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毛文龍是明朝末年明金戰(zhàn)爭中的重要將領,他所統(tǒng)領的東江鎮(zhèn)毗鄰朝鮮和后金的后方,在整場明金戰(zhàn)爭中作用非凡。1932年,當時的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刊發(fā)了一批明清內閣大庫殘余檔案,其中就有崇禎二年(1629)毛文龍上呈崇禎皇帝的奏本,奏本反映了當時的遼東戰(zhàn)局的狀況以及明金鮮三國的關系,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關鍵詞】崇禎;毛文龍;檔案;遼東;朝鮮
【中圖分類號】K820 【文獻標識碼】A
1932年,當時的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陸續(xù)刊印了一批明清內閣大庫殘余檔案。這批珍貴的檔案原來藏在紫禁城的深宮大院中,清朝滅亡后無人看管,加之政權更迭,時局動蕩,不少宮中文物遭到變賣甚至遺棄。幸有一些有識之士認識到這批檔案的重要性,及時挽救。最終部分輾轉到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由著名學者陳寅恪、徐中舒、傅斯年等人組織整理、編校,為后來的歷史研究提供了至為重要的史料。作者在翻檢史料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了崇禎二年(1629)平遼總兵毛文龍上呈朝廷的一封奏本,奏本的內容大致是毛文龍請求崇禎拉攏朝鮮,條文不見于時下常規(guī)的明清史史料當中,具有比較重要的史料價值。試分析如下。
一、崇禎二年以前毛文龍的經歷
毛文龍,萬歷四年(1576年)生于浙江杭州府錢塘縣。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赴遼東依附伯父毛得春,于遼東考取武舉,被任為百戶,遂正式進入仕途,在李成梁、王化貞、袁可立等的先后提拔下,仕途一路順暢。
天啟元年(1621年),毛文龍受遼東巡撫王化貞之命,繞過明金在寧錦對峙的陸路前線,從海路出發(fā),收復沿海島嶼,其中取得的最大勝利就是“鎮(zhèn)江大捷”。
毛文龍取得鎮(zhèn)江大捷后,轟動明朝,兵部侍郎王在晉立刻上奏,“鎮(zhèn)江報捷,四衛(wèi)震動,奴必大集兵馬以圖報復,毛文龍孤軍,勢恐不能獨立,敬陳應急十著:兼用陸兵一并調津兵;借動山東司庫;借用天津運船;督催王表管大藩水兵赴援;設處渡海援兵隨身衣甲;濱州、蒲臺、武定等處兵餉裒緩赴急;廣寧兵將出奇犄角;期約西虜同舉;鼓動四衛(wèi)豪杰。又言兵者,機也,機一動不可遏。兵者,氣也,氣一發(fā)不可墮。譚兵于鎮(zhèn)江,未捷,當從緩緩以待兵大集,是為穩(wěn)著。譚兵于鎮(zhèn)江,既捷,當神速,速以應破竹先聲,是為急著?!盵1]馬上就取得了皇帝和朝廷的支持,明朝隨即采取行動配合毛文龍以擴大戰(zhàn)績,雖然最后沒有取得大的戰(zhàn)果,但憑鎮(zhèn)江一役的勝利,已經沉重打擊了后金在其后方的實力。
而毛文龍在取得此役勝利后,因功被授予總兵銜,后又繼續(xù)被封授為左軍都督府左都督,掛征虜前將軍,皇帝賜予尚方寶劍,并且在毛文龍收復的皮島專設了一座軍鎮(zhèn),由毛文龍統(tǒng)領?!捌u亦謂之東江,在登、萊大海中,綿亙八十里,不生草木,遠南岸,近北岸”,可以說遠在海外,與明朝內地的聯(lián)系十分不便,反而接近后金,易受后金攻擊,實為海中一孤島,卻“設軍鎮(zhèn)皮島如內地”,可見地位之重要。皮島“北岸海面八十里即抵大清界,其東北海則朝鮮也。島上兵本河東民,自天啟元年(1621年)河東失,民多逃島中。文龍籠絡其民為兵,分布哨船,聯(lián)接登州,以為掎角計”[2],毛文龍以皮島為據(jù)點,收容因后金占據(jù)遼東大部分領土而流離失所的遼東民眾,加強自身的軍事建設,終于開創(chuàng)了與遼東寧錦一帶戰(zhàn)場互為配合的東線戰(zhàn)場。
