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競瓊 劉夢醒

摘要： 辛亥革命后打破了古代封建社會服裝禮制觀念的禁錮，以法令的形式對國民服裝進行規(guī)定。其中1912年《服制》，1929年《服制條例》，1939年《修正服制條例草案》是確定當時禮服、制服和常服的基礎法令。在第三次基礎法令即1939年《修正服制條例草案》頒布之前，曾出現(xiàn)過供討論的第一、第二與第三預案，內(nèi)政部服制討論委員對這三個預案進行了修改與討論，最終于1939年1月8日頒布了《修正服制條例草案》。文章對這三次預案進行了研究，并與1939年公布的《修正服制條例草案》進行了比較分析，且從平等觀念、中西縱橫、實業(yè)救國三方面對其內(nèi)涵進行了研究。

關鍵詞： 民國;服制;法令;草案;修正案;國貨

中圖分類號： TS941.1;K876.9

文獻標志碼： B

文章編號： 1001-7003（2019）01-0094-09

引用頁碼： 011303

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帝制，延續(xù)兩千多年的服裝等級制也隨之瓦解。民國時期通過服制法令對國民服裝進行重新規(guī)定，其中1912年《服制》、1929年《服制條例》與1939年《修正服制條例草案》是奠定基本服裝形制的基礎法令。1912年頒布的《服制》以“今世界各國趨用西式”[1]為基調(diào)，直接對西式服裝采取“拿來主義”，當時部分國民一時難以接受，法令收效甚微。而1929年重新頒布了的《服制條例》，僅規(guī)定中式長袍馬褂為禮服，完全不見西裝蹤影。而這種回歸傳統(tǒng)的舉措無疑也是一種“文化的倒退”，與世界文明進步的趨勢背道而馳，也不能與當時正在向現(xiàn)代社會轉型的國情相適應。這表明“拿來主義”或回歸傳統(tǒng)在當時的國情下都是行不通的，對于國民服裝的規(guī)制仍需作進一步調(diào)整。

于是，1935年2—11月，立法院法制委員會與中央秘書處“收集材料，著手修改”[2];于1937年8月脫稿，提出了修正服制條例第一、第二、第三草案（即預案），對國民所穿著的禮服、制服與常服進行了規(guī)定，并有待作進一步討論與完善。但此過程因抗戰(zhàn)而“擱置”，直至1938年再行討論，最終在1939年1月8日頒布了《修正服制條例草案》。

目前國內(nèi)關于剪辮和放足法令的研究較為深入，涉及民國服制法令的深入研究較少，僅有《服飾導刊》中針對民初服裝法令的考證。本文以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館藏修正服制條例草案的相關史料為基礎，對1939年《修正服制條例草案》的制定過程、基本內(nèi)容及其內(nèi)涵進行研究。

1 第一、第二與第三草案的基本內(nèi)容

第一、第二與第三草案的第一章第二條皆規(guī)定“服制分禮服、制服、常服三種”[3]，說明這三次草案的體系是按禮服、制服、常服構建的（表1）。

1.1?第一草案

規(guī)定禮服為參加典禮時穿著，男子禮服為長袍馬褂，袍為藍色，褂為黑色，女子禮服分為甲乙兩種，甲種采用袍、藍色，乙種則采用衫裙的兩件式搭配，衫為藍色，裙為黑色。

規(guī)定制服為公務員服務時穿著，男公務員為中山裝，女公務員為中式長袍。

對于常服的規(guī)定，男女均采用長短兩式。男子常服分為甲乙兩種，甲種為普通短裝，乙種為袍;女子常服亦分為甲乙兩種，甲種為衫裙，乙種為長袍[4]。

1.2?第二草案

男子禮服為長袍馬褂，袍為藍色，褂為黑色，與第一草案所規(guī)定相同，但女子禮服只精簡為褂裙一種。其中還規(guī)定公務員著用禮服時，應依官階大小而有所不同，通過褂上的繡花種類、織花大小、團花數(shù)目以區(qū)別官階等。

