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悅
恕我,不知天高地厚地
把漢高祖加冕桂冠的大遼河
說成——我遼河
把四個區(qū)域的夙愿歸于大海的遼河
視為——我遼河
把1345千米長度、高度、深度的遼河
喚作——我遼河
母親就把我生在這兒
長在這兒,掛念在這兒
涌動干百年不曾停止的河流
同母親的血脈合二為一
從那時起,母親,一半漸漸變舊
另一半,日日更新
我遼河——
你輕柔的波紋,拉扯我長大
你寵著我,挽起童年的褲腳
趟著你的性格玩耍
你看著我,撐一桿青春的扁舟
順著你手指的方向遠走他鄉(xiāng)
頭也沒回。是的,頭都沒回
徒增的鄉(xiāng)愁,一浪勝過一浪
我遼河——
你成就了村莊,成就了車水馬龍
你成就了孤樹成林,成就了草木一秋
你成就了麥田的守望者
沒有一個冒失的孩子誤入懸崖
你成就了大河兩岸風(fēng)聲水起
擺渡一茬一茬追夢人
我遼河——
我是你喂養(yǎng)大的方言,民俗,東北灣
有多少故道被沖刷消瘦
就堅硬了多少兒女的椎骨
有多少條,彎曲的支流
就繁衍了多少炎黃的子孫
我遼河——
無論走到哪里,我都來自遼河
都懷揣你延宕的激情
無論咀嚼多少苦辣酸甜
我都貪戀你渾厚的淡水味兒
無論服侍過多少箴言妙語
我始終臣服你粗獷的東北方言
大寫你黝黑方正的德行
面朝你明鏡的前額
一遍遍大聲喊你:
我遼河——我遼河——
遼河航向
你的航向始于河,卻終于海
你撐起單薄的流水
運載守舊的村莊,接二連三
扶持貧困的黑土,一塊一塊翻新
瘦弱的水流,在河床里蝸行
水面喘息血紅的夕陽
一聲春雷,兩岸驚醒
思想的蘆葦吹起蘆笛,開放葦花
喚起一方水土,養(yǎng)另一方水鳥
南北遷移,帶走一枚北方的羽毛
就帶回一小塊南方的溫度
遼河的冰雪,就此知冷知熱
遼河,你不用叫出我和水鳥的乳名
只做我們的航向,指引我們——
能飛翔,能著陸,能戲水
也能把鄉(xiāng)音帶人大海
柳笛,遼河調(diào)子
春風(fēng)一吹,送走余寒
黑土開始松動,遼河岸邊的
柳條,開始心慌意亂——
融化,讓水流更加自信
與遼闊和鳴,不必琴瑟
只消一只精短的枊笛
儲存一冬的十里春風(fēng)
我只取一寸長
剪平兩端的物是人非
刮去兩面粗糙的歲月
吹響的,都是無名的新曲
掠過浪高,掠過水寬
奏出長短不一的遼河風(fēng)情
是柳笛越吹,風(fēng)越大
還是風(fēng)越大,越響亮?
什么也別問,問了就輕舟蕩漾
什么也別說,說出就揚起風(fēng)帆
遼河那么長久——
河水流到哪里,都是海的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