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力
臺風(fēng):致塞壬
曾經(jīng)難以割舍的,在后來的
動蕩生活中,或許可以
多少顛沛流離,風(fēng)暴般
自少年、青年、壯年襲來
多少愁苦、憤恨、孤立無助
幾乎席卷了一生
寧靜和焦躁相互辯證
形成了我們內(nèi)心永不平伏的氣旋
臺風(fēng)過境,大街空曠如末日
世上已無不可原諒之人
雅魯藏布江
在人生大拐彎處我短暫地脫離了現(xiàn)實(shí)
困惑于它年輕時的恣意、張狂,且不失君子風(fēng)度
江水咆哮,經(jīng)日喀則,洛渝
薩地亞和戈阿隆多抵達(dá)恒河平原。在內(nèi)心最深處
浮躁和對立皆趨于平靜。哦,傍晚落日金黃
雅魯藏布江兩岸山巒青黛,林間虎視眈眈
閃爍著自在的本色
野草之詩
一切往生的,必將暫停于羊角芹上,野草莓上
自帶鋸齒狀的懺悔
當(dāng)我們再見時
云彩已是初秋傍晚的舍利,啤酒杯里滾動的琥珀
我時刻都在拆散自己:地膽草,倒提壺,蔥蓮
或者雨滴形的,炊煙般的,格式化的
有時也把自己聚集起來,露宿于五蘊(yùn)之中
因果之辨始終困惑著我
這一生盤根錯節(jié),又各有枝頭
生日詩
年輕時我在幻覺中
描述過魔鬼魚、電鰩、崖柏、桃花水母
我還多次提及素未謀面的
李賀、孟浩然、蘇小小、冉仲景
如今我靠嗅覺、觸覺、聽覺來重新鑒別
世上的一切:
那些人,那些詞語
那些一息尚存的虛無之美
如今我的筆
還替我緊緊拽著一些放心不下的東西:
倒春寒、積雨云、山槐花
親愛的你們、1969年以來的我
掃墓短章
逝者攀附于蘆葦上,每年至少一次
有了重返人間的原形
還有卷耳的,起絨草的,野胡蘿卜的
正在破土的原形
但我們難以領(lǐng)悟植物形狀的同類
寧可鏟掉呼之欲出的逝者
逝者有無須遵守的演變秩序,我們有
不可理喻的宿命論
在我們的餐桌旁,在我們的睡夢中
愿逝者安息,愿你們保持永不覺醒的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