男公務員制服為中山裝，女公務員制服為長袍，與第一草案所規(guī)定相同。

男子常服還是分為甲乙兩種，其中普通短裝未變，將學生裝替換原有的長袍，但規(guī)定成年男子除穿用短服外，長袍也可并用。女子常服分為甲乙兩種，甲種為衫裙，乙種為長袍，與第一草案規(guī)定相同[3]。

總體來說，第二草案較于第一草案來說，變動不大，即女子禮服減少為褂裙一種，男子常服將學生裝替代了原有的長袍。

1.3?第三草案

第三草案對男子禮服作了更詳細的劃分，將其分為大禮服和常禮服兩類。其中男子大禮服采用“國際間通行樣式”——燕尾服。常禮服分甲乙兩種，甲種常禮服又分為長短兩式，皆為西裝;乙種常禮服為中式長袍馬褂。女子禮服不分大禮服與常禮服，只對款式進行規(guī)定，分為甲、乙、丙、丁四種，并規(guī)定女子穿著禮服時應與男子禮服相搭配。

男公務員制服分為甲乙兩種，甲種為西裝，乙種為學生裝。女公務員制服同樣分為甲乙兩種，甲種為西式短裝，乙種為長袍。

男子常服分為甲乙兩種，甲種學生裝，乙種普通短裝，同時也規(guī)定成年以上男子得著用長袍。女子常服仍分為兩種，甲種衫裙，乙種長袍，男女常服和第二草案所規(guī)定相同[5]。

2?內(nèi)政部服制討論委員會委員對修改服制草案的意見及會議記錄

關于這三次預案的討論曾因抗戰(zhàn)而暫時擱置，直至1938年重啟這項工作，1938年內(nèi)政部先后舉行了五次會議對第一、第二與第三草案進行討論。前兩次會議討論了草案的實質性內(nèi)容，并得出了起草條例的原則，形成了委員的修改意見;后三次只是對前兩次會議提出的內(nèi)容進行決議。

2.1?起草條例之原則

1938年7月5日，內(nèi)政部服制討論委員會舉行第一次會議，陳念中委員就服制問題提出三項原則：“（一）服裝式樣須注重保存民族精神及民族文化;（二）服裝質料限用國貨;（三）服裝須合乎一般社會之經(jīng)濟條件。”[6]

1938年8月9日舉行第二次會議，陳念中委員報告歷次審查結果，關于起草服制條例之原則，審查會認為應注意：“（一）簡單莊嚴;（二）經(jīng)濟合用，常服制服禮服宜有連貫性;（三）富有彈性;（四）限用國貨?！盵7]

總體來看，上述原則首先要求服制須“簡單莊嚴，經(jīng)濟合用”，以適應現(xiàn)代社會生產(chǎn)與生活方式的需要;其次要求須帶有本民族的特色，因正值民族危亡的抗戰(zhàn)時期，故應限用國貨，并以此振興國產(chǎn);再次要求條例應有彈性，不帶有強制性，給予國民充分選擇的余地，而“非可以限制一般人非著此服不可也”[8]。

2.2?服制討論委員會的主要意見

服制討論委員會的主要意見大體可以分為三派：

第一種意見強調(diào)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保留中式長袍馬褂，屬“復古派”。如時任西北大學代理校長的陳石珍委員主張“以袍褂為常禮服”[9]。

第二種意見強調(diào)吸收西方文化的精華，采用西式短裝，屬“國際派”。趙戀華委員提出“關于男子服裝似應無論老幼均宜改著短服”，在他看來，短服“能行動便利，振作精神，一洗歷來頹靡之風又節(jié)省材料”[10]。屬于“國際派”的還有施震華委員，他認為“不宜因循前清服制，故擬將此種服制根本廢除，改用短衣”，主張“大禮服服制采仿歐美各國式樣似應用歐美通用呢質制成較為合宜”[11]，即主張從款式到質料都采用西式。

