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
“歡歡獾,你進(jìn)洞時千萬千萬要小心,這些草原犬鼠的洞曲里拐彎的,你可別磕著……”郊狼華里叨叨個沒完,可歡歡獾一點兒也不覺得煩。它乖巧地仰著頭,眼睛閃閃地盯著華里。
“它真關(guān)心我,我一定要加倍報答它。”歡歡獾握緊小爪子,頭也不回地鉆進(jìn)鼠洞。
歡歡獾在漆黑的鼠洞里爬得飛快,肥嘟嘟的草原犬鼠被驅(qū)逐出洞,剛好成為守在洞口的華里的美餐。
等到歡歡獾帶著一身土鉆出洞穴,打算和華里一起共享盛宴時,洞外除了幾撮鼠毛和幾攤血外,什么都沒有。
歡歡獾又餓又難過,但它還是忍不住為華里辯解:“它肯定不是故意的,它可能遇見了灰狼群或一只更強壯的郊狼……”
“嗤——傻蛋,你肯定被騙了,而且不止一次。下次那家伙只要沖你招招手,你肯定又屁顛顛地跑過去了,對吧?”一只大獾慢悠悠地從石頭后踱出來,一開口就句句往歡歡獾的心窩子上戳,“你應(yīng)該感到慶幸,甩掉那個虛偽的家伙,以后天天都是好日子!”
“你胡說!”歡歡獾極力維護(hù)華里,“你憑什么說我最好的朋友!”
“就憑我是敢叫板獅子、腳踹豹子的蜜獾啊,夠不夠資格?”
聽對方這么說,歡歡獾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家伙。只見它頭戴一頂“白帽”,顯得有幾分呆萌,個頭比自己大一些,但叫板獅子、腳踹豹子……
“吹這么大的牛,也不怕閃著舌頭!”歡歡獾嘟嘟囔囔地吐槽道。
蜜獾看著眼前想氣又不敢氣的獾兄弟,忍不住笑出了聲:“你真是太好玩了,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么慫、這么笨的獾。來當(dāng)我的跟班吧,哥教你如何做一只技壓群雄的獾?!?/p>
對于對方的盛情邀請,歡歡獾只是簡單有力地回了三個字:“哼,我不!”
歡歡獾拒絕無效。
“哎,小家伙,你是叫歡歡獾對吧?我覺得你明明叫慫慫獾更合適?!泵垅岛蜌g歡獾保持著一致的步幅,齊頭并進(jìn)的同時,不斷開著歡歡獾聽了一點兒也笑不出來的玩笑。
“唉,你捕鼠的技能太差啦!會鉆洞也不行,主要還是得快……”
“大白天的你睡什么覺,別拿自己是夜行性動物當(dāng)幌子,我看你就是懶。你以前跟著郊狼的時候,還不是它說捕獵就捕獵,哪分白天和黑夜。樹上那只麻雀全都告訴我了……”
歡歡獾被這家伙嘮叨個沒完,煩得直跳腳??蓪Ψ絽s接著說:“對,很好,你是不是憤怒得快要冒火了?加油,再生氣一些,保持這份憤怒,以后遇到任何敵人就懷著怒氣沖上去……記住,憤怒讓你勇敢,憤怒讓你無敵!”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賴皮的家伙?”歡歡獾哭笑不得地想。
“嘖,你的爪子那么鋒利,怕啥!不就是一條蛇嗎?放心,我會在旁邊大聲給你喊加油的!”
這真是一件奇妙的事,雖然蜜獾處處嫌棄歡歡獾,但是歡歡獾自從被它纏上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厲害了一些,膽子也大了不少,不但可以單挑大蛇,就是遇上一只落單的小牛,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嚇得趕緊躲進(jìn)洞。
“歡歡獾,機不可失!那只小牛只是個頭大而已,實力其實很菜的。咱倆只要聯(lián)手,今晚肯定能吃上小肥牛!你信不信我?!”
“我……信!”
兩只獾一前一后,氣勢洶洶地堵住了小牛的去路。
蜜獾齜著牙,弓著身子,一陣風(fēng)一樣沖了上去,結(jié)果小牛一個側(cè)身,蜜獾撲空了。但它絲毫沒氣餒,元氣滿滿地再次沖了上去。一次、兩次……十次、十五次……蜜獾的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歡歡獾受到鼓舞,也沖了上去。
“哞——”遠(yuǎn)處傳來一聲牛叫,兇猛的牛媽媽來找孩子了。歡歡獾見狀就要后退,蜜獾卻絲毫沒有棄戰(zhàn)的意思……
由于雙方的實力確實有差距,結(jié)果不用說——小牛最終被救走了。臨走前,憤怒的牛媽媽還用犄角用力將難纏的蜜獾頂?shù)美线h(yuǎn)。
“蜜獾哥,你沒事吧?你嘴巴怎么有血……你別死……一無所獲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歡歡獾語無倫次地安慰蜜獾道。
“呸,哭啥呢,我還沒死呢!再說了,誰告訴你我們一無所獲?!你看——”只見蜜獾的身下,藏著一截帶血的牛尾巴……
“剛才那樣生死攸關(guān)的情況下,你竟然……算了,這確實是我認(rèn)識的蜜獾哥能做出來的事兒!”
