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好人』陳天強：把流浪老婦當『親媽』

●文/ 阿航

本文主人公

20年前，陜西延安農(nóng)民陳天強在下班回家路上，遇見一個流浪乞討的老婦。當時，天上陰云密布，雷聲轟鳴，一場大雨即將來臨。流浪老婦神情木然，似乎對即將到來的大雨毫無感知。好心的陳天強擔(dān)心老婦被大雨淋病了，便帶她回家避雨。

然而，這一避就是20年。20年來，陳天強把流浪老婦當自己“親媽”一樣奉養(yǎng)——給老婦買好吃的、好穿的；老婦病了，他徹夜守候在病床前……2017年12月，陳天強被陜西省文明辦評為“陜西好人”；2019年1月，陳天強被中央文明辦評為“中國好人”。

溫暖邂逅，他和流浪老婦結(jié)為“母子”

1966年，陳天強出生于陜西延安富縣張家灣鎮(zhèn)小山子村。在他3歲時，母親因病去世，13歲時，父親酗酒身亡。自此，他成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吃百家飯，穿百家衣。16歲時，陳天強初中畢業(yè)，因家貧沒上高中，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

26歲時，陳天強與本村姑娘曹鳳梅結(jié)婚，婚后育有一子一女。因為家境貧困，兒女長大上學(xué)后，生活更加捉襟見肘，因此在農(nóng)閑時，陳天強便到鎮(zhèn)上工廠打短工，掙錢貼補家用。

2000年4月的一天下午，陳天強從鎮(zhèn)上工廠下班。當時天陰得厲害，快要下大雨了。陳天強騎著自行車，在離村子還有兩三里路的地段，看到路邊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流浪老婦。陳天強下了車子，老婦把手伸向他：“我餓，我餓?！标愄鞆姀目姘锾统鲆粔K饃饃遞給老婦，老婦接過饃饃塞進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來。陳天強看著看著，眼眶禁不住潤濕了：如果母親還健在，和眼前的老婦年紀應(yīng)該差不多。

陳天強抬頭看看天，天上黑云層越壓越低，遠處轟隆隆的雷聲也越來越近，憑經(jīng)驗，一場大雨即將到來。陳天強心想，這荒郊野外也沒處避雨，流浪老婦年紀這么大，若淋上一場雨，非生病不可。于是，他回身對流浪老婦說：“雨馬上就要來了，您隨我回家避避雨吧。”流浪老婦一邊嚼著口里的饃饃，一邊木然地回應(yīng)：“回家，避雨?！?/p>

陳天強把流浪老婦扶上車后座，又脫下衣服給她披上。車子剛騎出1里多路，大雨就噼噼啪啪地落下來，不一會兒，道路變得濕滑不堪。陳天強怕騎車摔了流浪老婦，便下車推著流浪老婦走，一步三滑，終于把流浪老婦推回家。

妻子曹鳳梅看丈夫帶回來一個陌生老婦，詫異地問：“她是誰？”陳天強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她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流浪乞討的老人。你快去燒些熱水，給她洗一洗，可別感冒了！”曹鳳梅給流浪老婦洗了熱水澡，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當晚，陳天強還讓妻子去村子的食雜店買了點肉，給流浪老婦做了一碗香噴噴的紅燒肉。

第二天，雨過天晴，曹鳳梅對陳天強說：“接下來怎么辦？要不就把她送去救助站吧。”陳天強看了一眼躺在熱炕上的流浪老婦，與曹鳳梅商量：“鳳梅，我們把她留下吧，也許過不了幾天，她的家人就會來找她?！辈茗P梅說：“要是一直沒人來找她怎么辦？”陳天強脫口而出：“好辦，我們來養(yǎng)她！”

曹鳳梅吃驚地看著陳天強：“養(yǎng)兩個孩子的開銷，家里都快承受不了了，若再添上一口人，我們的日子該怎么過??？”陳天強說：“不怕，我多掙一點，少吃一點，就有她一口吃的了。你知道我媽死的早，我一直想有個媽！”說著說著，陳天強眼睛濕潤了。

既然丈夫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曹鳳梅也不好再反對：“好吧，那就先讓她留下來?！标愄鞆姼屑さ匚兆∑拮拥氖郑骸傍P梅，謝謝你！”然后雙膝跪地，對著流浪老婦磕了3個響頭，算是認流浪老婦做了干媽。

奉養(yǎng)20載，他把流浪老婦當“親媽”