崇禎二年(1629),毛文龍向崇禎皇帝上呈奏本時,在奏本開頭的職銜為“欽差平遼便宜行事,掛征虜前將軍印,總兵,左軍都督府左都督,臣毛文龍”[3],便是在天啟元年(1621年)后陸續(xù)獲得的,其中的“欽差平遼便宜行事”,并非具體的職銜,初,王化貞率兵進駐遼東抵御后金時,將“四方援遼之師”,“悉改為‘平遼”,為毛文龍職銜中“平遼”的由來。
二、毛文龍奏本與遼東戰(zhàn)局
毛文龍的這封奏本自東江發(fā)出,經過層層傳送,終于到達皇帝手中,經皇帝審閱后,于崇禎二年(1629)四月十六日再次下發(fā)到兵部,由兵科抄出,送還毛文龍。
毛文龍奏本的主題是“為請發(fā)敕諭以勵屬國,以防禍萌事”[4]。屬國即明朝的附屬國,凡與明朝建立正式朝貢關系、向明朝按年朝貢的國家都稱為屬國,而毛文龍奏本中的屬國則專指與他統(tǒng)領下的東江鎮(zhèn)毗鄰的朝鮮一國。毛文龍在奏本中請求皇帝頒賜詔書給朝鮮,希望通過皇帝詔書來安撫和拉攏朝鮮,以防止可能發(fā)生的意外事件。
毛文龍奏本的全部內容都圍繞著“防禍萌事”而寫。毛文龍在奏本中希望明朝提防的禍事就與屬國朝鮮有關,禍事將有可能在朝鮮引發(fā)。但導致朝鮮可能發(fā)生禍事的導火索卻不在于朝鮮自身,而是與朝鮮接壤、和明朝正處于戰(zhàn)爭形勢中的后金。
朝鮮和毛文龍駐守的東江鎮(zhèn)地處后金的大后方,毛文龍駐守東江鎮(zhèn)多年,在軍事、經濟等方面與后金、朝鮮兩方都有密切交互,深知自己駐守的東江鎮(zhèn)和朝鮮所處的地理位置對于明金兩國的重要意義。他在奏本中就說道,“朝鮮貼枕奴酋,雖曰中國之外藩,近成夷夏之戰(zhàn)場。如奴欲攻臣,必假道于鮮,而臣屢伐奴,亦由路于鮮”,憑經營東江鎮(zhèn)數(shù)年的實際經驗,毛文龍清楚地知道朝鮮因毗鄰后金境壤,夾在明金兩國中間,不管是他想要進攻后金,還是后金想要進攻東江鎮(zhèn),都需要從朝鮮境內通行,雙方交戰(zhàn)也往往在朝鮮境內展開,朝鮮幾乎成為明金兩國在東線的主戰(zhàn)場。正是因為朝鮮獨特的地理位置,使駐守東江鎮(zhèn)的毛文龍能夠從朝鮮方向輕而易舉地打擊后金,朝鮮和東江成為了后金嚴重的安全隱患。
而在明金兩國交戰(zhàn)的西線,即遼東寧錦一帶,方才是明金戰(zhàn)爭的主要戰(zhàn)場。明金兩國發(fā)生對抗的主力軍隊都集中在寧錦一帶,明朝以寧錦為防線,緊守疆界,抵御后金軍的南下。后金對明朝的寧錦防線也虎視眈眈,稍有契機便會突破防線進入山海關,兵臨明朝北京城下。但是,東線戰(zhàn)場上,朝鮮和東江鎮(zhèn)毛文龍的存在,使后金軍不敢貿然在西線發(fā)起全力的進攻。毛文龍十分明確他在明金對戰(zhàn)中的職責和朝鮮在明金對戰(zhàn)中的角色,他對崇禎皇帝說,“奴酋之卻步寇關,所慮臣兵以掣尾”,知道他在牽制后金后方勢力上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后金當然也意識到了東江鎮(zhèn)毛文龍和朝鮮對于他的牽制,卻因兵力有限,不能即刻清除東江鎮(zhèn)毛文龍和朝鮮。毛文龍在奏本上說,“臣于鮮地撥馬絡繹,奴酋驀地寇邊,臣即遣兵御侮,而奴賊屢來挫,故計欲圖鮮國之附以功臣,除臣之掣尾以視關”,且不論毛文龍是否有夸大戰(zhàn)功的可能性,竟以一鎮(zhèn)之兵使強勁的后金兵屢屢受挫。但明確可知的是后金為了徹底拔除威脅自己后方安全的毛文龍部,常常對毛文龍部發(fā)起進攻,兩方之間必然是相互功伐,互有勝負,暫時彼此都無可奈何。
