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的語氣副詞用法

周 金 雷

(南京大學 文學院, 江蘇 南京 210046)

網(wǎng)絡流行語“也是醉了”從2014年流行至今仍保持著一定的活躍度,其意義基本沒有發(fā)生太大的變化,主要用于表示因為對人或事無法理解,無法交流而產(chǎn)生的無奈或不滿之情。由此也產(chǎn)生了一些類似的表達變式,如“也是暈了”“也是無奈了”“也是服了”等。例如(本文用例除特殊說明外,均來自新浪微博):

①a. 200人齊發(fā)呆,這場面也是醉了。(光明網(wǎng) 2014-11-21)

b. 看電視劇入戲太深。網(wǎng)友:這個偷雞的理由也是醉了。(中國網(wǎng) 2017-03-21)

c. 吸毒男男扮女裝20年。民警也是暈了。(揚子晚報網(wǎng) 2014-11-12)

d. 廣告能打成這樣,我也是服了。(騰訊視頻 2017-01-02)

隨著“也是XX(了)”這一格式在普通話中的廣泛使用,其中的“也是”在意義上和用法上與傳統(tǒng)的“也是”相比,有了更進一步的發(fā)展。例如:

②a. 沒看到有保安,沃爾瑪也是奇怪了。(BCC)

b. 李維嘉被經(jīng)紀人騙,碰到這樣的經(jīng)紀人藝人也是無奈。(參政消息 2017-03-17)

c. 帶魚小朋友老爸出面!把鍋甩給了孩子,爸爸說的也是無奈。莫名戳中笑點。(人民網(wǎng) 2017-01-09)

d. 在11月26日舉行的53屆金馬獎中,馮小剛一舉拿下最佳導演,萬達這次也是實力打臉。

e. 美寶蓮這款橡皮擦遮瑕也是爭氣,自從幾年前上市后一炮而紅,這幾年就一直沒下過火線。(豬哼少訂閱號2017-06-09)

f. 最后的兄弟特有勁～～哈哈哈絕對是未來的影帝我也是發(fā)現(xiàn)了。(BCC)

g. 因為下載不起PS,我也是放棄了。

例②a～e中的“也是”都可以用“也真(的)是”來替換,或者說“也”和“是”之間可以插入“真”。前三句主要表示的是不滿意、無奈的情緒,例②d～e則表示感嘆,沒有無奈、不滿等的消極意義。例②e句甚至表達出贊賞的語氣。但是例②f～g中的“也是”不能做這樣的替換或是插入,其語義明顯更虛。這類的“也是”只能出現(xiàn)在謂詞前作狀語。例②中的這些“也是”彼此之間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還在不停地發(fā)展過程中,這類的“也是”便是本文著重討論的對象。

一、 “也是”的前人研究

回顧以往研究,大部分都是將“也”和“是”分開來單獨研究,只有在考察“也是(的)”表“責怨”“不滿”義時才將其作為一個整體考慮。當“也是”表責怨義時,一般被看作副詞,如劉志富、李麗娟認為責怨語氣的“也是”有兩個來源,一是表示類同判斷的短語“也是”,一是表委婉的副詞“也是”[1]。二者都因為后面成分的省略而發(fā)生虛化。

不過“也是”雖然已具有很多詞匯的特性,但是《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中仍未作收錄。關(guān)于“也”的意義的研究以馬真的《說“也”》為代表,認為“也”有兩個用法, 一個表“類同”,一個表委婉語氣[2]。張建理認為只有一個表類同的“也”,“也”的委婉義是因為“也”字句所表示的情況不是典型的,只是勉強地類同,從而產(chǎn)生含糊、不確定、間接的含義[3]。

關(guān)于“也”表達語氣的功能,有各種不同的說法:呂叔湘有“委婉說”[4];崔永華有“強調(diào)說”[5];史金生認為“也”具有辯駁語氣[6];郝文華認為“也”能表達說話者的不滿語氣是因為行為主體“異于常情、常規(guī)”[7];范熙認為“也”的“類同義”是其客觀性,“也”表“重說語氣、委婉語氣、辯駁語氣、傳信語氣、提醒注意語氣、頓挫語氣”等是其主觀性,其主觀性是由語用推理慢慢凝固而來的[8]。