幾天后，在流浪老婦神志有些清醒時，曹鳳梅問她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從流浪老婦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中，曹鳳梅得知，流浪老婦叫李桂蘭，家在哪里她已經(jīng)記不清了。陳天強對曹鳳梅說：“不要逼她，讓她慢慢想嘛?！?/p>

因為李桂蘭在外流浪的時間久了，饑一頓飽一頓，風(fēng)餐露宿，身體狀況十分糟糕。為了給李桂蘭補養(yǎng)身體，陳天強借錢買來一只母山羊，每天擠一杯羊奶給老人喝。兩個月后，李桂蘭便紅光滿面，精神矍鑠，與之前判若兩人。

陳天強的女兒陳月鳳身體瘦弱，曹鳳梅曾多次和陳天強說買只母山羊回來給女兒補身體，陳天強因囊中羞澀一直拖著沒買。看到父親給李桂蘭喝羊奶，女兒不無委屈地說：“爸爸對一個外人都比對我這個親生女兒好。”陳天強立刻糾正女兒：“奶奶不是外人，她住在咱家就是咱們的親人，我們孝敬長輩是理所應(yīng)該的。”

一次吃飯時，李桂蘭突然打了個噴嚏，嘴里的飯粒噴到了陳天強的兒子陳鯤鵬的飯碗里。陳鯤鵬把碗筷一摔，氣呼呼地起身離去。當晚，陳天強對兒子說：“奶奶年紀大了，身體有病，你不要嫌棄她。爸爸媽媽也會有老得噴飯粒的那一天，難道你也要嫌棄爸爸媽媽嗎？”兒子聽了，低下了頭：“爸爸，我以后再也不會嫌棄奶奶了?！?/p>

由于從小吃了很多苦，陳天強十分節(jié)儉，可在孝敬干媽李桂蘭時，陳天強卻變得很大方。他每個月都會給李桂蘭開上幾回小灶，買一些軟糯的糕點和肉食給李桂蘭改善伙食；逢年過節(jié)，他還為李桂蘭添置新衣；夏天，老人熱得睡不著覺，陳天強就坐在床前給老人扇扇子；冬天，陳天強把炕燒得熱熱的，早早就把被子鋪上捂暖，讓老人一進被窩就能感到溫暖……

李桂蘭的思路時而清楚，時而糊涂，糊涂時，她會跑到街上罵過路的村民。陳天強知道后，晚上就去那些被罵的村民家一一道歉。有時候，李桂蘭還會追打小孩子，陳天強不但要向孩子家長道歉，還要買玩具送給那些孩子。后來，陳天強帶著李桂蘭去醫(yī)院看病，醫(yī)生開了一些對癥的藥物，李桂蘭服用后情況有所好轉(zhuǎn)。

2017年3月，李桂蘭出門絆了一跤，摔折了左小腿，陳天強放下工作帶著李桂蘭去市里醫(yī)院做手術(shù)。住院期間，陳天強衣不解帶地陪護在病床前，為老人端屎倒尿、端水奉藥。他給李桂蘭買排骨湯飯、肉夾饃吃，自己卻每天只吃白饃和咸菜。為了省下每晚10元的陪護床費，他找來幾片紙箱鋪在地上，和衣睡在上面。每天早晨起來，他的腰都又酸又痛。陳天強把李桂蘭照顧得無微不至，同病房的患者和家屬都以為陳天強是李桂蘭的親兒子。

1個多月后，李桂蘭拆線出院。醫(yī)生叮囑，老人骨頭愈合慢，回家后要靜養(yǎng)，盡量不要活動。但李桂蘭在醫(yī)院憋悶了1個多月，回到家便嚷嚷著要到外面走走看看。陳天強牢記醫(yī)囑，好言相勸，同時想著兩全其美的辦法。

一天，陳天強看到一位年輕媽媽用背兜背著嬰兒，他突發(fā)奇想：我也可以用背兜背著干媽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風(fēng)景啊?；氐郊?，他馬上讓妻子縫制了一個結(jié)實的背兜，把帶子加寬加長，把背兜后面加了一塊布，加固了一遍。就這樣，陳天強用背兜背著李桂蘭走出了屋子。李桂蘭在他背上像孩子一樣揮舞著雙臂：“還是外面好啊，我心情都變好了?！睘榱俗尷罟鹛m每天都有好心情，陳天強于是每天都背她出門轉(zhuǎn)轉(zhuǎn)，或站在街上與村民聊天，或到山坡上看看大自然的美景。

從李桂蘭拆線出院到能自己走路的幾個月里，除了刮風(fēng)下雨，陳天強幾乎每天都背著李桂蘭到戶外轉(zhuǎn)一轉(zhuǎn)，散散心。陳天強說：“干媽的腦子本來就糊涂，老憋在屋子里情況會變嚴重，背著她出來轉(zhuǎn)轉(zhuǎn)，對她的心情和病情都是有益的?！?/p>

