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紅

大義姑父收留三孤兒

1983年中秋節(jié)，黑龍江省雞西市一派熱鬧祥和的過節(jié)氣氛。然而，在恒山區(qū)一套狹小的出租屋里，16歲的王振宇和弟弟妹妹卻愁眉不展。半年間，他們的父親和母親罹患絕癥相繼離世。為了給父母治病，家里的房子賣了，還欠下不少外債。如今，父母撒手人寰，今后他們該如何生活？

眼看已到正午，王振宇兄妹正不知如何填飽肚子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王振宇的弟弟趕緊跑去開門，只見姑父劉立平站在門口。姑父進屋后，慈愛地對他們說：“今天是中秋節(jié)，走，去姑父家吃飯！”看到姑父憨厚的笑容，王振宇心里踏實了許多。劉立平在鐵路運輸部門上班，善良厚道，平時最愛幫助人。

劉立平夫婦只育有一個兒子，一家三口住著兩室一廳的房子，妻子體弱多病，沒有正式工作，家里經(jīng)濟條件并不好。王振宇和表弟關(guān)系融洽，經(jīng)常到姑父家玩，姑父待他很親。王振宇認識的第一個字是姑父教的，上小學(xué)后的第一本字典是姑父給他買的。雖然姑父和自己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王振宇覺得姑父比父親還親。如今，家里遭受苦難，姑父就是他們的天。

劉立平把王振宇兄妹帶回了家。中午，他做了一大桌子菜，讓王振宇兄妹美美地飽餐了一頓。更讓王振宇感到溫暖的是，飯桌上，姑父對他和弟弟妹妹說：“你們租住的房子房租即將到期，我想讓你們兄妹住進我家，今后，我來解決你們的吃穿用度問題。”聽了姑父的話，王振宇眼睛不由得濕潤了。

隨后，王振宇兄妹住進了姑父家。妹妹和姑媽住一個屋，王振宇和弟弟、表弟住在另一個房間，姑父就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60多平方米的房子，一下子增加了三口人，顯得非常擁擠。那時，姑父每月僅有1000多塊錢工資，姑媽身體不好，平時這些錢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就有些困窘，一下子又添了三張嘴，家里更顯得捉襟見肘。每天早上，姑父煮好一大鍋粥，買上一袋饅頭，就是一家人一天的飯。

日子雖然清苦，王振宇卻感激姑父收留了他們。身為三兄妹中的老大，他總想為姑父做點什么，以減輕家里的負擔?？晒酶竻s對他說：“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好好讀書！”

王振宇剛到姑父家時，姑父每天下午6點左右下班回家。然而，一個月后，姑父的下班時間變得不準點兒了。好多次，王振宇都是睡夢中感覺到姑父悄悄地開門，然后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躺下。第二天一大早，姑父照例煮好粥，吃點東西就去上班了。

王振宇曾試探著問姑父為啥下班這么晚，姑父笑著說：“單位活兒多，老是加班，加班有加班費。”看著姑父疲憊的面容，王振宇隱隱感到事情并不像姑父說的那么簡單。

2000年4月的一天，王振宇放學(xué)后去同學(xué)家玩，回來時已是晚上7點多。路上，他看到附近一個建筑工地的一輛運沙車停在路邊，幾個民工模樣的人正揮動鐵锨往下卸沙子。于是，他多瞅了一眼，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很像姑父。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沒錯，那個背對著他埋頭干活的人正是姑父！

至此，王振宇終于明白了姑父每天很晚才回來的原因。望著姑父辛勤勞作的背影，王振宇本想上前幫助姑父，可又怕姑父責(zé)怪他亂跑，便悄悄地離開了。

流浪回來方知姑父牽掛

2000年7月初，學(xué)校放暑假了，王振宇決定外出打工兩個月，他向姑父撒謊說學(xué)校組織夏令營活動，他想?yún)⒓印９酶竿饬?。此后一個多月，王振宇開始了流浪打工之旅。他先是坐火車去了哈爾濱，因為沒有身份證，沒有老板愿意收留他。隨后，他輾轉(zhuǎn)到了長春、沈陽、大連，可是找工作處處碰壁。身上的錢花完了，他就白天討些東西吃，晚上在街頭或公園的長椅上露宿。后來，幾個好心人給他湊了一筆錢，他才得以回到雞西。

王振宇不知道的是，他在外邊流浪的一個多月，可把姑父急壞了。在王振宇走后不久，姑父從他同學(xué)那里打聽到，學(xué)校根本沒有組織夏令營活動，王振宇可能是外出打工了?？赏跽裼钌砩蠜]手機，無法聯(lián)系，姑父擔心他的安全，每天坐臥不安。