第三種意見強調(diào)中西方文化的調(diào)和，主張結合中西方服裝的優(yōu)點自行創(chuàng)制一種新的服裝款式，屬“折衷派”。朱文胄委員指出“由于目前在抗戰(zhàn)時期，所定服制宜含有民族性。大禮服除國際典禮得適用國際禮服外，宜自行創(chuàng)定一式，以表示中華民族之獨立性”[12]。同時考慮到實施的難度問題，又指出“男子雖應規(guī)定為短裝，但其原有之長衣在平時也宜許其穿著，否則一時欲全部變更不符實際困難而也不太經(jīng)濟也”[12]。他還主張“改良長袍”，既保留長袍，但也要使其向適應現(xiàn)代生活的便利性方向改良。即使屬于“國際派”的施震華委員也認為“圖案繡花既可表示東方美術，并足以宣言我國之絲織品”[11]，主張國際化的同時也要保留中國特色。

2.3?對國貨的肯定

無論是“復古派”“國際派”還是“折衷派”，都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共同點，即均倡導使用國貨。朱文胄委員對使用國貨持非常堅定的態(tài)度，指出“為發(fā)展民生，保存國家抗戰(zhàn)實力，服制質料應絕對限用國貨，在國家民族生死存亡關頭，任何人不可再存有國貨不合用不美觀之見解”[12]。

故“當前的服裝問題不在于西裝或長袍，而在于國貨還是洋貨”[13]。即無論是中式、西式或是中西結合的服裝款式，均要求用國產(chǎn)面料來做。他們將國貨問題與國家危亡相聯(lián)系，認識到“國貨是工商業(yè)根基，一國國家地位的高低完全以該國的工商業(yè)的盛衰來斷定，對于我們自己穿著服裝這件事情，如果我們購買國貨，金錢還是在本國人手里，實則以國貨救亡”[14]。尤其是在抗戰(zhàn)的緊要關頭，當時使用國貨以保存國家實力的呼聲更加強烈，并影響到服制條例的制定。

3?1939年《修正服制條例草案》的最終頒布

以前三次草案（即預案）作為基礎，經(jīng)過內(nèi)政部服制討論委員會多次討論與修改，內(nèi)政部以本部的名義于1939年1月8日最終頒布了《修正服制條例草案》（下簡稱《修正案》）。

3.1?《修正案》的基本內(nèi)容

《修正案》規(guī)定服制分禮服、制服和常服三種。

男子禮服分為大禮服和常禮服兩種，大禮服式如學生裝;常禮服分為甲乙兩種，甲種式如學生裝，乙種為長袍馬褂。女子禮服同樣分為大禮服和常禮服，大禮服和常禮服均規(guī)定為長袍。

男公務員制服式如學生裝，同時中山裝及西裝準予并用;女公務員制服依舊為長袍。

男子常服分甲乙丙三種，甲種式如學生裝，乙種對襟短褂，丙種長袍并得著用中山裝及西式服裝;女子常服也分為甲乙丙三種，甲種為長袍，乙種為短衣配短裙，丙種為短衣配中式褲，并得著用西式服裝，均得加外套[15]。

3.2?1939年《修正案》與前三次草案的關系

在總體建構上，《修正案》采納了第一、第二和第三草案的建構體系，即按禮服、制服、常服三大類進行服裝規(guī)制。在總體形制上，《修正案》主要延續(xù)與采納了第三草案的內(nèi)容，男子常禮服仍為長袍馬褂不變;男子制服將第三草案所規(guī)定的西裝摒棄，只保留學生裝一式。男子常服所規(guī)定的形制與第三草案完全相同，都是學生裝、短裝、長袍三式。但《修正案》的大禮服和常禮服甲種只是將學生裝代替了第三草案所規(guī)定的西裝，同時還提到中山裝與西裝準予并用，在一定程度上給國民日常穿著的服裝提供了更大的選擇余地。

