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彥彩
烈士遺書是共產(chǎn)黨人在生命最后時刻留下的文字,是殷殷囑托,更是高亢宣言,赤膽和柔情迸發(fā)于筆端,書寫了黨性與人性相統(tǒng)一的感人篇章。
由中國方正出版社出版的《致我深愛的中國——烈士遺書的故事》,共收錄了35位革命烈士的遺書。這些遺書大多寫于黑暗潮濕的牢房和英勇就義的前夕,也有的寫于槍林彈雨的戰(zhàn)場或被捕的押解途中;遺書的傳出及流轉又有不同的途徑和血淚故事,令人讀之動容,聞之落淚。
1
一封封生死離別、催人淚下的遺書,是共產(chǎn)黨人堅定理想信念的宣言書。
面對敵人的勸降、誘降,很多人是可以茍活的。然而,馬克思主義堅定的信仰者,為實現(xiàn)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縱然刀斧相加,也不改其本色。
烈士何功偉1915年出生在湖北咸寧的一個書香門第之家。1936年8月在上海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1938年6月任中共湖北省委委員,隨即受黨組織派遣回家鄉(xiāng)開辟鄂南抗日根據(jù)地,任鄂南特委書記。后又到湘鄂西區(qū)工作,任湘西區(qū)黨委書記、鄂西特委書記等職。皖南事變后,國民黨頑固派發(fā)動了第二次反共高潮。1941年1月20日,何功偉在恩施不幸被捕。敵人對他封官許愿,拉攏誘惑:“只要你脫離共產(chǎn)黨就可以當省府委員,全省青年領袖,還可以出國留學?!焙喂蒯斀罔F地說:“我不后悔自己的選擇,也決不會同你們這幫禍國殃民的民族敗類同流合污!”萬般無奈之下,國民黨六戰(zhàn)區(qū)司令兼湖北省主席陳誠下令特務找來何父,妄圖利用骨肉親情動搖何功偉的信念。何功偉得知后,給父親寫下了第一封訣別信:
“微聞當局已電召大人來施,意在挾大人以屈兒。而奈兒獻身真理,早具決心,茍義之所在,縱刀鋸斧鉞加諸項頸,父母兄弟環(huán)泣于前,此心亦不可動,此志萬不可移……惟懇大人移所以愛兒者以愛天下無數(shù)萬人之兒女,以愛抗戰(zhàn)死難烈士之遺孤,以愛流離失所無家可歸之難童,庶兒之冤死,或正足以顯示大人之慈祥偉大?!?/p>
但這封信沒有能夠寄出,被特務們截獲轉交到陳誠手里。陳誠看后,大為感慨地說:“這么難得的人才為什么我們國民黨里沒有?”并親筆批示:“至情至性,大節(jié)大義,此人偉大!”
父親先后探視勸說何功偉十多次,均沒有結果,離別前寫了一封“一字一淚”的信再次進行勸說,何功偉又給父親寫了第二封信,表明赴死的決心:
“而兒之所以始終背棄大人養(yǎng)育之恩,斷絕妻子之愛,每顧而不悔者,實不愿背棄絕大多數(shù)人之永久利益以換取吾一家之幸福也。誰無妻兒?兒安忍出賣大眾,犧牲他人,茍全一己之私愛?兒決心犧牲個人,以利社會國家,粉身碎骨,此志不渝!”
1941年11月17日,何功偉在恩施方家壩后山五道澗刑場慷慨就義,時年26歲。
在忠誠還是背叛之間怎樣選擇,對任何人都是一個終極考驗。只有真正的共產(chǎn)黨人,才能夠做到信念至上,死而后已。
2
一封封生死離別、催人淚下的遺書,表達著共產(chǎn)黨人深沉的家國情懷。
1935年3月4日,紅軍長征后留在蘇區(qū)的部隊遭到敵人重重圍攻。在一次突圍戰(zhàn)斗中,贛南軍區(qū)政治部主任劉伯堅不幸身中數(shù)彈落入敵手。他自知定死無疑,于獄中連續(xù)寫下數(shù)封家書安排后事。
他在寫給鳳笙大嫂等諸兄嫂的信中做了兩項安排:一是請家人務必不要設法營救他;二是對分別寄養(yǎng)在別人家的兩個兒子的去處做了交待。之后,他不無慚愧地寫道:
“我為中國革命沒有一文錢的私產(chǎn),把三個幼兒的養(yǎng)育都要累著諸兄嫂。我四川的家聽說久已破產(chǎn)又被抄沒過,人口死亡殆盡,我已八年不通信了。為著中國民族就為不了家和個人,諸兄嫂明達當能了解,不致說弟這一生窮苦,是沒有用處?!?/p>
可以想見,當一位父親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撫養(yǎng)兒女長大時,會有怎樣痛苦的心情?而將兒女托付給別人撫養(yǎng)自己卻拿不出一文錢時,又是何等煎熬和愧疚?
