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祺
我的十三年光陰里有兩堵墻。一堵矮墻,一堵高墻;一堵破墻,一堵新墻。
那是一堵又臟又矮的墻。墻的年代很久遠,上面的磚瓦布滿了大小不一的孔縫,四周還遍布著長短不一的裂痕,有一塊磚瓦十分平滑,仿佛像一塊被海浪沖刷良久的鵝卵石,很難想象是怎樣的“一雙大手”把斷裂處弄成這個樣子。不過好在這堵墻只是簡單地劃分了樓與樓的區(qū)域,這樣子也并無大礙。但就在這樣的一堵墻上,卻承載著我兒時的歡樂。又臟又矮又破,上面還布有少許污痕的墻角下,卻有一方罕為人知的凈土。所謂凈土,實則只是一片小小的草地,草地里卻有各種各樣的小蟲:如蜈蚣、七星瓢蟲、蚜蟲等,不僅如此,還有一些又花又綠、色彩斑斕叫不上名字的奇異的小蟲,當(dāng)然這些蟲子并不常見,有時草地上才偶有幾只悄悄探出頭;其貌不揚的蚱蜢卻頗受歡迎,倒不是斗蚱蜢,而是看誰捉的蚱蜢又多又大又威猛,靈氣非凡。一次,我費了老半天功夫才捉到了一只,約摸兩根手指節(jié)長,看著它那一雙靈動而又兇猛的眼睛,我不禁暗自得意??墒遣胚^了一天,后來者居上——被別人比了下去,為此我還不高興。小時候的另一件趣事便是尋寶,那時地下仿佛真成了我們的藏寶庫,不時有人挖出像貝殼之類的奇異的東西。
后來,家搬走了,可是休息時間,我輕合雙眼,那堵又破又矮,承載著兒時歡樂的墻卻總是浮現(xiàn)在眼前。
還有一堵墻,那是一堵棕色的高墻,一堵新墻,是我小學(xué)大門旁矗立的墻。不知幾年的光景,那堵高高的墻總是高出周圍樹木一頭,偏生它有時如此的厚實、厚重,墻的側(cè)面至少有20厘米厚,有時仰頭一看總覺得恍惚間那堵高墻仿佛化作一座巍峨巨山,就那么壓在那兒。深棕色的墻在我眼中卻總是閃著亮光——每天被人的目光掃上一眼,洗上一遍,想不亮都難!墻上還刻著一艘飛船,飛船里一位宇航員正微笑著向我們招手。當(dāng)我看到這堵墻的時候,我便猛然意識到兒時的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從此一去不復(fù)返了。我第一次有這念頭是一次體育課。那次體育課,操場已被占滿,我們只好到校門旁的一片空地上課,就在那堵墻的旁邊。剛?cè)雽W(xué)不久的我,滿腦子都是下課如何玩耍,老師講著講著突然發(fā)現(xiàn)我眼神漂忽不定,自然火冒三丈,一張頗為白皙的臉以驚人的速度“唰”地變青,頓時吼了一句:“干什么呢?我正在講課,你居然不聽,給我站到墻角去!”我被老師一吼,“唰”地回過神,被老師那嚇人的氣勢給驚到,雙腿都有一絲打顫,不聽使喚地把我?guī)У綁叀r間就這樣一點點地流逝,我看著同學(xué)們做游戲時那一張張快樂的臉龐,心中不禁有幾分孤獨。偶然間我一抬頭,那堵墻就這么撞進了我的眼簾,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那堵墻高大無比,卻散發(fā)著至高無上的威嚴(yán)。霎那間,我的腳仿佛被釘在了原地,我是這么渺小,我第一次意識到以前的生活徹底離我而去。我若想在這里待下去,就必須要遵守規(guī)矩,努力學(xué)習(xí)。不經(jīng)意間,我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劃過墻間因歲月留下的裂縫,心中悄悄涌出陣陣細流。
如今我已然長大,但有時一閉眼總會浮現(xiàn)出這么一個畫面:一堵又矮又破的墻立在我的左手邊,一堵又高又亮的墻立在我的右手邊,而我則慢慢地走向遠方。02757063-5DE6-40F0-A09E-535A2B7CF61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