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軒
物之器能容納他物,或供人玩賞,而人之器則能懷才卓犖,使人翩然于世間。器,是人不可多得的度量與才干。
漢魏曹子建得以八斗之才器,書“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之作聞名遐邇;初唐李世民有虛懷納諫之器宇,諫臣魏征有廷爭面折之器懷,使泱泱中華顯興貞觀之治;今屠呦呦以堅韌奮斗、不辭辛勞之器節(jié),得回春青蒿造福萬家。器,的確是人通往成功的必不可少的啟明星。
人之器從何而來,成器又談何容易?古人有言“先自治而后治人之稱大器”,“玉不琢,不成器”,名言如炬,幫助了我們洞燭其因。原來人若要成器,應(yīng)同琢玉一般,自省與磨煉不可或缺。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zhàn)不善,弊在賂秦”。蘇洵在其《六國論》中的精辟的見解,凝練的語言令人嘆服,然而這位名列唐宋八大家的大文學(xué)家卻在年少時不好讀書。世曾有“三十老明經(jīng)”的說法,意為人如果三十歲才考過科舉中的明經(jīng)一科,實在算是比較遲的了。而蘇洵年二十七歲才悟?qū)W習(xí)之重,發(fā)憤始學(xué),這是否太晚了呢?不,這不是躊躇的一瞬之志,而是開始了漫長的、重要的自省。自省什么時候都不算遲。蘇洵下定決心發(fā)掘自己,閉門苦讀十余年,學(xué)業(yè)大進?!稒?quán)書》《衡論》被歐陽修大加贊賞,轟動京城,實是“大器晚成”之典范。他自己造就了自己,自省是他成器的原因。
在愛琴海岸邊,一個男人沙啞的聲音不斷地被海風(fēng)吹散開來,不分晝夜地被海浪吞吐湮滅,這個男人是古雅典的雄辯家德摩斯梯尼。他生來沒有當演說家的天賦,口吃、聲弱、聳肩,這或許已不是尚未打磨的璞玉,更像是一塊絕望的磐石。但他仍開始了漫長而痛苦地自我雕琢,他口含石子朗讀美文,向歌唱家虛心請教發(fā)音方法,對大海吶喊鍛煉聲音——這是一尊會流血的磐石。為了成器,他忍痛錘煉自己,最終釋放出無與倫比的光芒,成為了著名的政治雄辯家,被榮授雅典的金冠。
我們艷羨著抱大器之才,也應(yīng)追溯他們成器的原因,而在那之后,就應(yīng)收回目光反觀自身,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是神秘而渾厚的璞玉。昔卞和獻荊山石于武王,卻以欺君之罪刖雙足,后終由文王鑒識,琢磨后成為傳世之寶和氏璧。如它永不被卞和與文王注目,如它永不被剝?nèi)ナ拢窌胸M有和氏璧可占之地?璞玉需要被發(fā)現(xiàn)、被雕琢,人同是璞玉,卻能自我發(fā)現(xiàn)與自我精進。這樣一看,成器之道,實為精簡,即是自省與磨煉。
我欣賞著玉器,在陽光下它玲瓏之間還映射出一抹溫潤。闔上眼,耳邊聽見淙淙流水般清脆的擊玉之聲,那不是呻吟,而是璞玉欣喜的歡鳴。它知道它經(jīng)過如此的雕琢才能成器,人亦如此,我們也要在不斷地磨煉之中自省精進,鍛煉出博人賞嘆的度量與才干,為他人、為國家作出應(yīng)有的貢獻,終不負重器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