2000年8月底，王振宇回到了家。沒想到姑父一見到他，便黑著臉厲聲讓他跪下，并呵斥道：“你小子出息了，學(xué)會撒謊了，翅膀還沒硬，往外跑什么跑？”這是姑父第一次對王振宇發(fā)這么大脾氣。他默默地跪在地上，任由姑父責(zé)罵。姑媽把他拉起來，嘆著氣說：“小宇，這些日子可把你姑父擔心壞了，如果你在外邊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咋向你去世的父母交代??！這些天，你姑父天天念叨你，脾氣大了不少，我倆天天為這事兒吵架！”

王振宇沒想到自己這次離家會給姑父帶來這么大的影響，他哭著對姑父說：“為了我們，你下了班又去打零工，我不忍心你被我們兄妹拖累，我也想為這個家出點力??！”聽了他的話，姑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眼淚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新學(xué)期開學(xué)后，王振宇兄妹如期坐到教室里上課，姑父依舊為這個家奔波忙碌。王振宇兄妹和表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姑父每次和朋友聚餐，吃不完的飯菜都打包帶回來給孩子們吃。朋友知道劉立平供養(yǎng)著4個孩子，對他非常敬重，即便他不在場，朋友也會把吃剩的菜或多點個菜，打包送到他家里。

王振宇清楚地記得，有一次，想到他們好久沒沾葷腥了，姑父狠狠心割了8塊錢的豬肉，給他們包酸菜包子。姑父把第一籠蒸出來的包子端到客廳里晾著，接著，又把第二籠包子放到蒸屜上。誰知，第二籠包子還沒熟，第一籠包子已經(jīng)被他們吃掉了?？吹剿麄兊却诙\包子時期盼的眼神，姑父躲到一邊悄悄抹起了淚。

2001年元旦過后，劉立平的眉頭越皺越緊。王振宇知道，姑父肯定是在為過年發(fā)愁。臘月二十七那天早上，劉立平向同事借了100塊錢，對孩子們說，一會兒他就到農(nóng)貿(mào)市場割肉去，這個春節(jié)要讓全家人吃上大肉餡的餃子。孩子們聽后歡欣不已。

吃過早飯，劉立平帶著大狗“狼牙”高興地出門了。狼牙7歲多，王振宇兄妹和它朝夕相處，早就與它產(chǎn)生了深厚的感情，一直把它當成家庭一員。

兩個小時后，劉立平拎著幾斤豬肉回來了，狼牙卻沒有回來。王振宇忙問：“姑父，狼牙呢？”劉立平表情有些黯然，說：“走到半路狼牙還跟著呢，沒想到我去了趟廁所，出來后就不見了。狼牙這么有靈性，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甭犃斯酶傅脑挘跽裼詈偷艿苋圆环判?。

一天、兩天……一個月過去了，狼牙仍沒回來。多年以后，王振宇才從姑父那里得知了實情。原來，當年姑父帶著狼牙去農(nóng)貿(mào)市場備年貨，身上僅有的100元錢被小偷偷走了。為了讓孩子們過年有肉吃，他忍痛把狼牙賣給了狗販子。得知當年狼牙失蹤的實情后，王振宇的心情只能用“震撼”二字來形容。姑父當年對狼牙寵愛有加，把它賣給狗販子心里該有多不舍??！

為姑父唱響《真男人》之歌

轉(zhuǎn)眼，王振宇升入高三，為了備戰(zhàn)高考，他選擇了住校。然而，就在他即將迎來人生大考的節(jié)骨眼兒上，姑父和姑媽離婚了。

離婚前，姑父坦誠地和王振宇談心：“小宇，我和你姑過不下去了，本來想等你高考完再辦手續(xù)的，現(xiàn)在看來等不及了。不過，即使我和你姑分開了，我也會照顧好你和弟弟妹妹的！”

姑父的話讓王振宇十分感動。在姑父家生活了幾年，他目睹了姑父和姑媽因性格原因而發(fā)生的矛盾與沖突。大人的事情他無法左右，但他知道，姑父是個重情重義有擔當?shù)臐h子，無論他和姑媽走到哪一步，他都永遠感激姑父。半個月后，姑父和姑媽離婚成為事實。王振宇和弟弟妹妹仍選擇與姑父生活在一起。姑父一如既往地關(guān)心、呵護著他們。

