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利軍
(內蒙古大學歷史與旅游文化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70)
李修生等主編的《全元文》匯聚有元一代之文章,成書共計六十冊,為學界研究元代文學提供了便利。但是由于本書卷帙浩繁,規(guī)模宏大,故也有失收和錯誤的情況。劉曉《〈全元文〉整理質疑》一文就曾指出《全元文》出現(xiàn)的問題和不足,并歸納為4 條:一是漏收作者問題;二是作者小傳考證欠精詳;三是文獻搜集不全;四是選用版本不當。[1]
自《全元文》出版以來,學界就涌現(xiàn)出許多為其補遺、???、考證以及討論其編纂之得失的論文和科研成果,其中不乏為《全元文》補目和輯錄百篇以上者。如劉洪強《〈全元文〉補目300篇》一文,通過“《禪宗全書》中有大量的元代文章未收,尤其以和尚的語錄為主”[2],為《全元文》補目300篇。楊匡和發(fā)表在《古籍整理研究學刊》的《〈全元文〉失收序文303 篇補目》和《〈全元文〉失收序文補目(一)》二文,“發(fā)現(xiàn)《全元文》漏收詩歌序文的情況比較嚴重”[3],于是從《元詩選》《元詩選補遺》等搜集,共計補《全元文》失收之詩序文篇目728 篇,成績卓著。不過,其將同一篇詩序割裂而只錄序入《全元文》,是否合適,仍然值得商榷。近年來,陳開林系統(tǒng)研究《全元文》一書,撰有《〈全元文〉編纂考索》博士論文一部[4],并在其后為《全元文》輯錄和補遺,發(fā)表了多篇論文。
筆者在查找有關任士林的文獻時,發(fā)現(xiàn)了幾篇失載于《全元文》的散佚之文,或雖載于《全元文》中,卻有脫漏和錯誤的情況。目前這幾篇文章也不載于其他人為《全元文》補遺和輯錄的論文中,遂對其進行補遺和考證,以備學界利用。
國家圖書館藏明初刻本《元松鄉(xiāng)先生文集》十卷,為宋末元初浙江奉化(今浙江寧波)人任士林的詩文集。此詩文集卷首有趙孟頫、陸文圭、杜本、邢泰四文,其中趙孟頫和陸文圭二文載于《全元文》中,可以與之???,而杜本和邢泰二文不載于《全元文》中,可補《全元文》之缺,下面分別述之。
《元松鄉(xiāng)先生文集》卷首收有趙孟頫《任叔實墓志銘并序》,《全元文》卷五九八也收有此文,不過二者文字略有出入,見表1。
表1 趙孟頫《任叔實墓志銘并序》???/p>
首先,《全元文》本均作“君”,而《元松鄉(xiāng)先生文集》本均作“公”。其次由上表可以發(fā)現(xiàn),《元松鄉(xiāng)先生文集》中所收趙孟頫之文更準確、完整,如“友人中順大夫泰州尹兼勸農(nóng)事趙孟頫為文并書”一句,不載于《全元文》中,而這句話明確告知趙孟頫在為任士林作墓志銘時,所擔任的官職,借此可以考證趙孟頫的仕途履歷。再如《全元文》作“父鳴一時”,《元松鄉(xiāng)先生文集》本作“文鳴一時”,顯然,“文鳴一時”正確。另外《全元文》作“方某”,《元松鄉(xiāng)先生文集》本作“方員”。