在這種情況下,后金就十分“恨臣(毛文龍)掣尾,每轉恨于朝鮮之假地”,只能對實力較為薄弱的朝鮮用兵,先解決朝鮮對于自己的威脅,在朝鮮境內“往往殺戮擄掠”。毛文龍就處在朝鮮西鄰,目睹后金對朝鮮的欺凌。明金兩國之間“自從兵戈擾攘,輒越九年,不惟挫邊疆之銳,括海內之膏而林木,朝鮮大是凋敝哉”,夾在兩國中間的朝鮮無法置身事外,飽受戰(zhàn)亂紛擾,連年得不到休養(yǎng),結果國力越來越孱弱。
朝鮮作為“中國之外藩”,是明朝周邊眾多屬國之一,但比較特殊的是朝鮮在眾多屬國中“雖蕞爾附庸也,每以禮義自繩”,是與明朝關系最為友好、對明朝最為順服的國家。自明初歸順明朝以后,與明朝之間的朝貢往來十分頻繁。萬歷年間,日本國兩次侵襲朝鮮,攻克國都,朝鮮危在旦夕,明朝隨即就派大軍奔赴朝鮮,協(xié)助朝鮮共同抵御日本國的侵襲,最終取得勝利,助朝朝鮮恢復政權。但是,自此以后,明朝自身的國力也走向了衰弱,天災人禍等各種因素導致明朝境內農民起義四起,短短數(shù)年便席卷全國大部分地區(qū)。遼東之外,女真部落的勢力卻蒸蒸日上,不僅建立了自己的政權,還統(tǒng)一了東北其余各民族,在與明朝的作戰(zhàn)中屢屢獲勝,儼然成為明朝在東北地區(qū)的強力競爭對手。而朝鮮,則因地狹人少,發(fā)展緩慢,國力式微,在逐漸壯大的女真后金侵蝕下步步退讓。明朝與朝鮮的關系既十分友好,朝鮮在明金戰(zhàn)爭中作用又非常突出,那么“豈忍披發(fā)左衽耶?”任之遭受后金侵擾,被后金吞并,削弱自身實力卻增長對方實力。
盡管朝鮮與明朝之間的歷史關系十分友好,但在形勢嚴峻的現(xiàn)實面前,“如往日之朝鮮,國富兵強,猶堪自踞,可無他慮者。近因天困其民,屢歲兇荒”,災害嚴重,百姓流離失所,國力衰敗,卻是難以應付形勢的壓迫。加之后金對朝鮮“每以勢逼,每以利誘”,為形成對東江鎮(zhèn)毛文龍部的夾擊,盡快解決后方之憂,以全身心投入到明金戰(zhàn)場的西線,對朝鮮也是威逼利誘,積極拉攏。并且數(shù)次干擾毛文龍在朝鮮邊境的日?;顒?,以起到削弱明朝對朝鮮控制力、影響力的作用。毛文龍也苦于后金這種騷擾,他在奏本所說的“臣于鮮地撥馬絡繹,奴酋驀地寇邊,臣即遣兵御侮,而奴賊屢來挫,故計欲圖鮮國之附以功臣,除臣之掣尾以視關”就清楚地說明了這一點。每當毛文龍在朝鮮邊境進行調撥兵馬、押運糧資、訓練士兵等日常活動,后金就會突然來襲,使毛文龍部的日?;顒与y以進行,目的就是為了使東江鎮(zhèn)毛文龍無法對自己的后方產生軍事威脅。
在朝鮮方面,出于國內和國外兩方面綜合因素的考慮,他對于明朝的順服“恐匪石之心,不難于轉也”,十分有可能迫于形勢轉而依附后金,這是東江鎮(zhèn)毛文龍和明朝中央政府都無法掌控的意外事情,也就是毛文龍在奏本一開始提到的“防禍萌事”。
毛文龍正是意識到“防禍萌事”的迫切,在奏文中就記下了他深切的憂慮。朝鮮“雖曰禮義自繩,臣又虞其饑寒渝志也”,擔憂朝鮮終究無法承受國內饑寒的困擾而依附后金。朝鮮國內遭遇災荒,程度并不比當時明朝國內所受的災難輕。明朝憑借數(shù)十上百年的發(fā)展,舉全國之力尚且無法抵御國內災荒,導致農民起義的大規(guī)模爆發(fā),朝鮮的狀況就可想而知。