然而,共產(chǎn)黨人為挽救民族于危亡,就必須忍痛舍棄兒女情長。在這封信的開頭,劉伯堅寫道:“弟準備犧牲,生是為中國,死是為中國?!?/p>
向死而生,是革命者留給后人最悲壯的背影。
烈士熊亨瀚在寫給妻子的遺書中寫道:
“雖然人生自古誰無死,余之死,非匪非盜,非淫非拐,非殺人放火,非貪贓枉法,實系為國家社會,為工農(nóng)群眾……”
烈士史硯芬在給弟弟妹妹的遺書中寫道:
“我今與你們永訣了。我的死是為著社會、國家和人類,是光榮的,是必要的?!?/p>
這就是先烈們面對白色恐怖,在親情和民族大義之間毅然做出的人生抉擇!
3
一封封生死離別、催人淚下的遺書,閃爍著共產(chǎn)黨人的人性光輝。
烈士們在戰(zhàn)場上是勇往直前的戰(zhàn)士,在生活中則是兒子/女兒、丈夫/妻子、父親/母親。他們的遺書紙短情長,充滿著對親人深深的牽掛和不舍。
“燦英吾愛:
亮東奔西走,無家無國,我事畢矣!望善撫吾兒,以繼余志。此囑。
臨死日郭亮”
這是郭亮寫于1928年的遺書,只有短短33個字。
郭亮被捕后,審訊者問:“你是郭亮嗎?”
“我承認是總工會的委員長郭亮,你們就可以殺了,不必多問!”
審訊者追問黨的地下組織情況,郭亮回答說:“開眼盡是共產(chǎn)黨人,閉眼沒有一個?!?/p>
回答激怒了審訊者:“你不說,我會嚴刑拷問!”
“家常便飯?!?/p>
“我要砍你的頭!”
“告老還鄉(xiāng)。”
這就是郭亮在國民黨審訊時的全部“供詞”。
1928年3月29日夜,國民黨反動派將年僅27歲的郭亮秘密殺害于長沙“湖南鏟共法院”前坪。在慷慨赴死之前,郭亮把對妻子和兒子的愛,全部凝聚在這33個字中。
“亮東奔西走,無家無國,我事畢矣!”本是一腔豪邁,一副了無牽掛的樣子。但誰能沒有不舍之人?“燦英吾愛”,一句簡單的稱呼,既是徹骨的痛也是至深的愛,既要做錐心的告別,又要做不忍的托付——“望善撫吾兒,以繼余志”。共產(chǎn)黨人在就義前的義無反顧和對妻兒的萬分留戀在短短兩句話中重疊,既重若泰山,又悱惻綿長。
在本書所收錄的烈士遺書中,最特別的一封是來自陳毅安寄給妻子李志強的信。
1931年3月的一天,李志強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是陳毅安的手書,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紙——竟然是空白的!她把信紙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沒有字,真的沒有字!不禁失聲慟哭……
原來,陳毅安曾和李志強相約:“如果我哪天不在人世了,我就會托人給你寄一封不寫任何字的信去,你見了這封信,就不要再等我了。”
世上還有什么比這無言的愛更刻骨銘心?
烈士遺書是寫給親人的,也是寫給我們的,更是寫給未來中國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講,《致我深愛的中國——烈士遺書的故事》,無疑是當前在全黨開展的“不忘初心、牢記使命”主題教育的優(yōu)秀學習讀本。
(責任編輯:王錦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