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融玄
和陳振林老師朝夕共處三年的我們這些學生,想起他來時,覺得他不只是一個作家、一個特級教師,還是一個能與之傾吐內(nèi)心的師友。
因為深厚的閱讀基礎,陳老師身上有著文人特有的儒雅,以及在歲月里退下凌厲后的風骨,多了幾分入世的溫和。語文課的課前禮節(jié)被老師獨特地以師生相互鞠躬取代了傳統(tǒng)的問候,這個習慣的影響延續(xù)至今,是老師教過的學生們所共有的默契。老師曾在學校禮堂開設過寫作的專題講座,我有幸去聽講。抑揚頓挫的語調(diào),信手拈來的素材,整個渾然一體的感覺就好像他每一節(jié)課上寫下的板書,灑脫俊逸,又讓人覺得這才是它們本應有的樣子。
老師的辦公室前是生長得很好的金桂,盛放的時候香氣甚至可以氤氳到教室門口的走廊。去上交練筆本的午后,陽光穿過葉子,落在走廊的白色瓷磚上,斑駁而搖曳。老師十分注重我們的練筆情況,幾乎是完完整整堅持了三年。寫作方面老師一向很包容,練筆可以選定任意題材。在中學寫作逐漸模式化的大環(huán)境下,這就近乎成為一種精神上的寄托:沒有體裁篇幅限制,能夠認真琢磨想寫的東西,認真地期待著評語。老師讓寫作、讓語文真正融入我們的生活。教室的小黑板上每天都寫滿了新的句子,調(diào)劑沒日沒夜刷題的單調(diào)。那時的課堂,演講、詩朗誦、話劇表演、讀書心得交流等許多活動,老師總是笑著在一旁記錄,盡興之時做精練的點評。青澀的高中三年,美好得閃閃發(fā)亮。
高考前老師陪我們上最后的晚自習,一向多事的我感覺煩悶異常,請了假去操場。出教學樓時回頭遠遠看到在樓上眺望的老師,思緒剎那澄澈得感動。以前老師每周有時會在學校執(zhí)勤,放學那會兒人潮洶涌,老師就安靜地站在某處微笑著觀察來往學生。我們總愿意擠上前去問好,走出好遠后一回頭,也還是能望見他無比溫暖的一張臉。
畢業(yè)后再見面已經(jīng)是在同學的升學宴飯桌上,是我們昔日的同班師生久違地在奔波四散之前匆忙地一聚。散場前同陳老師交換了眼神互別,好像我們過陣子還會再見,下個月還會再見,明年或者后年還會再見。那天我喝了點啤酒,祝語噎在喉頭卻固執(zhí)地敬了老師很多次,意識朦朧里仿佛與某個承諾重疊,原來終于到了兌現(xiàn)這一天。這讓我忘記曾經(jīng)小小的不快與生活的不順心,能讓我想起很多個美麗的瞬間。幸福感如烈酒般帶來的沖動,讓我感到高中生涯不管如何都值得一遍一遍地回憶、慢放,值得一次一次地萃取、結晶,值得用所有美好的形容詞去修飾。
上大學之后,愛好寫作的我什么也沒寫,覺得只想投入一段讓自己感到舒服的、心安的生活里面。只是時常想起所有同學都印象深刻的一堂晚自習,一向步速很快的陳老師在教室里緩緩踱步,講著他過去的故事,講著年少的愛情與愿景,說到逆境與無限可能。他真是個無比浪漫的性情中人!更多的時候,老師還是身處生活的洪流中,非常認真地投入一段生活,柴米油鹽那種,或者一不留神又過得很漂泊;但無論怎樣卻始終是在寫作。
于是就想到老師的文章,源于生活而超脫生活的,細碎的幸福。老師以這樣的文字引導我們,我們就看到石縫里的花,山澗的泉水,村間的犬吠,古鎮(zhèn)淳厚的鄉(xiāng)情。到底還是教師啊,教會我們從文學的視角看待生活,生于平凡的,得以成風景。
希望在我們的后續(xù)里,還有更多的人能碰到這樣好的風景。
(作者系湖北省監(jiān)利縣第一中學2015屆學生,現(xiàn)就讀于長沙理工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