關(guān)于副詞后的“是”,張誼生分析了“副詞+是”從短語到單詞的兩條語法化路徑:一種是有些副詞和焦點標記“是”由于經(jīng)常共現(xiàn),逐漸趨向凝固,隨著內(nèi)部分界的消失,詞義也漸趨融合,終于成了一個復合式副詞;另一種是有些副詞在修飾系動詞“是”的過程中就已形成了定型的搭配,此后又與焦點標記“是”進一步結(jié)合,從而走上了凝固、融合之路[9]。類似的,董秀芳認為如果當“是”輕讀,沒有表判斷或強調(diào)的功能,也不能分析為獨立的連詞時,“是”已經(jīng)開始變?yōu)樵~內(nèi)成分了。其中“也是”屬于正在演變過程中的尚未完全凝固的副詞[10]。

關(guān)于“也是”,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它的副詞屬性還未被承認。而從目前搜集到的語料來看,當“也是”處于狀語位置時,其語義較為豐富,已不僅僅是表示“責怨”了。在“也”和“是”的融合過程中,這兩個詞原本的意義在一定程度上都被削弱了,而融合后的語義也在不斷地發(fā)展演變著。

二、 也1是≠也2是

從上文例②中“也是”的意義及用法可以看出,“也”的意義越來越虛,“也是”不再是簡單的“也”和“是”相加合,“也是”正由詞組逐漸融合為副詞。筆者把傳統(tǒng)表類同的“也”(包括由此引申而來的表委婉語氣的“也”)統(tǒng)稱為“也1”,把本文要討論的“也是”中的“也”稱為“也2”。

1. 也1≠也2

按照馬真的觀點,“也”的兩個用法分別是表“類同”和表委婉語氣。然而在當前網(wǎng)絡環(huán)境下最新的“也是……”中,“也2”既不表“類同”,也不表委婉語氣。

(1) “也2”不表“類同” 。之所以認為“也2”沒有了表“類同”的意義,是因為已經(jīng)無法找到所謂的參照項了,無法將參照項具體到某個人、某件事或某一類。例如:

③a. 在地鐵上被睡著的大媽靠肩,小伙子的表情也是搞笑!

b. 漲知識了,原來古田的歷史意義及影響也是深遠。

c. 站在橋上欣賞黃河景色,也是十分愜意了。(錢江晚報訂閱號2017-10-16)

d. 張學友被喊劉德華 這位粉絲想必也是太粗心大意了。(鳳凰網(wǎng)2017-04-10)

e. 俄羅斯爭奪北極也是拼了:狂造破冰船。(參政消息2017-04-11)

若認為“也2”表示“類同”,那么只能說參照項是說話者主觀設定的一個范疇。也就是說,例③a“小伙子的表情也是搞笑”中用“也”,是因為說話人設定了一個說話人認為搞笑的范疇,而“小伙子的表情”屬于“搞笑”這個范疇,所以要用“也”。但若以此類推,“小張很漂亮”這樣的句子都要說成“小張也很漂亮”了。因為說話人一定是認為有一類人可以被認為是漂亮的,而小張的漂亮與說話人認為的“漂亮”范疇類同,所以可以用“也”;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因此,筆者認為例③中的各句只是純粹在表達說話者的主觀感受,沒有與某個參照項進行類比。

(2) “也2”不表委婉語氣。根據(jù)前人的研究,不管“也”有沒有表示委婉這一義項,“也”的存在使得句子有了委婉的語氣這一點是共識。張建理認為如果句子表示批評, 則緩和了語氣;如果句子表示褒揚,則減弱了力度。有時還可能產(chǎn)生自謙語氣。例如:

④a. 你也太不客氣了嘛!

b. 節(jié)目倒也蠻不錯。

c. 寫了幾次總也寫不好。

在“也2是”的網(wǎng)絡用法中,同一個詞,在不同語境下可以有不同的解讀。例如:

⑤a. 聊八卦還能把聊天記錄給別人看的人也是厲害的,好氣哦。

b. 如今,心靈手巧的她又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美食大觸～也是厲害了～

同樣是“也是厲害”,例⑤a是反諷的語氣,而⑤b則是贊美的語氣。所以,“也2”的委婉語氣用法在這里也是說不通的。

此外,當“也2是”與褒義詞連用時,非但沒有委婉的語氣,反而是加強了褒義的語氣。例如:

⑥a. 嘴上說著不敢使喚,結(jié)果民宿生活一開始,時常能聽到李孝利呼喊“知恩吶～知恩吶～知恩吶～”,也是相當可愛了。(滬江韓語訂閱號 2017-07-04)

b. 妥妥的絲絨質(zhì)地,顯色十足,特寫看質(zhì)感也是非常迷人了。(豬哼少訂閱號2017-08-30)

