德懷慢慢抬起頭來，小聲對身邊的張愛萍說：“給參謀長換身新軍裝，如果沒有，到總供給部去領，就說是我說的?！被氐杰妶F指揮所后，彭德懷立刻給所屬各部隊下達了攻城命令，他手拿著電話筒幾乎在吼：“拿下遵義城，為參謀長報仇！”

新中國成立后，黨和政府把尋找鄧萍等烈士的遺骸提到了重要議事日程，彭德懷也十分關(guān)注尋找鄧萍遺骸的事。1952年秋，遵義地委和專員公署召開會議，要求務必要找到鄧萍的墳墓。由于當時沒有人知道鄧萍遺體埋葬的具體位置，遵義干部群眾歷經(jīng)數(shù)年奔波尋找，仍然沒有下落。

1957年夏，遵義地委接到了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長彭德懷的指示，中央軍委很關(guān)心尋找鄧萍遺體埋葬處這件事，希望當?shù)卣畮椭鷮ふ亦嚻歼z骸的下落。彭德懷還提供了一些有價值的情況：由于當時戰(zhàn)事緊張，當晚就在紅三軍團駐地的街上，買了一副黑漆棺材裝殮鄧萍遺體，由紅軍指戰(zhàn)員掩埋在遵義城北郊山坡，沒有立碑記載。根據(jù)這些線索，多方打探，終于找到了鄧萍遺骸。聽到鄧萍遺骸被找到的消息，彭德懷也了卻了一樁多年的心事。

1958年夏，在中央軍委和彭德懷的關(guān)心下，遵義地委、地區(qū)行署決定在鄧萍遇難處附近的小龍山上修建鄧萍烈士墓。當年正式動工，1959年初建成。同年清明節(jié)舉行了盛大的鄧萍遺骸遷葬儀式。1959年初，國防部給遵義地委寄來彭德懷親筆修定的《鄧平同志的簡歷》（鄧萍生前“萍”與“平”都用過）。同時，國防部還寄來了彭德懷親筆題寫的墓名題字：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三軍團參謀長鄧平同志之墓。由于多種原因，彭德懷親筆手書的墓名題字沒有被采用。

1959年初，國防部曾電告遵義地委，說彭德懷要親自來遵義為鄧萍掃墓。后來因氣候原因，飛機不宜飛行，只得推遲。不久，因在廬山會議上受到錯誤的批判，彭德懷為鄧萍掃墓的心愿最終沒有了卻。

1966年4月，時任西南三線建設委員會副主任的彭德懷從成都前往宜賓視察工作。途經(jīng)富順縣境內(nèi)時，他下車眺望，只見沱江蜿蜒流淌，丘陵起伏綿延，不由得對隨行的人員感慨：“真是地靈人杰啊！難怪英才輩出。三十多年前，我有一位親密戰(zhàn)友，就是這里的人?？上缫言陂L征途中犧牲了！”說罷，他神情凝重，久久佇立。此刻，彭德懷懷著無限深情憑吊的人，就是當時鮮為人知的在遵義城下犧牲的紅軍高級將領鄧萍。

彭德懷和陳毅安

陳毅安是從井岡山走出的一員得力戰(zhàn)將，生前非常受彭德懷器重。1930年8月，在攻打長沙的戰(zhàn)斗中不幸犧牲。對他的過早犧牲，彭德懷心痛不已。這種革命情誼隨著歲月的流逝，反而愈加深切。

陳毅安，1905年生，湖南湘陰人，1924年春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26年初就讀于黃埔軍校第四期。畢業(yè)后，他到武漢國民政府警衛(wèi)團工作，參加了毛澤東領導的秋收起義，并上了井岡山。后擔任紅四軍第三十一團第一營營長，參加領導了黃洋界保衛(wèi)戰(zhàn)等重要戰(zhàn)役。

1928年7月22日，彭德懷等領導了平江起義。隨后不久，彭德懷率紅五軍向井岡山靠攏。11月，陳毅安奉命率領部隊迎接彭德懷部上井岡山。

1929年1月，紅四軍主力向贛南進軍，紅五軍被留下來守衛(wèi)井岡山。陳毅安因傷病不能隨行，就留在紅五軍，歷任軍副參謀長、參謀長。隨著敵情越來越嚴峻，紅五軍決定先將傷員撤走然后突圍。組織上把陳毅安送回家養(yǎng)傷。臨行時，彭德懷將自己的大棗紅馬送給他，并為他送行，祝他傷愈后早日歸隊。3月初，陳毅安回到家鄉(xiāng)。10月底，傷愈后的陳毅安終于和相愛多年的未婚妻李志強結(jié)婚。

1930年6月，彭德懷寫信派聯(lián)絡員送至陳毅安的家中。接信后的第三天，陳毅安便辭別老母和新婚的妻子，回到部隊，先后擔任紅八軍第一縱隊縱隊長、紅三軍團第八軍第六師師長。

7月27日，紅三軍團進攻長沙。陳毅安作為前敵總指揮，率部首先攻入城內(nèi)。接著，各路大軍向長沙城挺進，直搗國民黨省政府。攻下長沙后，俘虜了大批國民黨士兵。陳毅安向他們宣傳紅軍優(yōu)待俘虜?shù)恼?，挑選了一部分成分好、覺悟高的俘虜補充到紅軍。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軍需被服廠，立即動員這個廠的工人為紅軍趕制一批軍服。同時，還查獲了部分軍火和數(shù)部電臺。彭德懷得知這一情況后，深深敬佩陳毅安的不凡才干，覺得他不僅會打仗，而且會管理后勤。為此高興地對陳毅安說：“你這個黃埔生真是個多面手?。　?/p>

