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敏 李詩運 (湖北工業(yè)大學藝術設計學院 430068)
藝術作品中“丑”與“美”的關系,許多情況下并不是簡單的對立面關系,有時“丑”與“美”相互包圍,沒有明顯的界限。對于美的問題,從柏拉圖到朱光潛,穿越古今,跨越東西展開了一系列激烈的討論。柳宗元的“美不自美,因人而彰”將美的本質(zhì)問題用八個字喚醒,即美離不開人的審美體驗。
關于丑,應是“丑不自丑,因人而顯”,丑絕不是天生自來的。
第一,丑離不開觀賞者
第二,對于千千萬萬的觀賞者也有千千萬萬種審丑體驗。
第三,丑的體驗是具有歷史性的。不論是丑還是美,都是主觀和客觀的統(tǒng)一。
在我國的文化當中,“丑”作為審美對象常常受到很多人的重視,被納入審美活動中。
清代美學家劉熙載說“怪石以丑為美,丑到極處,便是美到極處?!?/p>
這里可見“美”與“丑”的對立,到了“極處”可以相互轉化。怪石的丑恰好展現(xiàn)了宇宙的生命力和大自然的意圖。無論是自然物還是人造物,最重要的,并不在于“丑”與“美”的外形,而在于物的生氣。它只需充分展現(xiàn)宇宙的生命力,那么丑的物也可以得到體驗者的欣賞和喜愛,丑可以成為美,甚至越丑越美。
如同現(xiàn)代時尚界的審美趨向,以模特劉雯,呂燕為代表的小眼睛,單眼皮,塌鼻梁,厚嘴唇的相貌特征常常得到時尚圈的青睞。究其原因,原本認為“丑”的相貌剛好展現(xiàn)了自然的無限創(chuàng)造力,全憑基因自由地排列組合。原本的“丑”的相貌,在當下竟煥發(fā)出一種奇特的美,那便是宇宙的力量,大自然的美麗。
《莊子》中描寫了許多外貌丑陋的人,他們有的雙腿彎曲,有的被砍掉了腳,有的缺少嘴唇,都是些極其丑陋,奇形怪狀的人,他們卻受到人們的尊重和喜愛。莊子愿意去描寫這樣的人的意圖在于人的外在的美觀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內(nèi)心和精神。
莊子的啟示擴大了人們的審美意識視野,使人們?nèi)プ⒁饽切┩饷渤舐獏s具有內(nèi)心精神的人或事。
《金瓶梅》當中記錄了許多丑陋的人物形象,西門慶,吳月娘,他們甚至內(nèi)心都是丑陋的,但是《金瓶梅》卻有很高的審美價值。雨果的《巴黎圣母院》中的駝背,畸形丑陋,但是《巴黎圣母院》卻充滿魅力。因為它們打破了把人性看作單一的觀念,通過揭露和解剖人性的丑陋,來描繪社會的混亂和黑暗。丑的存在顯示了人生的苦難和社會的灰暗一面,這種赤裸裸的暴露使人震撼,同時更加全面地認識這人的一生的復雜性,人類的歷史和當下的社會。這樣的體會又會帶來內(nèi)心的滿足感和興奮感。
文學作品中的丑陋是為了彰顯美的魅力,繪畫作品中紅是為了體現(xiàn)綠的燦爛,黃是為了表現(xiàn)紫的神秘。丑讓我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美,同時讓我們更加全面地體會事物的全面性。
設計大師布魯爾設計的鋼管椅,又名瓦西里椅。布魯爾于1925年設計了世界上第一把鋼管皮革椅。無論是對新材料新技術的使用,還是結構造型的突破,瓦西里椅都是一次前無古人的新嘗試。它是世界上首創(chuàng)的鋼管家具,具有包豪斯最典型的特點,甚至被認為是包豪斯的同義詞。以現(xiàn)代的審美眼光來看瓦西里椅,形式上,它采用了簡潔有力的線條,幾何外形,外露的結構以及簡單的色彩搭配,突出了布魯爾對米斯的“l(fā)ess is more”。材料上,選擇了物廉價美,方便拆卸的光管以及考慮到受眾舒適性與結構設計,使得瓦西里椅實現(xiàn)了批量生產(chǎn)的可能,真正成為了為大眾的設計。
置身于過去的家具設計,維多利亞時期喜愛繁復華麗的裝飾,明清時期偏愛清凈淡雅,從未欣賞過這一把轉折生硬,色彩單調(diào),散發(fā)著冷光的鋼管椅,可以說瓦西里椅在過去的時代它是“丑”的。
當下,渴望得到大批量生產(chǎn)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物質(zhì)和生產(chǎn)力極大豐富,造型簡單,沒有個性,流水線上生產(chǎn)的廉價家具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它的審美價值,只剩下其功能性。
但是,瓦西里椅在包豪斯的時代是美的,它的審美價值在于人們剛剛發(fā)現(xiàn)了批量生產(chǎn)的力量并迫切地希望產(chǎn)品能盡快能過投入生產(chǎn)中,它是社會的需要,它是科學技術的必然。另外一方面,包豪斯時代的人們已經(jīng)厭倦矯揉造作的裝飾,新的材料如同巨大的魔力,它散發(fā)出與身俱來的光亮,它拼接簡單,能為大眾家庭所承擔。由此,它定是美的。
可見,瓦西里椅美與丑的歷史性,它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丑與美之間變換。
瓦西里椅的真正精神價值恰恰在于他對傳統(tǒng)觀念的反叛,雖不具有木質(zhì)家具的典雅之美和雕琢之美,卻具備了精煉和凝重的品質(zhì),作為民主設計的實踐者,瓦西里椅采用標準化的構件批量生產(chǎn),應用更少的材料來降低成本,真正實現(xiàn)了現(xiàn)代主義設計為大眾服務的宗旨。
一方面,它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工業(yè)革命帶來的巨大沖擊力,能夠批量生產(chǎn)帶來的巨大的商業(yè)利益無法估量。另一方面,更重要的,設計大眾消費的作品,更是一種設計師的社會責任感。布魯爾對于社會作出杰出貢獻,促進知識分子之間思想的進步,展現(xiàn)瓦西里椅子背后的崇高精神追求和其設計者的崇高理想。
它是美的極致同時是丑的極致,這種極致是必要的,它的“丑”又展現(xiàn)了設計的發(fā)展過程-由繁復到極簡,現(xiàn)在又厭倦極簡開始走向人文關懷。它是人類探索設計之美的重要一環(huán),不論是否符合現(xiàn)代審美,它的生命力將生生不息。
關于“美”與“丑”的辯證統(tǒng)一,相互轉換,可以運用到關于美學思考的方方面面,美的客觀與主觀的思考,美的相對和絕對等等。美與丑本身就是矛盾的結合體,只有在不同的環(huán)境下相互襯托才會更加相得益彰。這樣的辯證關系與道家思想的精髓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