王振宇沒讓姑父失望。2003年8月，他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哈爾濱師范大學(xué)中文系，每年學(xué)費需要8000元。知道姑父肩上的擔子重，王振宇決定自籌學(xué)費。然而，開學(xué)那天，姑父還是把辛苦攢下的3000元錢塞給了他。加上好心人的資助，王振宇終于湊齊了第一年的學(xué)費。在學(xué)校學(xué)習(xí)之余，他開始做家教、做兼職養(yǎng)活自己。

大學(xué)畢業(yè)后，王振宇回到家鄉(xiāng)雞西，成了一名高中語文教師。因為他長相酷似周華健，又有一副好嗓子，歌唱得特別好，經(jīng)過慎重考慮，他有了辭職做歌手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好不容易熬出了頭，能掙錢供養(yǎng)弟弟妹妹讀書了，如今卻要辭職，這個決定肯定會讓關(guān)心他的人失望?？伤X得，不趁年輕追求自己的夢想，人生會留下遺憾。

思慮再三，王振宇忐忑不安地向姑父說了自己辭職當歌手的想法。劉立平聽后頗感意外，沉思了一會兒，說：“從個人意愿上說，我是不愿意你辭職去唱歌的。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早年我也有當運動員的愿望，可惜被瑣碎的生活耽誤了。既然你喜歡唱歌，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一個人為夢想拼一把，也不枉白活一輩子！”姑父的話讓王振宇堅定了辭職闖蕩歌壇的想法。

隨后，王振宇辭職做了一名流浪歌手，背著吉他在哈爾濱、沈陽、北京等城市的街頭賣藝。有時，他也到酒吧駐唱。一路走來，他結(jié)識了不少喜愛音樂的朋友。做流浪歌手居無定所，收入也不穩(wěn)定。姑父牽掛著王振宇，經(jīng)常給他打來電話噓寒問暖。王振宇對姑父總是報喜不報憂，他想讓姑父知道，他在追夢的路上過得很開心。

2010年8月的一天，王振宇在沈陽一個地下通道唱到深夜，正要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3個男青年圍了過來，說上網(wǎng)沒錢了，向他借點錢。王振宇也有東北漢子的剛烈，面對威脅，斷然拒絕了。那3個青年罵他敬酒不吃吃罰酒，一聲吆喝便動起了手。王振宇被打得鼻青臉腫，身上的錢被洗劫一空。所幸，他的吉他完好無損。

身無分文，王振宇只能在地下通道湊合了一夜。第二天，他收拾心情，換個地方繼續(xù)唱歌。那幾天，他唱歌收入微薄，吃東西又吃壞了肚子，胡亂吃了些藥，雖然止住了腹瀉，但身體狀況很差。

正當王振宇情緒低落時，姑父打來了電話。他極力掩飾自己的落魄，說自己過得很好。然而，姑父還是聽出了異樣。不得已，王振宇只好把自己近來的狀況說了出來。姑父鼓勵他：“能闖就闖下去，什么時候闖累了，就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姑父家的門永遠為你敞開！”

接完姑父的電話，王振宇哭了。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姑父打完電話又給他發(fā)來短信，說往他的銀行卡里打了500塊錢，讓他應(yīng)應(yīng)急。取出那500塊錢，王振宇躲到?jīng)]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場?？捱^之后，他平靜了許多，決定再難也要闖下去，一定不辜負姑父的期望。

王振宇是創(chuàng)作型歌手，他人生經(jīng)歷坎坷，寫出的歌總能引起觀眾的共鳴。受高人指點，他經(jīng)常參加一些歌唱大賽，漸漸地在歌壇嶄露頭角。2015年，他獲得廣西衛(wèi)視《一聲所愛-大地飛歌》全國總冠軍;2016年，他摘得安徽衛(wèi)視《中國農(nóng)民歌會》北部歌王桂冠;2017年4月7日，他又獲得央視《星光大道》月冠軍，成功挺進2017年星光大道總決賽。

在歌壇闖出一條星光大道，王振宇沒有忘記姑父的養(yǎng)育之恩。2018年國慶節(jié)前，他做客央視《向幸福出發(fā)》節(jié)目，向觀眾講述了當年姑父含辛茹苦養(yǎng)育他們?nèi)置玫母腥斯适?，并當場唱了他專門為姑父譜寫的《真男人》之歌。當唱到“真男人就該握緊拳頭，打碎骨頭也不會讓淚流”這句歌詞時，他泣不成聲，向被主持人請上舞臺的姑父深深鞠了一躬……

〔編輯：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