例⑥的“也是”與“相當可愛”“非常迷人”連用,加強了肯定的語氣。范熙認為副詞“也”有加強肯定的語氣。由于說話者在判斷問題時,持確認、正面判定或贊成的態(tài)度,“也”字在句中加強說話人對謂語肯定的程度,使聽者或讀者得知對方的肯定語氣后,對對方的態(tài)度、觀點、做法也能表示認同。“也”的添加是說話傳信的一種策略,具有“確認性解說”的功能。從交際目的角度看,“也”的最終目的是“說服”。說話者在“確認”的基礎上,使聽話者相信自己的認識,具有“說服”的效力,體現(xiàn)出說話者與聽話者分享觀念的主觀愿望,說“也”是為了達到認識的統(tǒng)一。例如:

⑦a. 小鴨也誠然是可愛,遍身松花黃。

b. 你也是好脾氣,換我,豈能容他。(王朔《永失我愛》)

c. 國王的脾氣你們也是很清楚的!萬一有什么差池,責任要落在你們的頭上。(郭沫若《屈原》)

在例⑦中,若刪去“也”,句子的語氣會有所改變,但是句子仍是合法的。但若將例⑥中的“也”刪去則會導致句子不合語法。因此,在網(wǎng)絡語境中的“也2是”不能拆分為表加強肯定語氣的“也”和確認性動詞“是”,而應是“也是”作為一個整體來表達肯定的語氣。

2. 也2是≠也1+是

很明顯,本文需要研究的“也2是”與“你是學生,我也是學生”中的“也是”是不一樣的。后者的“也是”是表“類同的”的“也1”和表“判斷”的“是”的簡單加合,而本文需要研究的“也2是”則是出現(xiàn)在動詞或形容詞前作狀語的“也2是”。

“也2是”作狀語的這一用法并不是現(xiàn)在才出現(xiàn)的,胡燕姍指出副詞“也是”的出現(xiàn)應該不晚于明朝[11]。只是以往出現(xiàn)在狀語位置上的“也是”多表示埋怨的語氣。劉志富、李麗娟認為下列兩句中的“也是”是表委婉的副詞,相當于“也”,即“你們也想不開”“你也多事”。例如:

⑧a. 白度長嘆口氣,站起來說,“你們也是想不開,何苦非要找到元豹本人。”(王朔《千萬別把我當人》2004)

b.“你也是多事。我來我的,你跟他們說什么。”(諶容《夢中的河》)

不過,筆者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在狀語位置上但沒有埋怨、不滿語氣的“也是”的用法。例如:

⑨a. 當一個人沉思時肯定超凡脫俗得像個精神病患者。我也是見鬼了。(池莉《紫陌紅塵》)

b. 小的兒一聽,當即也是傻了,“完了,這個家算是敗了,樹倒猢猻散,趕緊各自想辦法吧?！?林希《“小的兒”》)

例⑨中的“也是”不表示“責怨”義,也不是簡單的“也1”和“是”的語義加合。比如⑨a中除了“我見鬼了”之外,上下文并沒有提到還有別人也見鬼了。此外,單獨刪去“也”或著“是”都改變了句子的意義,反倒是把“也是” 用“真是”或“也真是”替換⑨a或者整個刪去⑨b會與原句的意義更相近一些。試著比較:

⑩a. 我也是見鬼了。

a1. 我也見鬼了。

a2. 我是見鬼了。

a3. 我真是見鬼了。

a4. 我也真是見鬼了。

原句⑩a和⑩a4的語義基本相同,和⑩a3的區(qū)別在于用“也是”語氣比用“真是”稍微緩和、無奈一些,但都是純粹表示感嘆。而⑩a1僅僅表示類同,即我和某個參照項一樣,都見鬼了。⑩a2若要成句,“是”就要重讀,起強調(diào)的作用。

由此可見,這些謂詞前的“也是”正在逐漸地詞匯化,發(fā)展出副詞的用法來。隨著“也是醉了”這一富有生命力的網(wǎng)絡流行語的高頻使用,“也是”作為整體修飾謂詞的用法得到了強化和發(fā)展,彼此之間的結(jié)合越來越緊密,人們越來越無法分清“也”和“是”在這些用法中各自的語義了。

3. 也2是≠(也)真是

大部分的“也2是”句可以用“(也)真是”來替換,基本語義不會發(fā)生變化。例如:

b. 國外網(wǎng)友總結(jié)的與父母相處的日常,老爸老媽們幽默起來也真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啊!

