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全偉
周恩來在長期的工作生活中,始終踐行嚴于律己的行為規(guī)范。他清廉當頭,公私分明,從不搞特權。他雖身居高位數(shù)十年,然而絲毫不影響他近乎嚴苛的自律自省。
堅持公私分明
周恩來給自己立下一個規(guī)矩:“坐公車辦私事要自交車費?!比绻緳C忘了記賬交費就會受到嚴厲批評。有一次,周恩來要去人民大會堂接見外賓,從西花廳乘車,先到北京飯店刮臉。他再三提醒司機要記賬交費:“從西花廳到北京飯店算私事,從北京飯店到人民大會堂才是公事,你不要又籠統(tǒng)搞錯了?!敝芏鱽矸彩强磻颉⒌焦珗@散步、到飯店理發(fā)、到醫(yī)院看病以及私人訪友時用車,都堅持自費。他經(jīng)常提醒司機:“這段路交費了沒有?”到了一定時間。周恩來還要一筆一筆地核查。每月發(fā)工資的時候,周恩來必定要檢查是否扣除了用車費,看到確實扣除了才放心。
周恩來有時在家里請一些知名人士、演員、運動員或老戰(zhàn)友吃飯,從不讓公家報銷。他常對身邊工作人員講,要嚴格遵守國家制度和各項規(guī)定,不要因為我是總理,就不認真執(zhí)行。每月自家的房租、水電費交了沒有,拿回家的自費藥交錢沒有,他都要過問。
在西花廳園子里,有一個水池。這個水池年久失修,—直不能蓄水。園子里的花工是個勤快人,便利用這塊地方種上了菜,并把地邊、墻角邊都合理地利用上,種上了老玉米、豆角等。有一天。衛(wèi)士摘來了花工種的豆角。周恩來發(fā)現(xiàn)后,馬上問:“給錢了沒有?”衛(wèi)士聽到周恩來的問話很納悶:這菜都是自己人種的,還要給錢?往哪兒交錢呢?于是,衛(wèi)士想也沒想便回答說:“沒給錢,都是自己人。”周恩來搖了搖頭,說:“這樣不對,用公家的地、公家的水種的東西,就得按數(shù)量付錢,一部分給機關,一部分給花工?!蔽骰◤d的園子里有一棵梨樹,年年梨子成熟后,周恩來都要工作人員一個不少地交給公家。周恩來堅持公私分明,真是一點都不含糊。
1963年2月,在無錫視察期間,周恩來到蠡園參觀。他問陪同的市委負責同志:“買過門票沒有?”那位負責人根本沒有在意此事,也沒有買票。周恩來卻十分認真,馬上讓同去參觀的人停下,鄭重其事地——查點人數(shù),當場購票。
不論是接待外賓還是送給外賓的禮品,凡是周恩來以個人名義宴請或贈送的,他都堅持自己付錢。
1964年初秋,正是南方蜜橘收獲的季節(jié),外交部禮賓司接到周恩來辦公室的電話,說要給柬埔寨王后送一些蜜橘。禮賓司建議以周恩來個人的名義簽字贈送,這樣更親切些。周恩來說:“這個主意好,就這么辦。既然以我個人名義送,一切費用由我本人負擔,不能向公家報銷。”禮賓司的同志聽后感到十分驚訝,因為他們認為不管是以國務院總理名義,還是以周恩來個人名義向外賓送東西,都應由公家報銷,因此沒有考慮費用問題。蜜橘并不貴,但航運費比較貴。周恩來的秘書說:“總理的銀行存折上目前只有400元,盡量省著些用吧!”后來,禮賓司的同志想辦法,把蜜橘托人順便帶到了柬埔寨。對于此事,禮賓司的同志心里很不平靜,他們說:“我們出的這個主意給總理添麻煩了。周總理真是世界上少有的清廉總理,公與私的界限是那樣分明!”
