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博
一路前行,縱使風(fēng)雨交加,我亦無所畏懼,因為總有一束光,從我最依戀的地方靜靜流瀉,融化冰霜,照亮我前行的路。
深深的皺紋布滿外婆的雙手。兒時,我總喜歡拉著外婆的手,感受她手心的溫暖。可有一次,那雙溫暖的大手打了我,令我刻骨銘心。
那天,我和小伙伴周周在一起玩,外婆一人看管我們這兩頭“小牛”。玩著玩著,我倆發(fā)生了爭執(zhí),我心生“邪念”———周周從我身邊跑過時,我故意把腳向他前方一伸,周周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他的手還磕在石頭上,出了血。外婆見狀,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抱著周周往家里跑去。“外婆不要我了嗎?”我嚇壞了,站在那里哭得一塌糊涂。許久,外婆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手里提著一大袋子我平時愛吃的零食,但她沒給我,而是陰沉著臉,厲聲呵斥道:“把手伸出來。記住這次教訓(xùn),不許哭,別喊疼。朋友之間要互相幫助、互相友愛,為了一點點小事就這樣做,看你以后還敢不敢!”那是我第一次挨外婆的打,也是唯一一次。
打完后,外婆抹了抹眼角,拉著我往周周家走。
被打的手,先是麻木,后是火辣辣地疼,但那時的我不敢吭聲。我跟在外婆身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去了周周家。來到他家大門口,外婆把那袋子零食遞給我,說:“進去后,你先向周周道歉。這些是你平時愛吃的,都送給周周。另外,如果他的手有不方便的地方,你必須幫他!”慶幸的是,周周并沒有記仇,我倆很快就湊在一起吃零食了。
晚上,我沒心沒肺地躺在外婆懷里,早早入睡了。深夜醒來,發(fā)現(xiàn)外婆正輕撫我被打的手掌,動作無比溫柔,還隱約感到有熱淚滴在我的手心里———外婆哭了。愧疚?憐愛?心疼?還是兼而有之?
透過微弱的燈光,我望著外婆,難過、悔恨涌上心頭。一束光從她的手中溢出,蘊含著責(zé)任和擔(dān)當(dāng),灑落在我的心中。
夏日清晨,蟬與陽光還在沉睡。
“起床,跑步去!”爸爸的聲音極富穿透力,語氣不容反駁。只要爸爸在家,我想睡懶覺是不可能的。
爸爸在前面跑著,從容,有力;我在后面跟著,氣喘吁吁。我的雙腿似灌了鉛,每一次抬起都得咬緊牙關(guān),但爸爸不允許我停下,我只能“瘋狂”地跑著。不知不覺,那份倔強在心中悄然滋長:跟上,不能輸!
一步一步,“如風(fēng)”的女子喘著粗氣。雖然我很想停下來歇歇,可前面的腳步始終有力,“噼啪———噼啪———”一圈,兩圈,三圈……三千米漸漸在我們腳下遠去。終于跑完了,我?guī)捉撁?,想立刻躺下,可爸爸緊緊拽住我的胳膊,將我使勁向上提:“運動后不能立馬停下,堅持走一下?!蔽抑荒芡现v的身軀,雙手拽著爸爸,一邊隨著他的步伐慢慢向前,一邊聽他講部隊的故事。
爸爸曾是一名陸軍特種部隊的戰(zhàn)士。5公里負重越野、障礙訓(xùn)練,頂著烈日,迎著風(fēng)雨,這些他早已習(xí)以為常。“流血流汗不流淚,掉皮掉肉不掉隊”是他的寫照。盡管已退伍多年,他還保持著軍人作風(fēng),執(zhí)著,甚至倔強。爸爸想做的事,一定會做,并且一定會做好。我常戲說他是頭“犟驢”,奶奶說他“一根筋”,媽媽說他“一條道跑到黑”。
“要么別做,要做就做到最好。”這是爸爸的口頭禪。聽多了,我逐漸記在了心里。它不再停留在我嘴邊,而變成了一種精神,激勵我不放棄、不退縮。
依偎著爸爸走著,一束光粲然綻開,賜予我堅毅的鎧甲。
晚上,爸爸出差,媽媽停下白天忙碌的腳步,悠閑地坐在沙發(fā)上,我依偎在媽媽身旁,和她一起看電視。美好的親子時光開始了。
丁零零……電話響了。“好的,馬上趕到!”媽媽簡短地回應(yīng),神情嚴肅而冷靜。不到一分鐘,一身帥氣的作訓(xùn)服穿上身,再系上腰帶,穿上警靴,裝備便齊全了。
“雨兒,媽媽有任務(wù),你一個人在家好好的,早點兒睡!”叮囑了我一句,媽媽便急匆匆地走出家門,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
小時候,面對媽媽的緊急行動我常??摁[不止,如今我已習(xí)以為常,孤獨和擔(dān)心早成了家常便飯。
無數(shù)次同媽媽一同入睡,天亮醒來時床上只剩下我自己。兒時的記憶中,媽媽基本上是屬于“局里”和“工作”的。
“媽媽,您在哪里?”
“局里?!彪娫挶粧鞌啵皇O挛覍Α熬掷铩睙o盡的遐想。
“媽媽,您在干什么?”
“工作!”我常想,簡單的兩個字怎么就占用了媽媽那么多時間?
曾經(jīng),我非常討厭“局里”和“工作”這兩個家伙,因為它們霸占了我的媽媽。
“媽媽,您可以晚上不工作嗎?”
“乖孩子,媽媽晚上不工作,壞蛋就工作;壞蛋一工作,那就不得了啦!你走在街上,可能會有人把你肩上的包搶走;你睡在家里,可能會有人偷偷進來,把家里的財物洗劫一空。”
隨著年齡增長,我對媽媽的工作有了更多的認識,也對媽媽多了些理解和支持,并對“刑警”這個職業(yè)產(chǎn)生了由衷的敬佩和向往。
夜色漸濃,萬籟俱靜。“媽媽是刑警,抓壞蛋是我的天職?!毕胫鴭寢屍綍r跟我說的話,我安然入眠。歹徒手持尖刀,張牙舞爪。媽媽目光如炬,手腳纖細卻出手敏捷,干凈利落。一番智與勇的較量后,歹徒被制服……
夜很長,夢也很長。清晨,陽光將我喚醒,回想起夢中媽媽制服歹徒的場景,我嘴角不由得上揚。
走出房間,媽媽的警帽放在桌上,警徽閃閃發(fā)光,透著威嚴,映著使命,載著果敢和正義,帶來光明。
風(fēng)過,揚起塵埃。倏地,一束光潑灑下來,連塵埃都閃閃發(fā)光。翹首望,那束光來自我最依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