前三次草案對女子服裝的規(guī)定都以中式為主，《修正案》中無論是女子禮服、制服與常服亦都規(guī)定為中式長袍。

3.3?委員的意見在1939年《修正案》中的反映

“復古派”主張“袍褂一時難以廢除，仍列為常禮服之一”[9]，這一點在1939年《修正案》中得到了反映，長袍馬褂仍被規(guī)定為男子常禮服和常服的一種。

“國際派”主張采用西式短裝，而西式服裝在1939年《修正案》中被完全摒棄，取而代之的是中西結合的學生裝。但學生裝的裁剪結構與西裝相同，且屬于短裝，簡便而實用，實際上也是借鑒了“國際派”提出的“改用短衣”這一意見。

在兩派之間，更為中肯的意見是“雖應規(guī)定為短裝，但原有之長衣在平時也宜許其穿著”[12]，這一點在《修正案》中得到了充分的反映，長袍馬褂作為常禮服和常服的其中一種被規(guī)定，供國民選擇穿用。相對大禮服和制服來說，常禮服和常服屬于人們?nèi)粘Ｉ钪兴┲姆b，其穿用場合廣泛而模糊，非常符合“在平時也宜許其穿著”的意見。

4?修正服制條例草案的內(nèi)涵研究

4.1?平等觀念

幾千年來的中國古代史上，服裝被特別顯著地賦予了人們社會等級差的標識功能。作為“勞心者”的官與作為“勞力者”的民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官有官服，民有民服，官民之間的服制有著天壤之別的雙重標準。因為“禮不下庶人”的緣故，所以講“禮”的官服服制詳細，等級嚴密，不講“禮”的民服相對簡單得多?；蛘哒f民服的簡單在某種意義上是由于禮制的禁忌而不得已為之的。

表2為隋朝至清朝針對庶民服裝形制與衣料的部分禁令。這些禁令涉及衣料、色彩、形制、紋飾和配飾諸多方面，剝奪了庶民的服裝自由;由于同時又賦予王室、貴族與職官的著裝特權，所以實質上是拉大了官民之差。

古代中國以禮義之邦為標榜，但這種“禮”否認社會中的人人平等，相反認為人有智愚賢不肖之分，有貴賤上下之分。“服物昭庸，采飾顯明”[18]，中國古代服裝在某種意義上是等級標識的工具，官民、君臣、臣臣之間的等級差均通過服裝的形制、色彩、質料、紋樣、配飾被放大。人們在禮制重重網(wǎng)羅的管制、說教和熏陶下，亦難以形成獨立自主、人人平等的意識。

直到近代中國，禁錮了人們幾千年的禮制才被打破，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社會等級制度，尤其是民國元年頒布的《中華民國臨時約法》規(guī)定“中華民國人民一律平等”“中華民國之主權屬于國民全體”[19]，以根本法的形式否定了延續(xù)了兩千年的“主權在君”，確定了“主權在民”，民服的顏色、紋樣、形制都不再有禁忌，消滅了官民、君臣之間的不可逾越的“鴻溝”，弱化了官員間的大小差別。一系列服制法令建立于《臨時約法》公民平等的基礎上。

1915年以來的新文化運動是一場革除封建等級社會的思想革命，以人權和科學為基本口號，一直致力于為公民權利而抗爭，努力在各方面推進法治與憲政。在服裝方面，1939年《修正案》中所有規(guī)定都是在充分尊重民意的基礎上，經(jīng)過反復討論、修改而形成，這個過程本身就是人們自主、平等意識的體現(xiàn)。而且《修正案》按禮服、制服、常服進行服裝規(guī)制，即按服裝品種與穿著場合來劃分服裝類型，而不是按人的三六九等來分，充分體現(xiàn)了平等的“民權”。至少在法理上，服裝不再是等級標識的工具，具有超越時代的進步性。

需要指出的是，《修正案》正式頒布前的第二草案曾有規(guī)定：“公務員著用禮服時，應依官階大小而有所不同，通過褂上的繡花、織花大小、團花數(shù)目以區(qū)別官等?！盵3]此條規(guī)定仍然保留了等級制的尾巴。但是在正式頒布的《修正案》中卻未出現(xiàn)此規(guī)定，說明其已被否決。這個過程說明平等觀念的形成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同樣是一個不斷糾正與不斷完善的過程。