方員,《全元詩》從元孟宗寶《洞霄詩集》卷十四錄方員詩一首《侍句章先生游大滌吾祖白云翁舊題猶在也留詩以紀》。其人物小傳云:“方員,號白云,生平不詳。元孟宗寶《洞霄詩集》作‘國朝名公’?!盵5]按:“句章先生”指任士林,士林有《句章文集》,即今之《松鄉(xiāng)先生文集》,其自稱“句章任士林”,且士林《元松鄉(xiāng)先生文集》卷八中亦有《題大滌洞天》一詩。[6]文集卷首趙孟頫記載:“耜與公弟子嚴陵方員,拜余詈水之上,涕泣請銘其墓石。”[6]由此可知,方員,號白云,嚴陵人,是任士林之弟子,曾與士林次子任耜于詈水之上,求趙孟頫為其師撰寫墓志銘。
《元松鄉(xiāng)先生文集》卷首收有陸文圭敘,沒有題目,《全元文》也收有陸文圭此文,題目作《任叔寔遺稿序》[7],二者文字亦略有出入,見表2。
表2 陸文圭敘文校勘
由表2 可知,二者文字雖略有差異,如《全元文》通篇作“君”,而《文集》通篇作“公”。但是《文集》所收陸文圭敘,較《全元文》而言,更為準確。首先,任士林,字叔實,《全元文》均作“叔寔”,錯誤。其次,“窮于人也”當依據(jù)《文集》改為“畸于人也”?!肚f子·大宗師》:“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盵8]畸人,指不合世俗,稟性清高的異人,與文意更為符合。另外《文集》結尾比《全元文》多出“丁卯孟夏朔,墻東老叟陸文圭敘”一句話,不但可補《全元文》之缺漏,而且此句話明確了陸文圭寫作此序的時間,對于考證任士林《松鄉(xiāng)先生文集》在元代的刊刻時間,非常重要。
《元松鄉(xiāng)先生文集》卷首有杜本序文一篇,沒有題目。清代陸心源亦將此文收入其《皕宋樓藏書志》卷九十六,陳開林據(jù)此擬杜序其名為“《松鄉(xiāng)集跋》”[9],恐不妥。按照先序后跋的原則,且杜本此序,最早出現(xiàn)于任士林元刻本《松鄉(xiāng)先生文集》中,因此,如要擬題,作《松鄉(xiāng)先生文集序》似乎更為恰當。查《全元文》收杜本文章十五篇,而不載此篇序文。其文曰:
右《松鄉(xiāng)集》者,四明任叔實甫所制,詩賦、記序、碑銘、傳贊、雜著之文,總若干卷。其嗣子良為江浙行中書省理所案牘官,今杭州路太守任公欲其文之傳于世也,就子良求其稿而刻之。子良謂其先人著述甚廣,而掇拾于散亡殘脫之余者,未能畢見,其僅存者此爾。趙君仲德素與先人游,舊故用意裒集,繕寫如此。因拓以遺余,且抆泣言曰:“先人與子夙有文字之契,歡愉憂戚,未嘗不相與莫逆也,而先人墓上之木拱矣。始克粗成,是集子宜敘其顛末,以考其成,庶幾先人之志也。”
惟叔實甫始自四明山中來杭,倡為古作者文辭,一時驚猜、疑愕、怪笑、非訕者,往往喧雜,獨趙公子昂、鄧公善之、袁公伯長、周公景遠、張君錫、楊仲弘、薛宗海、吾子行、劉師魯交相推譽,以為柳河東其人也。由是近遠求文著金石者,戶外之屨相接矣。往時怪笑、非訕者,亦隨以服。余時喜從故都遺老承問往昔文獻,尤與叔實親善,又嘗從受《中易》之旨。蓋叔實粹美質直,愛好人倫,有志于當世,以興起斯文為己任,嘗見其意于《送鄧善之赴史館序》矣。中書左丞郝公以事至杭,見其文之典則淳雅,而制行端實。薦為安定書院山長,庶使講道以淑來學,而竟以疾終。若趙公子昂、袁公伯長、鄧公善之繼登詞垣,使叔實而猶存,豈不能與時翕張,日昌其制作之思,而相與為高下耶?是其所謂渾厚博大、溫潤清揚者,抑又有非人之所能為者矣,而不使之鳴夫國家之盛,乃獨多見于宮祠塔寺琬琰之間,其亦幸托斯文以為世雋永。又若謝翱、胡烈婦傳,能使秉彝好德之心,千載著明,是豈徒作者哉!趙公之銘之辭,所謂“木折于山,玉碎于璞”,尤知德之士所以深嗟而痛惜也。京兆杜本序。
