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鳳清
朱煒爹娘死后,沒有了生活來源,在村里今天偷頭羊,明天抓只雞。羊和雞被他偷得差不多了,動起了另一個歪腦筋,去村頭瘸子阿金的魚塘偷魚!
瘸子阿金五十來歲,是個酒鬼,撐根鐵棒似的櫟樹棍,整天喝得醉醺醺的,照理偷他魚塘里的魚小菜一碟??蓜e小瞧了他,他養(yǎng)了條叫阿黑的草狼狗,機(jī)靈又兇狠,只要塘邊有一丁點(diǎn)兒響動,它就像道黑色閃電呼嘯著奔過來,咬住你腿拖住不放。瘸子阿金吐著酒氣,一瘸瘸跑過來,說句:“叫你長個記性!”“卟!”的一聲櫟樹棍落在偷魚賊腦殼上,敲出個紫盈盈的血包,誰敢來偷魚!
不過,朱煒既然敢動這個腦筋,自然作了縝密計劃。他帶上香噴噴的肉饅頭,來到瘸子阿金魚塘轉(zhuǎn)轉(zhuǎn),同阿黑培養(yǎng)感情。一來二去,美味的饅頭征服了阿黑,見了他像見到了朋友,“嗯嗯嗯”圍著親熱。
搞定阿黑的同時,朱煒同步搞定瘸子阿金。開頭,瘸子阿金看到朱煒在塘邊悠轉(zhuǎn)的影子,睜著被酒精燒紅的眼睛警告:“你小子動歪腦筋,想偷魚?”
“阿金伯,打死我也不敢啊,看您手里櫟樹棍,見了就怕!”朱煒從口袋里摸出一瓶好酒,雙手捧上:“這是我在鎮(zhèn)上打點(diǎn)小工,掙錢給您買的。”
瘸子阿金看到酒,兩眼直放光,口氣軟了,嘟嘟囔囔說:“做人哪,手腳要干凈。這酒我也不白喝……”網(wǎng)起條青魚,同朱煒交換。
朱煒喜出望外,沒過十天半月,他同瘸子阿金混得像爺倆了。朱煒求瘸子阿金教他撒網(wǎng),有了酒,瘸子阿金笑瞇瞇答應(yīng),很快讓他學(xué)會了撒網(wǎng)本領(lǐng)。
時機(jī)成熟,朱煒決定去瘸子阿金魚塘試手。
這天晚上,沒有月亮,魚棚里發(fā)出瘸子阿金高一陣低一陣的打鼾聲,他喝了一瓶灑,早睡死了。朱煒向阿黑扔了只肉饅頭,阿黑一口吞下,屁顛屁顛跟在他后面,一同來到瘸子阿金喂魚的地方,塘邊有塊竹匾大水蕩,魚頭密集。他撒下魚網(wǎng),稍歇會,沉甸甸的拉起來,竟然網(wǎng)起了二三十斤魚,又下一網(wǎng),兩網(wǎng)魚足足裝了一蛇皮袋。阿黑呢,不聲不響蹲在一旁,替他警惕地放哨呢。
初試成功。第二天一早,他樂滋滋背著蛇皮袋到小鎮(zhèn)賣了個好價錢。
賣完魚,朱煒帶瓶酒又來到魚塘,探探瘸子阿金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偷魚。瘸子阿金接下酒說:“晚上有人來偷魚?!?/p>
“誰敢來偷您的魚???”朱煒嚇了一跳。
“喂魚的塘邊有魚鱗?!比匙影⒔鹫f,“偷瘸子的魚,會遭報應(yīng)的。”瘸子阿金有點(diǎn)傷感。他又網(wǎng)起條魚,同酒交換。朱煒?biāo)闪丝跉猓磥砣匙影⒔疬€沒有懷疑他偷魚。
過了三四天,朱煒第二回去魚塘又成功偷了一蛇皮袋魚,買瓶好酒,再來到魚塘打聽。瘸子阿金指著魚塘成群游動的魚,惱火地說:“昨晚又有人來偷魚了?!?/p>
“賊心不死,您看到了嗎?”朱煒裝成憤慨的樣子,小心試探。
“好像看到了偷魚賊的影子,可腿不爭氣,阿黑也糊涂……”瘸子阿金用櫟樹棍搗搗腳邊一塊石頭,被酒精燒紅的眼睛盯住朱煒,放了狠話,“再來偷,一定讓他吃足苦頭!”