1973年9月,法國總統(tǒng)蓬皮杜訪問杭州,周恩來等作陪。送走外賓后,考慮到幾天來隨行人員十分辛苦,周恩來就吩咐秘書說:“今天中午,我請大家到樓外樓去吃便飯。”飯后,周恩來叫秘書去結賬。省里同志出來阻攔說:“不必總理付了,由我們地方報銷吧!”周恩來聽了后說:“今天我請大家,當然由我付錢!”樓外樓經(jīng)理知道周恩來的脾氣,若不收錢他會生氣的,就收了10元錢。誰知周恩來不同意,說:“這么多菜,10元錢怎么夠呢?一定要按牌價收足。”經(jīng)理和廚師商量了一下,又收了5元錢。不料,周恩來還是不答應,認真地說:“不夠的,誰請客吃飯誰付錢??偫碚埧统燥垼惨鸵话泐櫩鸵粯痈跺X嘛!”樓外_樓經(jīng)理沒辦法,只好又收了5元錢。這樣共收了20元錢。周恩來走后一個小時,機場給樓外樓經(jīng)理打來了電話,說周恩來hZ機前留T10元錢,補付中午的飯費。樓外樓經(jīng)理和職工們商量了一天,只能按周恩來的吩咐去做,當即把當天午餐的飯菜,按照牌價單子細算了一天,總共19.5元,和普通顧客—樣結了賬,并給周恩來寫了份詳細報告,附匕清單和多余的10.5元,寄給了總理辦公室。
從不私收禮物
周恩來從不私收禮物,有關團體、組織、個人送給他的禮物一律退回;不能退的,就付款,然后交有關部門處理。
1961年春節(jié)前夕,周恩來家鄉(xiāng)淮安縣的人民,為了表達對周恩來和鄧穎超的敬意,分兩次給他們送來了一些土特產(chǎn)。第一次,送的是藕粉、蓮子、幾件小工藝品。因是縣委托人捎到北京的,不便退回。周恩來收下后,即委托辦公室寫信批評淮安縣委。信中明確指出:在中央三令五申不準送禮的情況下,你們這樣做是不好的。并附寄了一份《中共中央關于不準請客送禮和停止新建招待所的通知》,讓他們仔細研究并嚴格執(zhí)行,同時寄給淮安縣委100元錢,大大超過了淮安縣委所送實物的價格。第二次,淮安縣委送了點茶馓,是縣委書記到北京開會時帶來的。周恩來堅決不收,委托辦公室的同志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又送給淮安縣委一份中共中央關于不許請客送禮的文件。他還親自用鉛筆在文件匕批示:請江蘇省委、淮陰地委、淮安縣委認真閱讀一下,堅決照中央文件精神辦!
1970年1月,鄧穎超陪外賓到延安?;乇本r,當?shù)氐耐就朽嚪f超帶上一點小米給周恩來吃。考慮到托鄧穎超多帶小米不大可能,最后決定只捎2斤。當?shù)氐呢撠熗景?斤小米裝在一個小布袋里,交給鄧穎超,說:“總理愛吃延安的小米,請你帶一點回去……”沒等這位同志說完,鄧穎超笑著說:“延安的小米,恩來同志見了一定很高興。吃上延安的小米,就像回了一趟家?!彼囊幌挘f得大家都愉快地笑了起來。接著,鄧穎超又說:“不過糧票和錢你們得收下。我們黨有規(guī)定,不送禮。要不我?guī)Щ厝ザ鱽硗疽u我的?!本瓦@樣,鄧穎超留下了糧票和錢,帶走了2斤小米。
