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夢圓
(蘇州大學傳媒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0)
《死亡詩社》中的托德不像尼爾那樣擁有傲人的成績和陽光的外表,不像查理那樣家境優(yōu)渥、學識過人,也不像諾克斯那樣有追逐愛情的勇氣和魄力。他唯唯諾諾,明明滿腹詩詞才華,卻羞于表達,寧愿做沉默的配角。懦弱、寡言、刻板、羞澀的托德在前期真的很難真正走進觀眾的視野。無獨有偶,《浪潮》中的蒂姆也是如此,內向、平庸、蒼白、頹廢,沒有水球隊的馬爾科那么耀眼,沒有編輯部的卡羅那樣敢于質疑規(guī)則的霸氣,他在學校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兩個同屬于“弱勢群體”的學生,在樹林的分叉口選擇的兩條不同的路,造成了生死相隔的兩種結局,原因究竟何在?筆者將通過個人性格、靈魂教化、周遭影響三個方面對兩個影視形象進行比較分析。
在托德的家庭中,他哥哥照亮了整個家庭,得到父母甚至是全校師生的贊賞。從小到大托德就好像是生活在哥哥光輝下,父母費盡心思將托德轉校到哥哥曾經獲得輝煌的威爾斯預備學院,老師對他的祝愿也是“成為像你哥哥一樣優(yōu)秀的人”之類的,連同學們對他的認識都來自于他聲名遠揚的哥哥。一切的一切只是讓托德覺得更自卑,他害怕在課堂上朗誦自己創(chuàng)作的詩歌,他在同學們面前將自己的所思所感所想統(tǒng)統(tǒng)藏起來,就連對父母每年送一樣的生日禮物他都怯于發(fā)表任何看法,他所有的舉止看起來都像是在質疑自己的才華和思想,從而悄悄將它抹去。這樣的托德習慣于將自己隱藏起來。[1]
在某種程度上,蒂姆和托德很相似。他是一個極度缺乏存在感和安全感的孩子,學校里沒有和他走在一起的同學,圍在他身邊的更多的是一群找他麻煩的小混混。課堂上也是不受老師重視的小透明,就連回到家里和父母分享課堂生活都得不到父母的反饋和重視。這樣的蒂姆得不到一點點的關注。但是蒂姆與托德又不同,孤獨不是他自己主動選擇的,他一直在極力證明自己。他會為了合群用大麻去討好霸凌他的人,被戲謔的稱為“軟腳蝦”。這是造成蒂姆悲劇的第一重奏,掙扎著的孤單的靈魂,期待蕩起波瀾的一潭死水,黑暗中的蒂姆正在苦苦追尋他的光源。
托德和蒂姆都是各自學校渺小的不被關注的“弱勢群體”,但托德的孤單來自于拼命隱藏身上的閃光點,來自于哥哥光芒閃爍形成的陰影,來自于對思想靈魂的遏制。而蒂姆的孤單是信仰缺失、思想空洞、過分被忽視而又急于求成造成的。所以,二者的性格根源已經不同,即使表面看起來類似,其實已經暗示了命運的大相徑庭。
從《死亡詩社》的結局來看,托德可以算是收益最深、成長最多的一個,他的成長最有跡可循。托德慢慢學會了正視自我的詩人才華?;⑾壬馔獾爻鱿劳鲈娚缁顒樱械麓竽懙囊笞x點東西,還邀請同學配合。在那首托德的自創(chuàng)詩歌中,我們分明看到了托德自我的寫照,夢想與現實的矛盾,智慧與恐懼相伴相生。托德慢慢學會了帶著思維洞悉事物的真相面對尼爾的死,托德早早地意識到佩里先生才是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在同學相信尼爾是開槍自殺時,托德清楚地明白了是父親對尼爾夢想的扼殺和父親的權威殺害了尼爾。托德也慢慢學會了自我思考和自我表達,那個羞澀的男孩最終敢于第一個站出來大聲告訴基丁老師他們被迫簽字的真相。他終于有了對抗傳統(tǒng)的勇氣,他不顧諾蘭老師的阻攔第一個站上課桌支持即將離開的基丁老師。
托德的成長很大程度上歸結于基丁老師循循善誘、春風化雨、潤物無聲的教誨。課程伊始,基丁老師便發(fā)現了托德是一個不善言辭、謹小慎微的孩子,從那時起他便傾注了更多的細心在托德身上。他利用惠特曼的詩句通過風暴激將讓托德在課堂上大聲朗讀了自己的詩歌。他讓孩子們在“一二一,一二一……”的軍體步中找出屬于自己的步調,批判了小組學習法在詩歌學習中的不妥,鼓勵每個人發(fā)現自己獨一無二之處。一個個像托德這樣懵懂的孩子,在基丁老師的帶領下思想開始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讓這些新鮮的血液不至于在傳統(tǒng)和禁錮中慢慢凝結而是迸發(fā)出的新的生命力。