紅軍占領長沙期間，陳毅安的愛人李志強因患病治療，也到了長沙城，兩人有幸見了兩次面。第一次是李志強去找陳毅安的，她來到經(jīng)武門外的紅軍指揮部，見到了陳毅安。隨后，陳毅安領著她見了軍團長彭德懷。彭德懷對李志強說：“你們戀愛的事，我在井岡山時就知道，由于戰(zhàn)事接連不斷，我不能讓毅安歸家。如今你們結(jié)了婚，我要找一件禮物贈給你?！彼紤]片刻，便把身邊的一冊辭源拿出來作為他們新婚禮物。

8月6日晚，國民黨調(diào)集重兵，分三路向長沙城發(fā)起反撲。戰(zhàn)斗打得最緊張的時候，陳毅安和彭德懷一起指揮作戰(zhàn)。陳毅安對彭德懷說：“子彈打得那么密，太危險，你快離開吧，讓我在這里指揮！”黎明時分，陳毅安出現(xiàn)在前沿陣地上。他帶領警衛(wèi)排朝槍聲最密集的地方前進。突然，敵人的一挺機槍從側(cè)面開火，陳毅安應聲倒地，中彈犧牲，年僅25歲。當?shù)弥约旱膼蹖⒉恍覡奚?，彭德懷心如刀絞，悲痛萬分。

陳毅安的犧牲，妻子李志強不知，后來她生下遺腹子陳晃明，一直在打聽陳毅安的下落。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1937年9月，李志強向延安八路軍總指揮部寫了一封掛號信，詢問陳毅安的情況。這封信首先由朱德看后轉(zhuǎn)交給毛澤東。毛澤東看過信后又轉(zhuǎn)交給彭德懷，因為他知道陳毅安是和彭德懷一同攻打長沙時犧牲的。

很快，李志強收到了來自延安八路軍總指揮部的一封信，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打開后，內(nèi)容如下：

志強先生臺鑒：

來函敬悉。

毅安同志為革命奔走，素著功績，不幸在一九三○年已陣亡，為民族解放中一大損失。

當日寇大舉進攻，民族危機日益嚴重的今日，只有繼續(xù)毅安烈士精神，堅決奮斗，完成其未竟的遺志。尚望珍重。

此復康健

彭德懷

十月一日

噩耗傳來，李志強悲痛欲絕。1939年秋，她又給彭德懷寫了一封掛號信，請求到延安去。彭德懷回信表示歡迎，并寄了二百元錢給她作為路費。1940年春，李志強母子二人準備啟程赴延安，在去車站的路上，被國民黨特務逮捕。出獄后，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多年，終于迎來了新中國的誕生。

1949年8月，長沙解放。李志強當即向彭德懷寫了一封掛號信。很快，彭德懷給他回了信。

志強同志：

你和晃明八月二十六日寫來的信，已經(jīng)收到了。你們母子熬過十多年艱苦生活，始終向往革命，這種精神是值得欽佩的。關(guān)于你們目前的生活工作與學習問題，我已電告湖南省委黃克誠同志，請予關(guān)照，如有困難，可和他們面談。

此復并致敬禮

彭德懷

十月三日

在黨組織的關(guān)懷下，李志強后從湖南調(diào)到北京電信局工作。陳晃明也入了黨，考上了北京工業(yè)學院。1954年初，李志強聽說長沙興建烈士公園，就寫信請求彭德懷幫助把陳毅安烈士的名字列在紀念碑上。彭德懷了解情況后，回了封信。

志強同志：

來信遲久未復，甚歉。關(guān)于陳毅安同志應名列長沙烈士紀念碑，此事已轉(zhuǎn)告中共湖南省黨委照辦。

并致敬禮！

彭德懷

一九五四年三月三日

1954年12月7日，在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長彭德懷的邀請下，李志強母子二人來到中南海做客。會面中，彭德懷講了很多有關(guān)他和陳毅安在紅軍里的故事。后來，彭德懷也數(shù)次來到李志強的家中看望，每逢佳節(jié)還派人送去一些珍貴的禮物。他動情地說：“無數(shù)戰(zhàn)友在戰(zhàn)場上流血犧牲，留下了年邁的父母和幼小的兒女，全靠他們的妻子照料和撫養(yǎng)，多么不容易?。　?/p>

李志強一直珍藏著他與陳毅安交往近十年的54封書信，1958年的一天，她讓兒子送給彭德懷閱看。彭德懷看后，十分感慨陳毅安當年的進步思想和獻身精神，并要求中央軍委秘書長黃克誠把《陳毅安烈士書信集》打印出來。李志強請求彭德懷為陳毅安題詞，彭德懷說：“我的字寫得不好，但毅安同志，系你之良伴，我之戰(zhàn)友，又不能不題，算是送個花圈吧！”于是他揮筆題詞：“生為人民生的偉大，死于革命死的光榮，毅安同志永垂不朽?！币源思耐凶约簩﹃愐惆驳臒o限哀悼之情。

1959年廬山會議后，彭德懷移居北京西郊吳家花園，直到1965年底赴成都從事三線建設工作，期間很少接見客人，但對李志強和陳晃明母子卻一直是熱情接待。

責任編輯 / 馬永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