1973年10月14日,周恩來陪同外賓在洛陽參觀龍門石窟時,見到北魏時期的龍門二十品拓本。周恩來愛不釋手,便問:“多少錢一套?”“500元。”負責銷售的服務員回答。周恩來扭頭問身旁的秘書帶了多少錢?秘書面露難色,輕聲說帶的不多。周恩來又問了幾個同志,都說帶得不夠。大家湊了一下,也沒有湊夠。于是秘書向周恩來建議:“是否回北京后匯錢來,請他們寄一份……”周恩來趕緊擺手制止秘書再往下說:“不行,那樣做,他們就不收錢了”周恩來的舉動讓旁邊的一位洛陽市委領導看見了,他心想總理喜歡石窟的拓片,這可是洛陽的驕傲,偌大的一個古都給總理送一套拓片都送不起?也太寒磣了吧!于是,他便向周恩來提出:我們送一套!周恩來馬上警覺地望著這位領導,口氣非常嚴肅地說:“你這個同志,怎么這樣講!國家的財產(chǎn)怎么能送人!”周恩來對拓片看了又看,最終還是因為沒有湊足500元而依依不舍地離去。
外出從嚴要求自己
周恩來外出輕車簡行,反對前呼后擁,從不提額外要求。
1956年5月,周恩來到太原進行了一次短暫的考察。這是新中國成立后他首次到太原。到達太原前,省里接到電話通知,說周恩來只允許接待人員去機場接,不許省委領導去接。省委再三研究后,還是決定由省委第一書記和主管工業(yè)的書記二人坐一輛車去接。周恩來走下飛機后,見到他倆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接到電話通知沒有?即使只是兩個省委領導,也不應該來?!敝芏鱽黼x開時,山西省委作出決定,改變了預定省委常委都去送行的計劃。
1958年,周恩來有一次去江西南昌。出發(fā)前,周恩來辦公室給江西省有關部門打了電話,不讓當?shù)馗刹康綑C場迎接??墒秋w機落地后,周恩來發(fā)現(xiàn)窗外來迎接他的黨政軍領導排成了長隊,大小車有四五十輛。他很不滿,對衛(wèi)士說:“你們不是跟他們打過招呼了嗎,為什么還有這么多人來呀?”飛機停穩(wěn)后,周恩來仍坐在那里不肯起身,顯然有些生氣。過了一會兒,他走出艙外,站在舷梯上對前來迎接他的人說:“同志們,我這次來是專門讓秘書打了電話的,可你們還是這樣做。大家都有工作嘛,各有各的事嘛,大家都很忙,沒有必要嘛。大家都回去吧,給我留下一輛車就可以了。”來迎接的人們,聽到這番懇切而嚴肅的批評,全都趕緊散開,各自坐車回去了。機場只剩下省委幾個領導以及兩三輛汽車,周恩來這才走下飛機。周恩來就是這樣,他無論去哪里,都不準迎送,誰若不聽招呼,他就動真格的。當時,在場的人都受到了深刻的教育。
1958年7月,周恩來到廣東省新會縣視察工作,只帶了3名工作人員同行,乘坐的是一輛普通的吉普車。到達縣委后,周恩來向縣委領導同志表示:“我是來新會工作的,是來學習的,不需要接待?!彼磸蛷娬{(diào),我們上面工作的人要到下面來,要像你們一樣到鄉(xiāng)里去,到社里去,到街道去。不要給我特殊照顧,我是你們中間的人,都是普通勞動者,要平等相待,要創(chuàng)造這個風氣。他這樣說,也堅持這樣做。他在新會縣的6天,—直住在縣委書記的臥室兼辦公室,不去住新建的縣委招待所??h委書記的臥室兼辦公室陳設十分簡陋,只有一張木板床、一張舊辦公桌和幾張普通的木椅子。周恩來叮囑縣委領導同志說:要樸素,不要同群眾的生活有距離。我來后不要搞迎送,不要前呼后擁,不要請客,否則會妨礙自己接近群眾,不容易了解真實的情況。
周恩來外出,不但不準地方迎送,對于住處也從不搞特殊,不喜歡住高級賓館,他常說:“隨便找個地方住好了。”