b. 小喬丹也真是夠了!為了證明自己防守實力,統(tǒng)治了所有籃板球。

不能說“也2是”是從“也真是”縮略而來的,因為“也2是”的前后還可以再加上“真的”來修飾,但也存在不能替換的句子。例如:

b. *我也真是發(fā)現(xiàn)了,近年的韓國災難片是一來就要廢掉一座城的節(jié)奏。

b. *每次吃飯然后重復看了這么多次《破產(chǎn)姐妹》終于也真是發(fā)現(xiàn)了以前沒注意看到的。

若“也2是”是“也真是”的縮略,那么例的“真的也是很搞笑了”理應可以擴展成“真的也真是很搞笑了”,而這樣的擴展是不合語法的。同理,例也是一樣。例和只能用“也是”,不是用“也真是”。這種情況雖然還不多見,但是從這些句子中可以發(fā)現(xiàn)“也2是”語義更加虛化,“也”和“是”的結(jié)合更加緊密,其間不能再插入其他語素。

根據(jù)以上三個小節(jié)的分析,當下網(wǎng)絡語境中的一部分“也2是”在語義和語法表現(xiàn)上都具有詞的屬性,而非詞組。在“也”和“是”的逐漸融合過程中,“也”表示“類同”的語義和表委婉的語氣逐漸消失,“是”在語音上變成輕讀,表判斷的功能逐漸弱化;與此同時,“也是”作為一個整體共同承擔表語氣的作用,且仍處在不斷虛化的過程中。

三、 副詞“也2是”

1. “也是”的語法化

在現(xiàn)代漢語中,表“類同判斷”的“也1是”是使用得最為廣泛的,一般將其看作一個短語。關(guān)于復合詞和短語的劃分一直難以確定標準。胡燕姍總結(jié)前人的各種觀點,將復合詞與短語進行劃分,標準如下[11]:

第一,語音上,復合詞的重音不同于短語。

第二,語義上,復合詞語語義專門化。

第三,語法上,復合詞的組成部分不可分離。

根據(jù)此標準,在語音上,網(wǎng)絡語境下的“也2是”一般不承載重音,在一個韻律結(jié)構(gòu)中往往是后面的謂詞承載重音,而短語的“也1是”則重音在“是”上;語義上,復合詞“也2是”沒有了“類同判斷”義,出現(xiàn)在狀語位置表語氣;語法上,雖然能在“也2是”之間插入“真”,但也存在無法插入的情況。由此,筆者認為,“也是”還處于由短語向詞的變化過程中,還未完全固化。

關(guān)于“也”和“是”及表委婉或埋怨語氣的“也1是”的語法化路徑,前人已有了豐富的研究,在此簡單概述一下。李治平[12]的研究表明“也”直接修飾“是”的用法在唐代的語料中才開始出現(xiàn),表示肯定判斷,意思是“同樣如此”,但還不多見。五代后逐漸增多,宋以后大量出現(xiàn)。當“也是”固定下來表示判斷的時候,表示認同的功能也隨之發(fā)展起來了。例如:

b. 妻子道:“這等會作怪通靈的,料不是銅錫東西?！蓖跫椎?“也是。”漸漸天明 仔細一看,果然那穿黃的是個金人,那穿白的是一個銀人……(凌濛初《二刻拍案驚奇》)

同時,在五代的時候就出現(xiàn)了表委婉語氣的“也1”和判斷動詞“是”的組合。例如:

“秦時鐸落鉆”指秦代的錐鉆,鉆刃已腐蝕無用,比喻機思遲鈍,機鋒陳舊。上文中是溈山說仰山思想遲鈍,在“是”前面加上“也”之后,語氣明顯委婉緩和了一些。

伴隨著“也”的不斷虛化,“是”的語法化也在進行,在宋代的語料中出現(xiàn)了表委婉語氣的“也”和焦點標記“是”的組合。例如:

上兩例中,“是”修飾后面的謂詞性成分,“從句法功能的角度看,顯然已經(jīng)不同于充當謂語中心的系動詞了,而應該重新分析為評注性副詞”[9]。這時的“也是”已經(jīng)不同于表類同判斷的謂詞性短語了,可以看作向副詞“也2是”發(fā)展的一個過渡階段。

直到明末清初的文獻中,才開始出現(xiàn)少量表示埋怨功能的語氣副詞“也2是”。例如:

b. 大妗子,你也是那沒要緊扯淡!誰家婆婆是不到媳婦兒屋里的?(西周生《醒世姻緣傳》)