一大一小兩只獾相視一笑。而歡歡獾心中無形的壁壘,似乎也在這一笑之間,瞬間被打破。
“歡歡獾,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現(xiàn)在讓你叼著這截牛尾巴,大搖大擺地從身后那叢灌木前走過,無論如何都不要回頭,不要說話,你能不能做到?”蜜獾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它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搞得歡歡獾不由得有些緊張。
“我可以的!”歡歡獾鄭重其事地答應(yīng)道。
雖然歡歡獾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但它還是照做了。當(dāng)它叼著牛尾走到灌木叢邊上時,看見郊狼華里赫然站在那里,拼命擠出一個歡歡獾以前常見的親切笑容。歡歡獾很想像以前那樣迎上去,可是想到蜜獾哥的話,它最終咬緊牙關(guān),梗著脖子,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看著神氣活現(xiàn)的歡歡獾從自己面前經(jīng)過,華里的笑容漸漸凝固,最后不自覺地變成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它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要失去什么很重要的東西了,可究竟是什么呢?它一時沒想起來。
而這邊的歡歡獾其實也不輕松:“蜜獾哥,先別和我說話,讓我哭一會兒?!?/p>
蜜獾:“……”
“歡歡獾,你在嗎?我是華里。你能不能出洞來,我有話跟你說。”天剛蒙蒙亮,忙碌了一整晚的歡歡獾剛剛回洞休息,就聽見洞外傳來華里的聲音。
歡歡獾雖然沒有搭腔,但它翻來覆去的動作已經(jīng)暴露了它的內(nèi)心。
“想去就去唄!磨磨蹭蹭的像什么話!放心,我不會當(dāng)著你的面撕了你的朋友的!”蜜獾趴在洞穴里懶洋洋地翻了個身說道。
得到大哥“特赦”,歡歡獾忙不迭地沖出洞,一臉欣喜地看著華里。
華里起先一愣,幾秒后才反應(yīng)過來繼續(xù)說:“歡歡獾,你是我認(rèn)識的最真誠、最善良的朋友。我之前可能不夠珍惜……除了你,真的不會有其他朋友對我這么好了。你能不能原諒我,我們重新做朋友?”
華里的話一下子擊中了歡歡獾內(nèi)心最柔軟的地方。原來,它的隱忍和委屈,對方都知道啊。雖然它之前總是假裝不介意,可是能得到華里的認(rèn)可,這對歡歡獾來說,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過了好一會兒,歡歡獾終于哽咽著說:“華里,快別這么說,我之前也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我、我很愿意和你重新做朋友。你……還需不需要一起捕獵?我現(xiàn)在就可以去!”
華里和歡歡獾“重修”友誼之后,一直表現(xiàn)得特別積極,并且時時處處維護(hù)歡歡獾,就算是和蜜獾一起,也依然如此。
在遇到美味的獵物時,華里會說:“歡歡獾是我們?nèi)齻€中個頭最小的,讓它先吃!”
在蜜獾訓(xùn)斥或者諷刺歡歡獾時,它會像母雞護(hù)崽那樣護(hù)著歡歡獾:“它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你不要總是罵它!”
華里和蜜獾常常會吵起來,有時是因為捕獵方式,有時是因為歡歡獾,有時甚至什么都不為,莫名其妙就起沖突。而夾在中間笨嘴笨舌的歡歡獾經(jīng)常誰都說不過,只能懊惱地扒拉著地。終于,一次大沖突之后,蜜獾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對于蜜獾的離開,華里顯然很興奮:“歡歡獾,你高不高興?現(xiàn)在就剩下我們了。再也不會有人破壞我們的友誼了。走,咱們今天大吃一頓,好好慶祝一下。我聽說有個地方有一大窩地松鼠……”
一路上,歡歡獾都有些心不在焉。它心里說不出的憋悶……其實,它并不想讓蜜獾走。
“歡歡……歡歡獾,救命,是是是狼!”華里的驚呼,將歡歡獾的思緒拉回現(xiàn)實——一頭高大健壯的灰狼流著口水堵住了它們的去路。
歡歡獾嚇得差點兒哭出來,但它一轉(zhuǎn)身,看見華里瑟瑟發(fā)抖的可憐模樣,不得不撐直身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大一些。
“華里,你別怕,我會保護(hù)你的。我的爪子很鋒利,我……我肯定要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分鐘……華里?”
歡歡獾的話還沒說完,腿長的郊狼已經(jīng)跑出老遠(yuǎn),只留下歡歡獾獨自面對饑餓的大灰狼。
關(guān)鍵時刻,蜜獾跑了出來。它雖然個頭不大,但憑借無畏的勇氣和死纏爛打的作戰(zhàn)手段,最終成功趕跑了灰狼。
“蜜獾哥……”歡歡獾想想丟下自己逃跑的華里,再想想為自己勇敢戰(zhàn)斗的蜜獾,忍不住紅了眼眶,“蜜獾哥,我知道真正的朋友應(yīng)該是什么樣子了。你能不生我的氣嗎?”
“廢話真多!還不快跟上!”瞧,這就是蜜獾哥表現(xiàn)友愛的方式,霸道又溫柔。歡歡獾趕忙邁著小短腿,騰騰騰地追了上去。
小哥白尼·野生動物畫報2019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