有一年,周恩來因病需要手術治療'黨中央、毛澤東批準他到上海就醫(yī)。到上海后,他住在錦江飯店的中樓。住了一些日子,周恩來發(fā)現(xiàn)這棟樓除了他和鄧穎超外,沒有別人住,就向飯店的同志說:“單獨為我們燒暖氣,開電梯,是浪費國家的財物?!彼岢鲆岬奖睒呛推渌每鸵黄鹱?。飯店的同志解釋說:“總理有病,需要安靜的環(huán)境?!蓖瑫r,飯店還考慮到周恩來的安全,所以仍然要求他們住在中樓。但是周恩來堅持搬到了北樓。周恩來病愈回京前,還按價自己出錢付了幾百元住宿費。
1952年12月,周恩來為接收中長鐵路的事情來到黑龍江哈爾濱,到達的當天就參加了一個會議。會議結束時,已是夜里12點。當?shù)仡I導給他安排了高級賓館,他不去。他說:“我不住賓館,太冷清了,見不到人。我隨便找個旅館好了?!闭f完,他乘車前往哈爾濱喇嘛臺南邊,看到一個旅館,便找上門去。當時,旅館經(jīng)理不在,同行的中共黑龍江省委第一書記歐陽欽找到一名服務員,臨時找了一個房間讓周恩來住了下來。在這里,周恩來和群眾一道在餐廳就餐,同他們聊家常,了解他們的生活情況和有關社會情況。
1955年,周恩來出席萬隆會議回國時路過西安,中共陜西省委安排他住在過去高桂滋的公館里。周恩來知道后不同意,要去住旅館。工作人員勸他說:“已經(jīng)安排了,就住下吧,旅館太亂?!敝芏鱽碚f:“我不怕亂,就怕寂寞冷清。”工作人員說:“住旅館,安全保衛(wèi)工作不好做?!敝芏鱽韲烂C地說:“不要把我同人民群眾分隔開,那不是保衛(wèi),是傷害,傷害我們黨同人民群眾的關系。我們黨是靠人民群眾才有了今天的?!苯Y果,他住到了西安大廈,同大家在一個餐廳里就餐,吃一樣的飯菜。
有一天,周恩來突然來到某部隊機關。部隊負責人想讓他到條件好點的辦公室去休息一下,但是周恩來說:“隨便找個地方好了?!闭f著走進了一個會議室。那里只有一個乒乓球臺子、幾把椅子和一張供值班人員休息的單人床。周恩來的隨行人員說:“你們值班人員休息的那張單人床給總理休息就可以了,總理經(jīng)常都是這樣休息的?!?/p>
拒修西花廳
1949年,北平和平解放后,中共中央從西柏坡遷到北平,首選的落腳地是香山。周恩來作為黨的副主席,日理萬機,有時一天內(nèi)甚至要不止一次地往返香山與城區(qū)之間,這樣奔波既勞累又浪費時間。根據(jù)當時北平市市長葉劍英的建議,周恩來、林伯渠等幾位領導人率先住進了中南海。周恩來最早是同林伯渠一起住在豐澤園。過了—假時間,毛澤東經(jīng)過大家再三做工作,同意住進中南海,周恩來就把自己原來居住的里院讓了出來,先搬到中院的正房,再搬到外院的東廂,最后搬到西花廳,以此作為居住和辦公的地方。
位于中南海西北角的西花廳。本是清末為末代皇帝溥儀之父、攝政王愛新覺羅·載灃修建的攝政王府西花園,因為園內(nèi)一處主要建筑叫西花廳,所以后來人們就統(tǒng)稱這里叫西花廳。當時,王府西花園還沒建好,清王朝就垮臺了。后來,北洋政府的國務院、國民黨北平特別市政府都曾設置在這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時,西花廳院內(nèi)早已是_片破敗。周恩來的衛(wèi)士韓福?;貞浾f:周恩來住進西花廳后,有關工作人員曾打算把院內(nèi)整修一下。周恩來知道后,立即給予制止說:“我們國家剛剛從廢墟中站起來,底子薄,要花錢的地方很多,我這里能住就行了?!苯Y果,工作人員只對房屋做了堵漏和簡單粉刷之后,周恩來就住了進去,這一住就是26年。