4.2?中西縱橫

民國之初，近代中國面臨著“變服”的形勢，這個“變服”在某種意義上就是要將中裝變?yōu)槲餮b。變服西裝的理由是“合古今中外而變通之，其唯改易西裝，以蘄進于大同矣”[20];1912年《服制》在論述“服制理由”時也指出“今世界各國趨用西式，自以從同為宜”[21]。于是該服制采用了西裝作為大禮服和常禮服甲種，中式褂袍僅規(guī)定為常禮服的乙種。但這種將西裝直接“拿來”的做法，在當時的效果并不很好，只有城市中從事經(jīng)貿(mào)、文教等部分行業(yè)的一部分人穿著，而在“腹省風氣未聞之地或邊遠偏僻之區(qū)”，因為“求一制造新式禮服之工匠頗不易得”，故“何能做造”[22]。因而在現(xiàn)實生活采用西裝為大禮服與常禮服的現(xiàn)象并不普遍，人們還是著中式褂袍較多。而后南京國民政府趨于穩(wěn)定，也更趨于重視中國的歷史傳統(tǒng)，故在1929年《服制條例》中，僅規(guī)定中式長袍馬褂一種作為禮服，完全不見西裝的蹤影，可以看出從1912年《服制》到1929年《服制條例》，對中式褂袍是一個弱化至強化的過程。但是此時近代中國的民族工商業(yè)已經(jīng)發(fā)展起來，國人的生產(chǎn)方式與生活方式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巨大變化，拖沓的長衫難以適應當時人們工作、生活的種種需要，所以“拿來”與“復古”在當時都是行不通的。

這種現(xiàn)象在1939年《修正案》中得到了改觀，具體表現(xiàn)為穿著方式的中西并行。這又包括兩個方面：一是中西各式服裝準予并用。1939年《修正案》規(guī)定“男子常服除前項規(guī)定（學生裝、袍）外，并得著用中山裝及西式服裝”[15]。說明中式的長袍馬褂與西裝、學生裝、中山裝等并行不悖，均可作為近代中國男子的常服。據(jù)《良友》1940年第150期至1945年第172期、《中華》1940年第85期至1945年第3期統(tǒng)計，其新聞報道的合影中，共有88人，其中著西裝者18人，長袍馬褂者19人，學生裝者32人，軍裝者19人。二是服裝與配飾的中西混搭。1939年《修正案》規(guī)定“男子常禮服乙種采用長袍馬褂搭配普通呢帽”[15]，實際上這種普通呢帽來源于西方的軟呢帽，最早于20世紀初出現(xiàn)于美國，有柔軟的帽氈，帽冠較低，冠頂部有凹陷，帽冠底部裝飾著一圈工整的緞帶[23]。1939年《修正案》借鑒這種帽式，并將其與中式的長袍馬褂相“混搭”，這種“混搭”在現(xiàn)實中十分普遍。在上述合影中，穿著長袍馬褂者共有19人，其中8人搭配呢帽，17人搭配皮鞋穿著。以上統(tǒng)計可以看出，無論是服裝的中西并用還是配飾的中西“混搭”，都充分反映了中西結合的思路，且由此思路所得出的服制方案在現(xiàn)實中也得到了更好的貫徹執(zhí)行。