在給中央上傳奏本、請求皇帝頒賜詔書安撫、拉攏朝鮮的同時,毛文龍也付出了實際的行動。他在奏本中陳述了自己為爭取朝鮮中已經作出的努力,“伏思臣處朝鮮地,統(tǒng)兵十數(shù)萬之眾,而受餉二十萬之余,剜肉醫(yī)瘡不勝苦楚,又目擊饑寒之屬國,安得不移粟以固其心乎,屢以米粟布匹勞結其國,尤恐升斗之水不足以濟涸轍焉?!泵凝埐吭跂|江鎮(zhèn)孤懸海外,本地生產的糧食少之又少,日常所需的糧資主要都是從山東通過海運傳輸過來。由于東江鎮(zhèn)具有重要的軍事地位,毛文龍本人又深受崇禎皇帝信任,所以,東江鎮(zhèn)從內陸接收的糧資在當時全國范圍內資源緊缺的情況下,尚且算作豐富。所以,毛文龍為了賑濟飽嘗災難的朝鮮軍民,也為了在明金對戰(zhàn)中取得朝鮮的信任和支持,不時會向朝鮮支援一些必要的“米粟布匹”。但是,僅以東江鎮(zhèn)一地的糧資,在維持東江鎮(zhèn)毛文龍部自身的訓練和生存后,能夠富余出來支援朝鮮的數(shù)量畢竟不能算多數(shù),對于朝鮮整個籠蓋國家的災難,無異于是杯水車薪,朝鮮的災難仍然十分嚴重。
而朝鮮一旦無法忍受災難,發(fā)生毛文龍最為恐懼的事情,就是“鮮人因饑寒所迫,而落奴圈套,暗地聯(lián)心,則孤臣海外,枵腹衽革,且益餉之請未俞,器械之疏未允,臣備未堅,而奴賊陡來,則臣之犬馬固不足問,而國家數(shù)年之望豈不惜哉”。朝鮮如果為急于擺脫國內的困境,而向后金提出援助,依附于后金,那么后金和朝鮮將聯(lián)合起來,東江鎮(zhèn)則危在旦夕。東江鎮(zhèn)本就是明朝孤懸海外的領地,日常的糧資和軍隊的調撥都需要從山東半島通過海上進行長途的運輸,時間漫長,安全性低。當糧資短缺、軍隊無援時,即便是毛文龍率領東江鎮(zhèn)軍兵再不計生死、英勇奮戰(zhàn),也是無法抵擋強勁的后金軍隊的。明朝賦予東江鎮(zhèn)聯(lián)合朝鮮在后金大后方牽制后金的計劃落空,后金將從應付東江鎮(zhèn)的東線戰(zhàn)場撤出,傾盡全力于遼東寧錦一線,明朝將面臨著巨大的壓力。
經營東江鎮(zhèn)、聯(lián)合朝鮮是“國家數(shù)年之望”,明朝早已籌劃了多年。早在天啟元年(1621年)時,負責主持遼東戰(zhàn)事的明朝遼東巡撫王化貞就命毛文龍繞過明金在寧錦一帶對峙的主戰(zhàn)場,從海路出發(fā),收復沿海島嶼。天啟二年(1622年),與遼東成掎角之勢的山東登萊巡撫袁可立也支持毛文龍在海上的開拓。此年,明朝便任命毛文龍為東江鎮(zhèn)總兵,所擔負的責任便是聯(lián)合朝鮮,牽制后金的大后方,以減輕明朝在西線遼東寧錦一帶的壓力。從天啟元年(1621年)到崇禎二年(1629年),時間已達8年之久,東江鎮(zhèn)和朝鮮在對付后金方面的確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毛文龍為了使崇禎皇帝明白東江鎮(zhèn)和朝鮮在明金戰(zhàn)爭中的重要性,特意回顧了東江鎮(zhèn)和朝鮮在最近取得的成就?!案`思天啟七年(1627年)間,奴酋踞鮮地屯馬,臣即率步將夜入,伏兵縱火燒屯,而奴眾四潰,至今四道之地,奴棄不屯?!碧靻⑵吣辏?627年),即崇禎皇帝即位的前一年,后金軍侵入朝鮮,在朝鮮境內駐扎,毛文龍即趁夜襲擊后金,放火摧毀了后金軍駐扎的營地,并乘勢擊敗了后金軍,使后金軍潰敗逃回,毛文龍部取得了戰(zhàn)斗的勝利,自此一戰(zhàn),后金軍就再為輕易在當?shù)伛v屯,實際上保衛(wèi)了朝鮮的疆域。
當時,毛文龍也向天啟皇帝上呈了奏本,奏本的內容大致就是“請敕安慰鮮王,再求發(fā)敕微臣面宣圣恩,以昭激勸,庶朝中無煩,使星之動而鮮國又免皇華之擾,使其兩袒之心堅成一腔之赤,此臣永為封疆計者?!迸c崇禎二年(1629)這封奏本的內容大抵一致,都是請求皇帝頒賜詔書撫慰、拉攏朝鮮。在天啟七年(1627年)時,毛文龍就堅信拉攏朝鮮的決策是明朝的“永為封疆計”,能夠有效地保衛(wèi)明朝,對抗后金。到崇禎二年(1629),后金對于朝鮮的壓迫和對于明朝的覬覦始終沒有放松,那么,明朝也不能放松對后金的防備,仍需積極拉攏朝鮮,鞏固自身的實力。
