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學(xué)峰
那天傍晚,在我們逛完加德滿都街景回來的路上,一直陪同我們的尼中友好協(xié)會的秘書茜露告訴大家,晚餐由他們協(xié)會的塔姆主席安排,都去參加一個宴會。
我聽得不大清楚,也沒有多問。在國內(nèi)旅行我也是這種態(tài)度,這種情況跟著大家一起走就行了。再說,茜露帶著我們跑了好幾天,也很辛苦的,不能讓她反復(fù)解釋。
不知道七彎八繞地走過了幾條街巷,才來到一條狹窄的背街,只見不少人從幽暗的街燈下迎面走來,往巷子外“撤退”。
我們走上“吃飯”的三樓,才見到人聲鼎沸的景象。剛剛吃完的人在說笑中陸續(xù)離開,等待下一輪“開席”的人相繼到達。因為這座樓是座連體樓,食場到底有多大,我沒有看清楚。
在我們面前,是一條樓與樓之間的連接過道,長長的草墊鋪在過道兩側(cè)。我們在樓梯口稍站了幾分鐘,便按照要求先脫下鞋子,再走上草墊席地而坐。我想,今天可以體驗一下我們中國老祖先這樣吃過的“筵席”。那種水泥過道也沒有來得及認真清掃,但脫鞋不僅僅是衛(wèi)生要求,可能還是宗教禮儀的規(guī)定。
在我們剛剛盤腿坐定時,兩個中年婦女拎著銅壺挨個請入席者凈手,銅壺比較大,但她們的動作卻把握得很適當(dāng),讓水始終從壺嘴里均勻地流出,既使每個人都能夠簡單地把手清洗一下,又不至于弄濕地面。
接著,服務(wù)人員在每個人面前擺上一只盤子和一只陶碟,后面的服務(wù)人員就拎著鐵桶和酒壺挨個兒上菜,斟酒,酒倒入碟子,分菜是每人一勺。如果你喜歡某道菜,還可以示意她添加,也可以謝絕她斟酒。
雖然是宗教節(jié)日的“大眾筵席”,但沒有任何繁文褥節(jié),誰面前上好了酒菜,誰就可以先吃。那會兒,沒有他們?nèi)粘3燥垥r使用的刀叉,唯一的“工具”是手。
尼泊爾人把刀叉作為餐具,估計是從近代開始的,那么在刀叉之前呢?他們回答我說,用手抓。
我猜想,因為這是個傳統(tǒng)的節(jié)日,他們這餐宴席也必須回歸傳統(tǒng)。一共上了幾道菜,我已記不起來了。但有一種白色干東西給我印象很深,好像是麥片,先抓一撮稀菜去蘸那種干麥片,往嘴里送就容易多了。
塔姆主席就坐在我身邊,他的動作規(guī)范而又嫻熟,可我總怕抓好的菜掉下來,總要仰起頭來張嘴接著。他看我姿勢不對,開始給我“輔導(dǎo)”過兩次,見我很難教會,就干脆不再示范了。過道那邊的一排食客中,與我對坐的是個穿紅衣的僧人,看到我仰起脖子吃的怪樣子,頗覺好笑。還有個當(dāng)?shù)厝酥鲃舆^來糾正我,塔姆讓他離開了,大概是他認為我沒法糾正,叫他別管了。
很早就聽說過新疆等地有吃“抓飯”的習(xí)俗,但自己這樣抓著吃還是頭一回。同行而來的兩個女作家,雖然坐得離我比較遠,可我注意到她們沒有怎么動手,事后她們說壓根兒就沒有吃。
平時,很多同事都認為我有“潔癖”,坐了公交車去參加飯局必須洗手,還一定要用洗滌劑??伤分飨轻t(yī)學(xué)專家,他這種無意的“示范”使我拋開了一切顧慮。
服務(wù)人員手中那只碩大的酒壺似乎永遠倒不完。那種白酒喝起來很像我們農(nóng)戶自釀的糧食酒,未等你喝完她們馬上再斟。記得我喝了三碟酒,吃了一盤菜。
據(jù)說,這種“流水筵席”是塔姆主席的家族舉辦的,不屬于他們家族的人不會前來“蹭飯”,但是,來了他們也很歡迎。我們這群“老外”,肯定就是他們“計劃外”的食客。
這次晚餐,不但以其獨特的場景和方式讓人難以忘懷,還讓我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尼泊爾人質(zhì)樸可親、熱情好客的民族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