朱煒暗暗吃驚,從瘸子阿金的眼光同帶著威脅的語氣里,感覺到他已經(jīng)懷疑偷魚了。他決定最后偷一回,偷就要偷得狠,暗暗準(zhǔn)備了一輛腳踏三輪車。
過了幾天,朱煒弄了瓶好酒,一只醬鴨、一包豬頭肉和花生米,傍晚時分來到魚塘,對瘸子阿金說,他在鎮(zhèn)上領(lǐng)了老板獎金,今晚上爺倆好好喝一口。瘸子阿金看到好酒和好菜,嘴里流出了水,把警惕性丟到九霄云外,網(wǎng)起條蒲扇大一條鳊魚,熟后一起喝酒。
“好……好酒……”瘸子阿金喝了幾口酒,眼睛發(fā)紅了,嘴巴貼到朱煒耳朵,舌頭有點(diǎn)僵了:“聽……聽你瘸子伯話,歪心思用……用不得……”
朱煒暗笑,不用歪心思,能偷你的魚?又不住點(diǎn)頭:“對對,阿金伯,聽你的,聽……”
朱煒還未說完,瘸子阿金竟然醉得爛棉條似的倒下去,眼皮一搭拉,呼呼睡去了。
原來,朱煒在酒里放了安眠藥,趁著魚棚昏暗,自己偷偷倒了碗涼水,陪著喝。他估計瘸子阿金到半夜也不會醒,冷笑一聲起身離開,從樹叢里拖出三輪車,歇在瘸子阿金喂魚的塘邊。他看到阿黑跟在后面,扔了只肉饅頭,一揮手:“去去!”阿黑樂顛顛去一邊享受了。
這時,微微的星光下,四周什么動靜也沒有。朱煒好不開心,一切搞定。他向喂魚的水蕩撒下幾把香噴噴的魚鉺,不一會,魚塘波浪泛起,大大小小的魚呼呼擁來。一網(wǎng)撒下去,網(wǎng)兜沉得像被塘底吸住似的,不住地抖動。他使足力氣把網(wǎng)拖到塘邊,網(wǎng)兜里銀鱗閃閃,青魚草魚鰱魚“噼噼啪啪”跳動。
朱煒激動得雙手直顫,正要起網(wǎng)把魚裝到三輪車?yán)铮蝗宦牭健巴簟钡囊宦?,阿黑從黑暗中躥過來,咬住了他的褲管。
朱煒大吃一驚,阿黑怎么了,不認(rèn)識我了,還是有情況?他摸摸口袋里還有只肉饅頭,扔出去,可阿黑瞧都不瞧一眼。“滾開!”朱煒踢了阿黑一腳,可阿黑像逮住了陌生人,死死拖住不放。
真是活見鬼,香噴噴的肉饅頭不靈了?急得朱煒直跺腳。他鉚足勁,狠狠一腳把阿黑踢開。可剛踢開,阿黑又撲上來,兩只眼睛朝他綠幽幽的閃光,模樣像頭兇狠的狼。是的,它畢竟是條草狼狗,發(fā)起野性來六親不認(rèn)。朱煒嚇得滿身起了雞皮疙瘩,丟下三輪車,連連往后退,躲避撲上來的阿黑。哪里知道,他退了十幾步,“撲通”一聲,退到了魚塘,水淹到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