按:杜本,字伯原,號清碧,清江(今江西省樟樹市)人。杜本比任士林小二十三歲,曾向任士林學易學以及作詩方法,師事任士林。杜本今有《清江碧嶂集》一卷傳世。士林卒后,任耜準備刻印其父的文集,遂求序于杜本。通過考證任耜的仕途履歷以及杜本的活動時間及范圍,考證此序約作于至正三年(1343),比任耜刊刻元至正四年(1344)本《松鄉(xiāng)先生文集》,正好早一年。
《元松鄉(xiāng)先生文集》卷首另有邢泰序文一篇,也沒有題目?!度摹芬矝]有收錄邢泰其人和他的文章。其文曰:
四明山川為越中諸郡冠,鐘奇孕秀,宜當輩出。夷考傳紀,則唐之賀季真以風流稱,宋之二史以富貴顯,外是寥寥然。季真不免有狂客之譏,二史相業(yè),容有可議,山川奇秀,二三公能盡當否?余來東吳,獲睹《松鄉(xiāng)集》,則四明任叔實先生所作也。先生才裕而學博,理足而詞勝,無奇奇怪怪之習,有渾渾浩浩之氣。凡勒諸金石,形諸題詠,率得體制,名重于當時,可傳于后世。山川奇秀于是乎發(fā)。嗚呼!蘇之峨眉,歐之廬陵,始焉賴山川以生,終焉為山川之重,文章何負于山川哉!今四明以《松鄉(xiāng)集》重,無疑也。陸子方名世具眼,向已訂正而序之,且即世矣。叔實之子子良來為江浙司理官,欲鋟諸梓,以廣其傳。余喜其不私于家也,亦為之書。至元后丁丑三月初吉,閬苑邢泰謹書。
按:閬苑,地名,即今天的四川省閬中市。邢泰其人,據(jù)清《康熙永明縣志》卷之四《職官》于“元教諭、訓導”載:“邢泰,閬中人”。[10]另外卷九《藝文一》收沈芑仁《儒學祭器記》,提到閬苑中邢泰以延祐六年(1319)教諭道州路永明這個地方。[10]元王逢《菜亭四詠》中提到:“江陰儒學教授、閬中邢泰亨翁為記?!盵5]可知,邢泰為四川閬中人,曾先后擔任道州路永明教諭、江陰儒學教授等。任士林次子任耜(字子良)官于澄川(即澄江,今江蘇江陰)時,曾求序于邢泰,邢泰此序文寫于后至元三年(1337)。
上海博物館藏有趙孟頫行書真跡《南谷帖》附題簽尾跋,紙本,縱24.9 厘米,橫49.8 厘米。卷首有清代書家郭尚先題簽“趙魏公真跡”,卷尾有清代潘奕雋、趙魏、齊彥槐題跋?!杜c南谷書》共二帖,其中第二帖,主要提到任士林去世后,趙孟頫在寫給杜道堅的信中,對士林之去世十分悲痛。
《全元文》第十九冊第39-40 頁,收錄此《南谷帖》文字。不過,與傳世的《南谷帖》書法作品對校發(fā)現(xiàn),《全元文》收錄的此貼中缺“惜哉,薄命乃至是耶。恨客囊蕭索,無以為助”;結尾缺“孟頫再拜南谷真人尊師侍者”。另《全元文》通篇作“惟”,而傳世的《南谷帖》通篇作“唯”。[11]
西晉文學家陸機曾撰有《文賦》,此賦有一千多字,收入南朝梁蕭統(tǒng)所編《昭明文選》中,趙孟頫非常欣賞此賦文,于是用行書精心書寫《文賦并序》,此《文賦并序》寫成后,于元代,則分別有牟巘、任士林和俞焯題跋;入明,則有陳道復和文征明題跋。明李日華《味水軒日記》卷六,于“萬歷四十二年甲寅歲(1614),二月四日”條,收錄此五篇序跋。(按:上海書店出版社1994年出版的《叢書集成續(xù)編》(第39冊,史部)(嘯園本),在其第766頁,“二月三日”這部分結束后,接著就是“二月十日”?!岸滤娜铡湃铡边@幾天記載缺失,所以,此嘯園本《味水軒日記》,缺載此五篇序跋。)