遷入戶口，他給流浪老婦“一個家”

收留李桂蘭后，陳天強就一直想幫李桂蘭找到家人，因為他理解失去親人的痛楚。前些年經(jīng)濟條件不允許，他沒資金和精力去主動尋親，只能在附近的一些村鎮(zhèn)張貼“尋親啟事”。雖然也陸續(xù)來了一些認親的人，但他們都不是李桂蘭真正的家人。一晃十幾年過去了，家里的經(jīng)濟條件有所好轉(zhuǎn)，陳天強便又動了替李桂蘭尋找家人的念頭。

2018年4月，陳天強在李桂蘭頭腦稍微清醒時，詢問她家住在哪兒，兒女都叫什么名字。當問李桂蘭兒女叫什么名字時，李桂蘭的情緒變得特別激動，嘴里嘰里咕嚕地說了些什么。有幾次，陳天強聽出幾個類似地名的詞匯，便按著那幾個模糊的地名找過去。然而，一無所獲。

一次，曹鳳梅聽李桂蘭嘴里叨咕“志丹”兩個字，便告訴丈夫去志丹縣找找看。通過志丹當?shù)嘏沙鏊愄鞆娊K于找到了李桂蘭所住的村子，村里人卻給他講了一個不幸的故事：李桂蘭早年喪夫，獨自拉扯兒子長大。兒子在外打工時，突遭車禍身亡。李桂蘭經(jīng)受不住打擊，精神失常，最后走失。李桂蘭在村子里已經(jīng)沒有直系親屬了，對于她的走失也就沒人過問。如果不是陳天強找到村里，村里人都以為李桂蘭客死他鄉(xiāng)了。回到家，陳天強對妻子講了李桂蘭的不幸遭遇，他說：“干媽沒有別的親人了，就讓我們來贍養(yǎng)她，為她養(yǎng)老送終吧?！辈茗P梅抹了一把淚水，重重地點了點頭。

陳天強想，既然李桂蘭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那就干脆把她的戶口遷到自己家。有了本地戶口，李桂蘭可以入“新農(nóng)合醫(yī)保”和“農(nóng)村養(yǎng)老保險”，以后在看病和養(yǎng)老上能有所保障。

可是，當陳天強來到鎮(zhèn)派出所為李桂蘭落戶時，管理戶籍的民警解釋說，李桂蘭不是本地人，與陳天強在法律上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不能落戶在他們家。后來，鎮(zhèn)社會保障服務(wù)站站長薛飛聽說此事，十分感動，于是為陳天強補辦了具有法律效率的收養(yǎng)手續(xù)。鎮(zhèn)派出所戶籍民警也通過到志丹縣走訪群眾、了解，積極辦理一系列證明，終于為李桂蘭解決了戶籍問題。在填寫“與戶主關(guān)系”一欄時，按照陳天強的要求，填寫了“母子關(guān)系”。至此，李桂蘭老人正式成為陳家的一份子。接著，陳天強又為李桂蘭辦理了“新農(nóng)合醫(yī)保”和“農(nóng)村新型養(yǎng)老保險”。

2019年1月，陳天強領(lǐng)著母親李桂蘭乘車去西安的醫(yī)院看病。經(jīng)過腦內(nèi)科專家診治，李桂蘭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都大有改觀，回家后已經(jīng)能幫曹鳳梅干一些簡單的家務(wù)活了。如今，李桂蘭老人逢人便說：“要不是強娃子收留我、養(yǎng)我，我這把老骨頭早不知道埋在哪里了。強娃子就是我的兒，這兒就是我的家！”

陳天強贍養(yǎng)流浪老婦的故事，被媒體刊發(fā)后廣泛傳播，他的孝行感動了眾人。2017年12月，陳天強被陜西省文明辦評為“陜西好人”；2019年1月，陳天強又被中央文明辦評為“中國好人”。有人問他為什么要贍養(yǎng)無親無故的老人，陳天強說：“我上初中時，學(xué)過這樣一篇課文，文中有這樣一句話：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每個人都有老去的那一天，照顧孤寡老人是每個公民都應(yīng)該做的事。”

從路上邂逅，到融入家庭，陳天強20年扇枕溫衾的孝行，不但將中華民族以孝為先的傳統(tǒng)美德詮釋得淋漓盡致，也樹立了一個孝老敬親的學(xué)習(xí)榜樣，為社會傳遞了滿滿的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