西花廳是北京的老式建筑:上邊是老式筒瓦覆蓋,地面是老式方磚鋪地。西花廳后院的幾間舊式平房,便成了周恩來的辦公室。這幾間老式平房由于年久失修,柱子上的油漆早已斑駁脫落。屋里光線很暗,地面潮濕,每當嚴冬來臨時,肆虐的寒風就會鉆過窗戶的縫隙,長驅直入,工作人員只得用舊報紙裱糊以擋風御寒。看到這種情況,作為主管行政生活和警衛(wèi)工作的秘書們心里很不安。有關部門幾次要給周恩來修房,均遭到他的拒絕。周恩來說,這個居住條件比延安的窯洞強多了。
《人民日報》原記者金鳳回憶,1958年夏天,她采寫了一條重要新-聞,送給周恩來審閱。周恩來看過后說:“這個消息是否發(fā)表,還得回去請示毛主席。你和我一起到中南海去,在我辦公室等著?!钡竭_中南海不久,天空烏云密布,雷聲隆隆,緊接著就下起了滂沱大雨。金鳳正在總理秘書辦公室等著去向毛主席請示的周恩來,忽然聽到滴滴答答的滴水聲。她抬頭一看,原來是陳舊的屋頂漏雨了。秘書趕快找了一個舊臉盆,放在有裂縫的磚地上接雨水。又找了一個舊臉盆,直奔總理辦公室去了。一會兒,秘書空著手從總理辦公室走出來,金鳳忙問:“總理辦公室也漏雨嗎?”秘書點點頭。她吃了一驚,如果不是耳聞目睹,誰能相信一個泱泱大國的總理還身居漏屋呢?
不久,金鳳從一個黨報記者的責任出發(fā),向有關方面反映了這件事。國務院機關事務管理局和中央警衛(wèi)局派人查看后,打報告請求盡快整修一下西花廳,以改善周恩來總理的工作環(huán)境。然而,沒有周恩來的允許,誰也修不了,事情就又被拖了下來。周恩來的秘書也為維修房子的事著急,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正巧,1959年底到1960年初,周恩來、鄧穎超夫婦雙雙去外地視察,離開北京前后長達一個多月,這給工作人員提供了一個“搶修”西花廳的機會。1959年12月26日,經(jīng)中共中央辦公廳副主任兼總理辦公室主任童小鵬等領導批準,工作^員對周恩來的辦公室和臥室進行了上面堵漏和內(nèi)部粉刷,撤換了一些舊的沙發(fā)、地毯和窗簾,挖去了地面方磚,鋪上了水泥地,辦公室和臥室還鋪上了木地板。最后,工作人員還打算把西花廳的大院門也整修一下,想在上邊架上拱形過頂,使之與中南海內(nèi)的其他建筑相協(xié)調(diào),也更方便于安全保衛(wèi)工作。不料,剛剛砌好大門的兩個墻垛,周恩來便回到了北京。他立即找來主管西花廳事務的何謙秘書,對他進行了嚴肅批評,并明確表示,必須換回原來的沙發(fā)、地毯和窗簾,否則他決不回西花廳居住。然后,他就讓司機驅車釣魚臺,找了個臨時住地。這樣,已經(jīng)砌好門垛、還未來得及砌拱頂?shù)奈骰◤d院門只好停止施工。
陳毅得知此事后,信心十足地去說服周恩來,但陳毅沒把周恩來勸回家,反而被周恩來拉著帶到了國務院辦公會議上。那時,每星期開一次國務院辦公會議。周恩來在會議上做了嚴肅的自我批評。他甚至聯(lián)系“大蓋樓堂館所”的問題,說他親自制止了一些樓堂館所的建設,嚴令下馬,沒想到自己家里卻發(fā)生了這種事,他很難過,說要求別人做到的事自己沒做到。