此卷書法作品,曾經(jīng)梁溪徐麟卿、項元汴、陳道復家族和文征明收藏和鑒賞。陳道復的序跋作于“嘉靖壬寅(1542)冬暮”,而文征明跋文作于“嘉靖丙辰(1556)七月七日”。
明李日華《味水軒日記》卷六于“萬歷四十二年甲寅歲(1614),二月四日”條載:“四日,太倉陸生來,極言湘中山水之佳。袖出一卷,子昂行書士衡文賦,云乃梁溪徐麟卿家舊物,有諸跋?!盵12]可知,到1614年,此卷尚存于世。
其后,此卷書法作品下落不明,如今流傳的是明代的拓本,墨跡本?!稌▍部份d:“明萬歷二年(1574)五月章田刻。行書。拓本計四十面,面高二八、寬一三厘米。此拓系岳琪藏舊拓精本?!盵13]
此書法作品,收元人牟巘、任士林和俞焯的三篇序跋。其中,俞焯所題跋為詩:“二王死后久無人,文賦書來筆法存。深得晉人波撇意,風流氣象見王孫。洛陽俞焯題?!盵5]此詩已經(jīng)收入楊鐮等主編的《全元詩》中,題目作《題趙孟頫書文賦》。而牟巘和任士林二篇序跋,則不載于今之《全元文》,為二人之佚文,此傳世的趙孟頫《文賦并序》拓本文字,與明李日華《味水軒日記》卷六所記載文字完全相同,遂輯錄如下:
子昂書士衡文賦,曲盡變態(tài),詞之妙固有以發(fā)之,亦未嘗不資乎字之妙而交相發(fā)也。松江普照乃士衡故宅,聞師其緹襲善藏,傳之無窮焉。丁未重陽前三日,陵陽叟牟巘書。
余老且賤,獨不幸得文名。遂來華亭,每過士衡故宅,恨不起千載而商之。碧溪上人出子昂所書文賦示予,人患不游心秦漢以上,士衡所賦,故猶在町畦中耶?子昂當一笑也。句章任士林。[12]
《全元文》收錄賈汝舟文一篇,即《重修邸氏先塋碑(節(jié)略)》,系從《陽曲縣志》所輯錄。另外,清繆荃孫《畿輔金石通志》和清丁紹基《求是齋題跋》二書也收錄此文,所缺文字與《陽曲縣志》同。因此,《全元文》所收此文不但為節(jié)略文,而且文中缺字甚多。楊長振于2018年5月所作的碩士學位論文《北齊〈邸珍碑〉研究》,于其第二章亦收錄此文,據(jù)作者所言,該文系“依據(jù)已收集整理到的文獻資料”而成,且不言該文為節(jié)略文。不過核對其文,所缺文字亦與《全元文》同,且其文中之句讀,亦有不當之處,如“皇太后往幸覃,懷公自請隨行”[14],句讀稍誤。按:覃懷,夏代地名,在今河南沁陽市、溫縣所轄地域。因此,當句讀作“皇太后往幸覃懷,公自請隨行”。
另外,清繆荃孫《藝風堂金石文字目》、清丁紹基《求是齋題跋》和清歐陽輔《集古求真補正》均作“邸彥通重修先塋碑”,再結合文中有彥通等內容,據(jù)此可知,此碑是為邸彥通主持重修其邸氏祖先墳塋而撰的。