但蒂姆似乎不那么幸運了,但他的不幸并不能歸咎于文格爾老師,只是教化之于他讓他走向了相反的極端。在浪潮之前,他只是隨處可見的一潭死水,而當他認真地踏著步,認真地燒衣服,認真地爬樓,認真地做網頁,笑著接受浪潮成員的幫助,笑著說那是氣槍,笑著跟賴訥回家,笑著關上禮堂的門時,他依然暗涌深藏等待爆發(fā)了。透過燒衣服的火光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抓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后對生活復燃的希望。浪潮的集體主義吞噬了蒂姆所有的孤獨,他幾乎快把浪潮作為自己靈魂的寄生體,蒂姆拋棄曾經蜷縮的洼地,投身于浪潮之中,它的畸形找到了契合于是并在一起,他成了浪潮中最激蕩的那一朵浪花。
文格爾老師錯誤地估計了學生們的認知,他們對于法西斯、獨裁統(tǒng)治的而理解只限其表不明其里。文格爾老師也錯誤地將所有孩子的思維能力等同起來,他通過實踐的方式利用一周的課堂活動幫助同學們理解獨裁統(tǒng)治無可厚非,但他忘了思想是最不可控的東西。這股波濤洶涌的浪潮讓最空洞的靈魂陷的最深。沃爾特·李普曼曾說:“大眾絕對無知者的比例遠比我們想象中的大,這些人是精神上的兒童或野蠻人,是煽動者的天然獵物?!钡倌纷罱K成了這場浪潮的獵物和犧牲品。[2]
我們永遠無法預測對一個未知靈魂的教化重塑會有什么結果。它或許會帶你勇敢地邁出第一步,讓你離彼岸花盛開的地方越來越近;它也可能推你入深淵,萬劫不復。如果蒂姆當時選擇了“無政府主義”這一門課,結局或許會改寫。
托德是真的比蒂姆幸運,他的生命有尼爾的出現,而蒂姆什么也沒有。托德一進校就和成績傲人、外向開朗的尼爾住在了同一間宿舍。尼爾也早早地察覺到托德性格上的異樣,他時刻關注托德盡力帶他融入集體。尼爾鼓勵托德進行詩歌創(chuàng)作并盡情展示出來,他力勸托德加入死亡詩社就算是不朗誦也可以,他告訴托德不必一直糾結于父母年復一年同樣的生日禮物,不如讓它做第一個會飛的筆盒。甚至,尼爾與托德談心讓托德開始支持尼爾違背父母的意愿盡管去追尋自己的夢想。到最后面對尼爾的死最崩潰的依然是托德,因為尼爾是打開他心扉,是尼爾教會他大膽,是尼爾的堅定和陽光感染了他。
蒂姆永遠驚恐的表情和無處安放的眼神著實讓人心疼。校園里隨處可見他形單影只,如果不是在浪潮的服從紀律之中獲得成就感,觀眾可能都沒有機會從他的眼神中看到那一股熱淚盈眶的柔情。蒂姆在現實中的茍延殘喘不是最不幸的,最絕望的是他連能讓他抓一把的救命稻草都沒有,因為他的身邊空無一人。利薩雖然也深陷浪潮,但她還有閨蜜卡羅保持清醒頭腦等她回頭;托德雖然膽小,但他有尼爾鼓勵他勇敢。一切的一切,只是因為蒂姆獨自行走太久了。一路一直在黑漆漆的洞穴里前行,一直一直,很長很長時間了,長到已經不記得入口的光了,但還是這么噙著淚花走著,即使是越走越暗,也義無反顧。思想這種抽象又模糊的東西就像是細水長流般的洪水猛獸,在每一個不經意間都會影響著你。如果蒂姆身邊也有一個尼爾,他現在會不會正和卡羅的弟弟一起踩著滑板呢?[3]
對于人來說,社會人屬性比自然人屬性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更重要?!皼]有人是一座孤島,可以自全。每個人都是大陸的一片,整體的一部分。如果海水沖掉一塊,歐洲就減小。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損失,因為我是人類的一員。因此,不要問喪鐘為誰而鳴,它就為你敲鐘?!碑斉c他人隔絕時,我們只不過是一粒微小的沙子,輕易就能被沖走。在我們所選擇的社群中,我們轉而變成了巖石,能夠勇敢地面對大海的怒濤。
在另一個平行世界中,托德的未來也許無可丈量,從他第一個站上課桌支持基丁老師開始,他的人生列車已然轉向,或許那束光就來自那一條康莊大道。但蒂姆已經永遠地在沉睡中解脫了,但愿以后,每一個蒂姆都能有托德一樣的好運,也希望現實中每一個沉默的孩子都有人注視著,“弱勢”群體的小孩也值得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