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

蒲婉琳

萬家燈火，總有一盞為你而留，為你閃爍。

——題記

年末歲尾的氣息在車水馬龍間翻騰著，行道樹樹冠上墜著的迷彩燈發(fā)出刺眼的光芒。在這樣的寒夜里，光線似乎能穿透身體，直達心靈深處最冰冷的地方。是的，今天是2018年的最后一個夜晚。

我匆匆忙忙地換好衣服，來到樓下，準備打車去某地為好友慶生。

無奈打車的人太多，我只得和別人拼車。好不容易攔下了一輛副駕駛座上沒人的出租車，剛上車，我就瞥見了后座上的兩位中年婦女，其中一位被純白的口罩遮蓋住大半張臉，面色有些暗黃，在車內(nèi)昏暗的光線下更顯憔悴。

“要不這個手術(shù)不做了吧？年底用錢的地方多，我這都是老毛病了，不要緊的。”戴口罩的婦女這樣說道，句子的最后一個音節(jié)夾帶著濃重的鼻音。

“這怎么行，手術(shù)必須做！錢總會湊齊的，身體垮了可就什么都沒了??！”另一位婦女態(tài)度堅決。

一聲重重的嘆息墜入空氣里，仿佛溢出車廂，染得滿城都是苦澀的味道。她們的對話也打在我心上，像準點報時的鐘擺，一下，一下，又一下。

不久之后，車子在醫(yī)院的病房大樓前停下，她們倆下了車。

看著她們?nèi)谌胍股械纳碛?，我不禁猜測起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來。她們應(yīng)該是姐妹吧，或許是妹妹生病了，姐姐正四處借錢，又或許正好相反。總之，在這熱鬧的夜里，她們硬生生地與這個世界脫離了。滿世界的姹紫嫣紅，她們卻披著黑暗默默彳亍著。但我轉(zhuǎn)念又想，只要她們能握緊彼此的雙手，就不會再懼怕黑暗了吧。1

一陣手機鈴聲將我的思緒拉回，司機按下了手機的接聽鍵，并打開了免提。

“喂，老公，你回來吃飯嗎？我跟孩子在家里等你很久了呢！”話語間摻著甜蜜的嗔怪。

“要回來，要回來！快了，等拉完這個客人就回來。”我發(fā)現(xiàn)，司機在說這話時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我看著他鬢邊夾雜的白發(fā)，聽著他與妻子的對話，猜想著他的家庭。

家對他來說一定是個溫暖的存在，有妻子做的可口的飯菜，有孩子搖晃著身體端來的洗腳水。電影《尋夢環(huán)游記》里說：家人是比夢想更重要的事情。而此刻，因為工作，他卻有家不能回，實在讓人覺得有些無奈。

也許這就是生活吧，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喜怒哀樂，每個家庭都有不一樣的悲歡離合。生活本就是嘗盡酸甜苦辣，然后在坎坎坷坷中尋回屬于自己的歸宿。2

今夜的燈有著不一樣的顏色，今夜的人也散發(fā)著不一樣的光芒。指針緩緩走向十二點，遠處絢爛的煙火在天幕中綻開，人們或抱成一團歡呼雀躍，或雙手合十許下心愿?！霸溉f家燈火，總有一盞為你我而留。”這樣想著，我抬頭一看，整個天空似乎驀地被燈光照亮。

愿從此以后，再凜冽的寒風也吹不散世間的溫暖。3

1 打車的時候與兩個陌生婦女相遇，這本是生活中再尋常不過的場景，作者卻能留心觀察，認真思考，從而“咀嚼”出生活的“真味”。

2 作者雖然只是在旁觀他人的生活，但卻通過鮮明的人物形象與平實的敘述，讓筆下的生活有了溫度。同時，作者對生活的感悟頗有哲理，耐人尋味，彰顯了一定的思維深度。

3 這篇文章沒有華麗的辭藻，只有最平凡的人物與最平凡的生活，然而正是濃濃的煙火氣，讓其充滿了打動人心的力量。由此可見，我們對生活的體驗貴在真實，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讓生活成為我們寫作的源頭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