清繆荃孫《畿輔金石通志》卷一百五十三《金石十六》:“《重修邸氏先塋碑》,仁宗皇慶二年(1313)癸丑八月初七日,賈汝舟撰,正書,篆額?!盵15]清丁紹基《求是齋題跋》卷四記載:“邸彥通重修先塋碑,碑在今直隸曲陽縣東關外二里許,俗呼王子墳,邸珍墓碑之左?;蕬c二年(1313)八月初七日,賈汝舟撰,正書,額篆。碑為元嘉議大夫、濟南路□□(按:“□□”乃“總管”二字)兼□□□□□□□(按:“□□□□□□□”乃“府尹本路諸軍奧魯”七字)總管管內勸農(nóng)事賈汝舟撰?!盵16]可知,此碑位于今河北省保定市曲陽縣東關外。賈汝舟撰寫于元仁宗皇慶二年(1313)八月初七日,其時官居嘉議大夫、濟南路總管、兼府尹、本路諸軍奧魯總管、管內勸農(nóng)事??梢姡湃嗽跒橹骰虮填}名之時,除了姓名之外,“往往還標識時代、地名、官銜、封號、爵位、俸祿等表明著者社會地位及身份的信息”[17],這樣的情況,非常普遍。
通過仔細查閱資料,發(fā)現(xiàn)《光緒重修曲陽縣志》卷十三《金石錄下》,在收錄此文后,其后有按語對其進行補正。[18]遂依據(jù)其按語,補齊該文如下:
皇元昭文館大學士、中奉大夫、會福院使、領工部事邸公重修先塋之碑
昭文邸公彥通,其父諱全,(補:云朔故家,征西將校),以軍功升千夫長,佩金符。年老,令長子宏襲職,(補:還自關東),教幼子□(按:“□”疑“志”字,因為邸志亨,字彥通。)亨讀書(補:朝經(jīng)暮史,人十己千,無須臾,殆廢)。歲丙午,父嘗教誡之曰:“祖宗以來,世次不可考。今行唐有汝伯父邸元帥,天造草昧,時□□(按:“□□”乃“該境”二字)本土百姓與武仙相距。天兵入界,暨真定史侯、藁城王元帥以平亂功,俱授虎符河南沿邊管軍萬戶。汝異日當往行唐尋訪,□(按:“□”乃“庶”字)知宗族昭穆,墳隴所在,慎無忘也?!?/p>
己酉,父下世,年才十三,與蕭□維斗,俱拜寓軒張秀實為師。(補:聲名日加,進且)天性得繪塑三昧,通(按:“通”誤,當作“造”)微入妙,(補:處唐楊慧之而下,不論也。山西士大夫多稱道之,彥通異時,必成偉器。觀其外,嚴毅剛明,是烈丈夫之色;叩諸內,誠實樂易,有古君子之風。)每思繹父言,則檢巡(按:“巡”誤,當作“尋”)前史。漢有大將軍太傅修,北朝魏齊間,有侍中、散騎常侍、定州刺史司空珍,字安寶。幾欲前往,伶丁一身,事竟不果。
至元辛未九年(按:“九年”為衍文,當刪去“九年”二字)春,安西王(補:令宮中置燈山,已備上元五夜之觀。公不勞而辦,王驚其敏速,大喜。明日與妃同坐,召彥通問曰:“會讀書否?”“幼歲頗攻學業(yè)。”命取紙筆,書為詩文。見其字畫謹楷,誦之,音吐弘暢,愈益愛之。)為制衣服巾帽系腰,編籍宮中,俾司帑藏財物。
戊寅,王薨。后因事來燕,司徒賈公引見過,有旨:本人能塑,分付阿尼哥國公學梵象。至大德壬寅,皇太后時為太子妃,召賜銀鈔、衣服、糧食,分付宮女數(shù)十人(按:“數(shù)十人”當作“數(shù)人”),令彥通以古今列女傳訓誨(補:“之”字)。
乙巳,皇太后往幸覃懷,公自請隨行,賜鞍馬盤費,扈從而南。丙午,令人就京兆般取父母骸櫬,告假歸家。營葬畢,復往懷州。未幾,行宮還都,授彥通昭文館大學士、中奉大夫、會福院使、領工部事,出府庫財至元寶鈔四萬定,修蓋臺山寺院,以成先太后之志。
至大丁未,與司徒尹公、尚書袁公,乘傳趨視修寺之役。路經(jīng)曲陽,見豐碑壞冢,儀石俱存。下馬視之,乃邸公安寶之塋也。正與史書中姓字相同,(補:且驚且喜)。