在網(wǎng)絡流行語“我也是醉了”產(chǎn)生之前,“也是”作為一個詞的發(fā)展只到這里。無論是普通話中的“也是”還是在方言中的“也是”,大部分情況都是用于埋怨的語氣,即使沒有埋怨語氣,也只是中性的感嘆或是強調(diào)?，F(xiàn)將“也2是”與表委婉的“也1是”及短語“也1是”的特征小結(jié)如表1。

表1 “也是”的特征

從表1中可以看出,“也2是”與“也1是”和短語“也1是”在語音、語義和語法上都不相同。雖然“也2是”在大部分情況下可以插入“真”,但也僅限于“真”,沒有否定形式,且其具備了獨有的語義。因此筆者認為“也2是”正處在語法化演變的路徑中,但還沒有完成語法化的過程。

“也2是”在“也是醉了”這一網(wǎng)絡用語中逐漸發(fā)展演變。最開始的“也是醉了”中的“也是”可以認為是“也1是”,表示委婉的埋怨語氣,并帶有無奈、無語之意。其后的謂詞也多是“醉了、服了”等消極意義的詞。“也是”修飾褒義詞表贊嘆的用法是共時發(fā)展而來的。這不排除“也2是××”結(jié)構(gòu)在網(wǎng)絡中迅速傳播而產(chǎn)生了泛化,但也可能與“也真是××”可以用在褒義詞前表贊嘆有關(guān)。

從上文的例句中可以看出,“也是”和“也真是”在很多情況下都是可以進行替換的。搜索CCL語料庫發(fā)現(xiàn),“也真是”的最早用例在北宋,但只有1例,然后在明清小說中才出現(xiàn)得較多。例如:

b. 程大姐雖然只得十五,卻也是長大身材,人物著實的標致,倒也真是郎才女貌。(西周生《醒世姻緣傳》)

c. 官場的事情,也真是有天沒日,只要賄賂通了,甚么事都辦得到的。(吳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

b. 一路花紅柳綠,也真是很風光的。(《人民日報》2000年)

c. 校長和先生呢,也真是熱心教育,始終不肯停。(老舍《小坡的生日》)

綜上所述,“也是”發(fā)展至今由原本表“類同判斷”的詞組,演變出了表強調(diào)感嘆的語氣副詞,其表達的是貶義性的感嘆抑或是褒義性的感嘆則需要依據(jù)語境來判斷。

2. “也2是”的語義

在網(wǎng)絡語境下,“也2是”發(fā)展出了表達語氣跟“真是”類似的用法,但兩者的語義還是有一定的區(qū)別的。通過“也2是”與“真是”的比較,可以看出“也2是”的特殊語義。試比較:

b. 這房間也是大。

a. 這只狗真是可愛。

b. 這只狗也是可愛。

a. 這場面真是尷尬了。

b. 這場面也是尷尬了。

a. 我真是服了。

b. 我也是服了。

b. 柯基那毛球般圓圓的屁股也是可愛。

四、 結(jié) 語

通過對網(wǎng)絡流行用語“也是××了”格式的考察,指出其中的“也是”正處在詞匯化的進程中,而正是這一格式的廣泛使用推進了其詞匯化的速度。“也是”由一開始表“類同判斷”虛化為表委婉語氣的語氣副詞,這是在現(xiàn)代漢語中普遍存在的。在網(wǎng)絡語境下,“也是”正在進一步演變?yōu)楸怼皬娬{(diào)評價”的語氣副詞“也2是”。同時還指出,“也2是”和“真是”雖同為表強調(diào)的語氣副詞,兩者的差異在于是否有評價義上?！罢媸恰敝皇羌兇獗韽娬{(diào),強調(diào)說話人對話語確信深度之深;“也2是”則是說話人對命題有一個預期,不管是符合預期還是反預期,都因為有對預期的評價,從而起到了強調(diào)的作用。

當然,既然“也2是”仍處在詞匯化的過程中,它就不可避免地還部分保留了“也1”或“是”及表委婉語氣的“也1是”的語義?！耙彩恰钡倪@種演變是會繼續(xù)發(fā)展下去,還是只是短暫地出現(xiàn)在某一時段的網(wǎng)絡語言中,是目前無法知曉的。語言的演變與否,最終還是要反映在民族共同語的普通話上。網(wǎng)絡語言作為一個特殊的載體,“具備了很大的開放性,大眾從單純的受眾變成媒體的主體,具有了更大的主動性”[13],對現(xiàn)代漢語的發(fā)展起到了一個先導的作用,但“最終決定權(quán)”還是自然語言的普通語用。因此,“也2是”更為具體精確的語義仍需要在其經(jīng)歷了更長時間的發(fā)展后再進行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