毛文龍的這本奏本就是在時隔兩年,明朝皇帝換任后,對新任皇帝崇禎的請求?!帮J望兩年未蒙俞允,今見奴孽勢熾,屬國柔弱,惟恐心畏欺凌,頓歸勢迫,臣安得不愿危防危于今日哉。”自天啟皇帝頒賜給朝鮮詔書后,朝鮮已然是兩年未受明朝皇帝的撫慰了。于是,毛文龍在上呈天啟皇帝奏本后,向崇禎皇帝再一次報告了自己的謀劃。
在奏本行文的最后,毛文龍直接明白地說出了拉攏朝鮮的具體做法和意義所在。“深為國計,再讀宸聰,伏乞陛下早允臣,請亟賜溫諭一道,發(fā)慰鮮王,協(xié)力進兵,同心蕩寇。庶奴酋間諜難投,而外藩頓消他念矣。臣不勝瞻仰,待命之至,緣系云云,謹具奏聞,伏候敕旨?!闭埱蟪绲澔实垲C賜詔書給朝鮮,與朝鮮取得聯(lián)系,結成戰(zhàn)略聯(lián)盟,共同抵御后金。彼時,明朝與朝鮮的關系便不僅僅是宗主國和朝貢國、友好領國的關系,而是互相堅定信任、互相緊密配合的戰(zhàn)略聯(lián)盟,后金派往朝鮮,策反朝鮮、挑撥朝鮮與明朝關系的間諜便無計可施。明朝國力恢復,包括朝鮮在內的明朝附屬國便不會在明朝與其他強國之間搖擺不定。
從兵科抄出的奏本來看,毛文龍的請求已經征得了崇禎的支持。崇禎命兵部將奏本反饋給毛文龍,反饋的意見就是“既為朝鮮聲援,又分餉賑荒,該國忠順,當益堅感附,何待敕諭,方杜禍萌,該部知道”。崇禎皇帝支持毛文龍拉攏朝鮮、賑濟朝鮮國內災難的謀劃,并鼓勵毛文龍可以先不等待皇帝旨意從中央派下來而即刻執(zhí)行,兵部也當支持毛文龍的決策,在與朝鮮加強聯(lián)系、運籌明金西線戰(zhàn)場的事情上賦予了毛文龍最大的自由。
三、結語
明金戰(zhàn)爭持續(xù)經年,到崇禎二年(1629)時候,戰(zhàn)事已然發(fā)展到了比較關鍵的時刻。遼東戰(zhàn)局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將牽動整體,在明金對抗的西線戰(zhàn)場上,毛文龍駐守的東江鎮(zhèn)、朝鮮和后金三方在明金戰(zhàn)事發(fā)展過程中形成了三角的關系。其中東江鎮(zhèn)毛文龍和后金勢力比較強盛,夾在明金之間的朝鮮明顯受明金兩方的影響。但是,盡管朝鮮勢力衰微,其因重要的地理位置對于明金兩方都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意義。毛文龍意識到,明朝有必要拉攏朝鮮共同對抗后金,牽制后金后方,為戰(zhàn)事激烈的遼東寧錦一帶減輕壓力。后金也有必要盡快攻取朝鮮,徹底拔除威脅自己后方安全的東江鎮(zhèn)毛文龍部。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產生了這封重要的奏本。奏本保存至今,也為當代學者解讀明金戰(zhàn)爭發(fā)展到后期時候的遼東戰(zhàn)局、明金鮮三國關系提供了重要的史料線索。
注釋:
[1]明熹宗實錄.天啟元年八月.乙酉條.
[2]明史,毛文龍傳.列傳第一百四十七.
[3]明清史料.平遼總兵毛文龍奏本.甲編.第八本[M].臺灣: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32:710.
[4]明清史料.平遼總兵毛文龍奏本.甲編.第八本[M].臺灣:國立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32:710.
作者簡介:高秀麗,山東省第十一次黨代會代表,山東省第十三次婦代會代表,山東省勞動模范,山東省三八紅旗手,濟寧市博物館,副研究員,從事文物工作近二十年,出版?zhèn)€人專著3部,發(fā)表核心期刊論文20余篇,在地方史、漢文化、運河文化方面取得了諸多的研究成果,是濟寧市較有代表性的中青年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