至驛中,彥通心語口曰:“行唐行唐,在何許?”驛吏問其故,具以前事告。吏答:“西南六十里,邸元帥舊宅,即行唐縣也?!本蛦镜刂鬟m來:“道旁墳墓是我祖上。”遂出鈔一百貫,顧工取旁近之土積而封大之。次年,給地主李益□□(按:“□□”當作“齊鈔”)四百貫,買地五畝,就令侄榮煥等看守。彥通每念恒代曲陽,有夢輒到,雖寢興食次,無時暫忘。甲子一周,得伸先君之遺訓;松楸千祀,□(按:“□”當作“幸”)拜遠祖之荒墳?!酰ò矗骸啊酢碑斪鳌岸唷保┥鷤鋰L艱阻,晚景頗獲安佚。復欲將山后遺骸,就大墳祔葬。仍買田百畝,以供祭祀。立石以紀本末。(補:幸翰林文之,為傳永久,則存沒有光矣。汝舟素知其為人,即告之曰:“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今高爵厚祿,初無覬心;繼志顯親,可謂純孝。必及百年,公前途尚遠,令冢旁得置子孫數(shù)十百家,俾知宗源之所自,責任有在彥通,其勉旃?!保?/p>
另外,唐釋宗密所著《禪源諸詮集都序》一書,載有賈汝舟《重刻禪源詮序》一文,此文不載于《全元文》中,故為之句讀,輯錄如下:
重刻禪源詮序
雪堂禪師,智識雄邁,行解圓通,喜修為,樂施與。一日謂余曰:愚嘗患世之學佛者,不究如來設教之因,妄執(zhí)空有,競分大小。曰頓曰漸,曰禪曰律,訾訾紛紛,千數(shù)百年,如護父足,使具受病。雖遇一二同志,有以啟之,恨不能家喻而戶曉也。幸得圭峰所述《禪源詮》,其文博雅,其旨切當。悉敘前所患者,道其所以然。且作圖示心,一真實諦,含三大義。無明緣染,諸相妄起。依修斷法,獲證入理。提綱舉要,如指諸掌。
昔至元十二年春正月,世祖皇帝萬機之暇,御瓊華島,延請帝師,太保文貞劉公亦在焉。乃召在京耆宿,問諸禪教乖互之義。先師西庵赟公等八人,因以圭峰《禪源詮》文為對,允愜宸衷。當時先師囑其弟雙泉泰公為之記,仍命雪堂鏤板流行。愚以參問諸方,未暇及此。向于云中普恩、興國二寺各獲一本,后在京萬壽方丈,復得遼朝崇天皇太后清寧八年印造頒行天下定本。與文士較正,擬欲刻梓以傳永久。請敘一言,庸伸先師遺志。
余聞之喜曰:今子之心,即圭峰師憂世之心也。然不有斯文,無以解其惑;不壽其傳,無以利其眾。學者睹之,而情不遣、解不生,亦何益矣?古人所謂四難者,今三難不具其一。則在諸方參學者,儻能不負二師弘法利人之念,盡心披玩,情遣解生。如王良總六轡,馳通衢;阿師駕般若航,登彼岸。豈有不達者哉?翰林待制、朝列大夫、同修國史賈汝舟序。[19]
除了以上二文外,賈汝舟還撰有其他文章。據(jù)明王圻《萬歷青浦縣志》卷三記載,在元大徳間,翰林待制、知松江府賈汝舟曾為松江鐘賈山上的玉淸觀寫過記。清熊象階《嘉慶浚縣志》記載,元至正(1340-1371)待制賈汝舟曾為今河南鶴壁市黑山南側的金山嘉祐寺寫過記。另外,賈汝舟曾于大德六年為杭州的仙林寺撰寫過《仙林大慈恩普濟講寺記》一文。明沈朝宣《嘉靖仁和縣志》卷十三《碑碣》:“仙林大慈恩普濟講寺碑記,翰林待制賈汝舟撰?!盵20]清黃易《武林訪碑錄》記載:“仙林大慈恩普濟講寺記,大德六年良月,金應桂書,賈汝舟撰。弘治十三年孟冬,孫暲撰,毛智篆,張本書?!盵21]
按:仙林寺,即仙林慈恩普濟講(或者作“教”)寺,在杭州安國坊,始建于南宋高宗紹興三十二年。因寺后土山名仙林山,寺以此名。明王祎《王忠文公集》卷八:“杭州仙林大慈恩普濟教寺,……宋紹興末洪濟大師智卿所建,戒壇在佛殿后。隆興初賜寺額為仙林,壇曰隆興萬善。淳祐間加寺額為仙林慈恩普濟,壇曰淳祐萬善大乘。”[22]此寺毀于元末戰(zhàn)亂,明清以來,屢毀屢建,今廢。
