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二

撿瓦

一場(chǎng)雨，最能檢測(cè)屋頂?shù)牧夹?/p>

而不是一場(chǎng)風(fēng)。盛夏暴雨過后

村子青灰色屋頂，多了一些

弓著身子的人，他們赤腳上陣

腳步比貓要輕，俯身低頭的樣子

像一只只啄木鳥，在瓦縫里

尋找石子、腐葉、板栗和松果

有時(shí)，會(huì)掀起小片屋頂?shù)那嗤?/p>

拆掉枯朽的椽子，破碎的瓦片

扔在稻場(chǎng)上，嚇跑幾只覓食的雞仔

他們深諳瓦片的陰陽分布

也熟悉每一座村莊的眼神

在空中，一次次將自己逼到椽角和梯子上

要做到，可以讓炊煙自由出入

而拒絕每一滴雨水的穿插

撿瓦人從橫畈村的屋頂

飛到東灣村的屋頂，一個(gè)夏天

差不多到了尾聲

避雨

雷聲和雨點(diǎn)噼里啪啦

廢棄的社廟下，有避雨之人和避雨之物

樵夫、漁翁、村醫(yī)和農(nóng)夫

蜘蛛、螞蟻、蜻蜓和飛蟲

而大雨明顯有失偏頗

堡壘山和前灣已被雨水澆灌透

我的父親，正在兩山之間的河漢里捕魚

我正為送不送傘，猶豫不決

賣甕者說

在大別山挖土，在英山縣燒窯

販賣泥土、火焰和方言的漢子

來自鄰省湖北，山路迢迢

肩上，他要通過不斷的轉(zhuǎn)換

來完成兩只甕的對(duì)稱性

裸露的上身，黝黑發(fā)亮

汗珠混淆出苦澀的蟬鳴

一頭是火焰，一頭是泥巴

行走的肉身，鹽分在不斷蒸發(fā)

只可惜，那一年久旱無雨

莊稼地里顆粒無收

縫補(bǔ)過的老甕里

只見清灰，不見麥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