周恩來不僅在國務院辦公會議上講,而且在平常的匯報會、生活會、計劃工作會議匕也講,到后來幾乎逢會就講,就做檢討。國務院的干部幾乎全知道周恩來總理“犯錯誤”了,都聽到了他的自我批評。周恩來說:“家里花了那么多錢替我修房子,我在這種會議上再次做檢討。有沒有這個必要?我看是有的。我最擔心最不安的是,我的房子修了,帶了頭了,這是個很壞的頭。那么,副總理、部長、副部長的房子修不修?如果有人要學我的樣子也去修,我要不要批評,要不要制止?我感覺很不安……”
這話使副總理及部長、副部長們都很好奇,他們以為總理辦公室的何謙等人把西花廳修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宮殿,紛紛前去參觀。參觀之后好奇成了震驚。房子都是修了該修之處,若說添置了一些家具,也決夠不上奢侈之類,甚至不比某些部長、省委書記的住房條件好。而總理已經(jīng)如此自責,如此看重這件事,那么,誰還敢亂花錢為自己營建“安樂窩”?
1960年3月的一天晚上,周恩來把秘書何謙叫到身邊,抓住他的手,在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誠懇而深情地說:“小何,你跟我這么多年,對我的性格還不了解嗎?你們花那么多錢,把我的房子搞得那么好,群眾怎么看?你不要只聽人說沒什么,說只修了應該修的,—旦有人搞個人主義,他就會拿出來作擋箭牌。任何事,不同的意見肯定是有的。而且,真有人學著修起房子來,我還怎么說別人?這個頭是我?guī)У穆?。我一個人似乎影響不大,部長、副部長都修起房子來,在群眾中會產(chǎn)生什么影響?這樣一級學一級發(fā)展下去怎么得了?現(xiàn)在呢,既成事實,都為難。我搬進去住吧,我心不安;我不搬進去住吧,你們心不安。我知道你們也難。教訓吶,你們這么搞對誰也不好啊……”何謙眼含熱淚靜靜地聽著周恩來的這番肺腑之言,心里充滿了敬佩和自責。稍停,周恩來又注視著何謙說:“我的存折上還有多少存款?”“你們的那點工資,除了每月的正常開支,還要負擔一些親屬和烈士子女的書、學費,每月都已不剩什么?!焙沃t知道周恩來想自己開銷修房款,就據(jù)實相告?!澳憧矗屹r又賠不起,真是沒有辦法啊!”說著,周恩來無奈地長長嘆了一口氣。最后,他對何謙說:“何謙同志,你們在我這里工作,一定要了解我。我住得好點,吃得好點,穿得好點,別人不會有意見。但我不能那樣做,因為我是國家總理。我?guī)б粋€好頭,可以影響大批黨員干部,如果我?guī)б粋€壞頭也會影響一大片?!?/p>
聽完總理的話,自責的何謙等只好將西花廳新?lián)Q和添置的地毯、沙發(fā)、窗簾、梳妝臺、燈具等凡是能搬走的全搬走,恢復原來的舊貌,只剩地板、澡盆沒有拆。因為這兩樣東西要想搬走就得搞破壞了。何謙在向周恩來匯報時,一旁的陳毅幫了忙:“油漆要不要刮掉???那就不是節(jié)儉而是更大的犯罪嘍?!敝芏鱽肀欢盒α酥链?,他才重新搬回西花廳。
此后,周恩來一直住在西花廳,房間再也沒有大修過。西花廳有養(yǎng)魚池、水榭,但是周恩來怕浪費,生前沒有讓放過水,也就沒有魚蟲水草和蓮藕,常年千涸著。周恩來去世后,日本代表團訪華要參觀他的住宅,胡耀邦才讓把房子重新整修了—下,養(yǎng)魚池也才放上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