以上所記賈汝舟所撰之文,今各書只存其目,不載其全文,然其碑或存世,故存此以備后人稽考。關于賈汝舟其人之生平,目前所存資料甚少?!度摹份d:“賈汝舟,元仁宗時為嘉議大夫、濟南路總管兼管勸農(nóng)事兼諸軍奧魯,本書收賈汝舟文一篇(按:即《重修邸氏先塋碑》)。”[17]此條資料,系從光緒三十年《重修曲陽縣志》卷十三所收《重修邸氏先塋碑》一文之前面介紹碑文情況錄出,然其官職不確,正確當作:嘉議大夫、濟南路總管、兼府尹、本路諸軍奧魯總管、管內勸農(nóng)事。另外,關于賈汝舟之籍貫和出處,楊長振《北齊〈邸珍碑〉研究》云“廣宗縣(今邢泰地區(qū))人賈汝舟”[14],其文不注出處,不知系依據(jù)何種史料作出,存此備考。
因此,其人之生平,仍然不夠詳細。通過搜集有關賈汝舟的資料,特制表3,以盡可能勾勒其生平經(jīng)歷及活動范圍。
表3 賈汝舟生平活動經(jīng)歷
綜合以上史料可知,賈汝舟主要活動于元成宗大德間到元至正間,官至翰林院待制、中憲大夫、松江府兼勸農(nóng)事。其活動范圍主要在今上海松江,兼及山東濟南、河南和浙江杭州。
賈汝舟曾于元成宗大德三年(1299),奉詔出使朝鮮?!对贰肪矶冻勺谌酚凇凹汉ト甏赫隆睏l記載:“復以王昛為高麗王,遣工部尙書也先鐵木而(按:明胡粹中《元史續(xù)編》作“額森特穆爾”)、翰林待制賈汝舟赍詔往諭之?!盵23]明鄭麟趾《高麗史》之《世家卷三十一·高麗史三十一》亦載:“夏四月辛亥朔,元遣工部尚書也先帖木兒、翰林待制賈汝舟來詔?!盵24]
元趙孟頫在《題李息齋為任叔實墨竹二圖卷》前面的序文中說:“叔實先生應衛(wèi)君有山之招,將過華亭,枉道訪余,且出詩卷見示。輒次嚴韻二首,一以寄衛(wèi)君,一以奉叔實,并簡詹載使君?!倍遥涞诙自娊Y尾兩句為:“應同賈太守,話我失前期。”[25]
詩中提到的任叔實,即任士林,字叔實;衛(wèi)君,即衛(wèi)謙,字有山,號山齋;而賈太守,即賈汝舟,字詹載。陸心源亦猜測:“詹載疑即其字?!盵26]賈汝舟其時,任松江知府?!冻绲澦山尽肪矶额}名》于“知府”條載:“賈汝舟,至 大間任?!盵27]任士林受其好友、松江華亭人衛(wèi)謙之邀,攜家華亭的時間,正是至大元年到二年,士林卒于至大二年(1309),這與《崇禎松江府志》所記載的,賈汝舟于至大間任松江知府,亦正相符合。
因此,其人物及生平經(jīng)歷大致為:賈汝舟,字詹載,活動于元大徳到元至正間,主要活動范圍大致在松江,兼及山東濟南、河南和浙江杭州。曾于元成宗大德三年(1299),以翰林院待制的身份,奉詔出使朝鮮。大徳間(1297-1307)官翰林待制、知松江府。大德六年(1302)官居嘉議大夫、濟南路總管、兼府尹、本路諸軍奧魯總管、管內勸農(nóng)事。大德九年(1305),官居翰林院待制、朝列大夫、同修國史。至大元年(1308),官居翰林院待制、中憲大夫、松江府兼勸農(nóng)事。賈汝舟與趙孟頫、任士林、衛(wèi)謙、鄧文原、牟巘等相交游,今輯得賈汝舟文二篇,即《重修邸氏先塋碑》和《重刻禪源詮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