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
有一年大雪,我們到山上去追野兔子。四下里好多野兔子的足印,我們說:“趕緊追!”追了半天,又冷又累又餓,我們四處找柴火。樹上的枯枝、溝洞里的樹葉統(tǒng)統(tǒng)搜羅了來,扒開一片雪,然后點起了火。我們一邊烤著火,一邊烤著干糧,一邊大聲說笑,一邊高聲放歌。空曠的四野里,鳥都不敢飛過來,哪還有野兔子的蹤影?那一次,我們一只兔子都沒逮著,卻拾回無窮的快樂。
我有一個朋友,他是一位畫家。有一天,他邀我到郊外。干什么呢?看螞蟻。他在一只肥碩的螞蟻屁股上輕點朱紅。整個上午,我們盯著這只紅屁股的家伙,它一會兒拖回一粒麥芒,一會兒在巴掌大的地方逡巡一陣子,一會兒對著一根草疑神疑鬼。我們兩個人仿佛被它牽著,一會兒駐足在這一處,一會兒蹲伏在那一處,一會兒手舞足蹈,一會兒凝神屏息。被盯梢終究是郁悶的,那只螞蟻突然鉆進窩里,半天沒出來。我們的心好像也被困在了幽深的地底,半天沒上來。賞玩一只螞蟻與被一只螞蟻捉弄都是一種歡喜。
與人對酌,喝著喝著,人走了。開始還茶煙繚繞,后來煙萎了,水涼了,氣氛沒了,心緒亂了。此時,一朵白云飄過來,投在不知哪里的玻璃幕墻上,又反射落到杯子里。一剎那,杯子里也有了大乾坤,一朵云在杯中蕩呢。趕緊再續(xù)一杯開水,云在水里,水在云里,云水升騰在茶煙里。輕啜一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放下,喜對一朵云,相看兩不厭。與一朵云相對酌,這是多美、多好的意境啊。
(摘自《廣州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