4.3?實業(yè)救國

實業(yè)主要指“以農(nóng)、工、礦三項生產(chǎn)事業(yè)為主體，而旁及交通、運輸?shù)葮I(yè)，商業(yè)從事于原料與制品之販運，大有助于生產(chǎn)事業(yè)發(fā)展，故亦當列入實業(yè)之門”[24]，作為輕工業(yè)的紡織服裝業(yè)為輕工業(yè)亦為實業(yè)部門之一。甲午戰(zhàn)爭以后，中國大門被迫打開，民族危機日益加重，憂國之士奮起投入愛國救亡運動，實業(yè)救國是救亡運動的一部分。張騫曾說“憤中國之不振，由教育之不革新，政府謀新亦而不當，欲自為之而無力，反復推究，當自興實業(yè)始”[25]。還有人指出“是故欲圖國家之長治久安，必于農(nóng)工兩業(yè)加意提倡而維持之，以冀富裕下等人之生計”[26]，即要發(fā)展實業(yè)必須首先從農(nóng)工兩業(yè)開始。而作為工業(yè)實業(yè)部門的紡織服裝業(yè)直接關乎民生，吃得飽穿得暖也是最基本的人類生活需求。所以，當時“國家為實行民生主義，在各地開設大規(guī)模的裁縫廠，就民數(shù)之多少，寒暑之氣候，來制造需要之衣服”[27]。

“洋務運動”后，吸收了外國技術與設備，中國的民族工業(yè)逐步得到了發(fā)展。但其發(fā)展過程卻遭遇到“舶來品”的嚴重沖擊，提供服裝面料的紡織業(yè)首當其沖，因為產(chǎn)品批量相對較小、質量相對較差、成本相對較高，在競爭中處于劣勢。為了挽救中國的民族工商業(yè)，近代中國興起了“國貨運動”。1911年12月，上海緒綸公所、衣業(yè)公所等十個團體為維持國產(chǎn)衣帽的銷售和生產(chǎn)成立中華國貨維持會，以“提倡國貨，發(fā)展實業(yè)，改進工藝，推廣貿(mào)易為宗旨”[28]，但中華國貨維持會采取的一系列倡導國貨的措施尚屬“言者諄諄，聽者藐藐”[28]，“偶查市集中之洋貨呢絨嗶嘰依然充斥，而國產(chǎn)綢緞土布被棄如故”[29]，他們意識到“民眾團體之呼愿早已聲嘶力竭，依尚不足以喚醒市民之迷夢”[29]，因而他們努力向新政府請愿，要求新官方服制法令采用國產(chǎn)衣料，以“服用國貨明令規(guī)定，切實懲戒辦法，務使一般市民知所奮發(fā)，一體遵行”[29]。

當時的新政府對中華國貨維持會的請愿做出積極回應，以服制法令的強制手段規(guī)定國民應使用國貨。1912年頒布的《服制》規(guī)定大禮服、常禮服“料用本國絲織品”或“料用本國絲織品或棉織品或麻織品”[30]。1938年以來的一系列服制預案均建議各種禮服、制服和常服“料用本國絲織品”[3]，至1939年《修正案》正式規(guī)定“各種質料限用國貨”，并在說明中提到“提倡國貨為振興實業(yè)之先著，衣服為人人所必需，范圍頗廣，規(guī)定限用國貨以杜漏而振國產(chǎn)”[15]。這樣，民間的“國貨運動”通過提升國民的愛國意識來促銷國貨，政府則以服制法令限制國民必須使用本國織品，兩者相結合使人們產(chǎn)生了以穿國產(chǎn)衣料為榮的心理，同時也保證了在行為上做到抵御洋貨、采用國貨。這對于振興民族工業(yè)，抵御外國資本主義的侵略具有積極意義。這就是所謂“實業(yè)救國”，相關服制法令在其中發(fā)揮了積極的重要的作用。

5?結?語

第一，1939年《修正案》的頒布不是一個草率的行為，而是經(jīng)過了1937年至1939年三年時間中多次會議討論與修改的結果。

第二，《修正案》的頒布在法理上規(guī)定了中西各式服裝準予并用，具有一定的時代進步性，推動了近代服裝變革的進程。這種中西結合的思路，在現(xiàn)實中也有更好的實施效果。

第三，在起草條例的原則、委員的意見、預案及最終頒布的《修正案》中，都反復強調(diào)“倡用國貨”，從而對當時“實業(yè)救國”的實施也有推進作用。

第四，《修正案》在法理上達成了人在服裝上的平等。從此服裝不再作為等級標識的工具。這一點具有超越時代的進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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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EN Shizhen. Comments on the revised draft of mourning apparel[A]//Second Historical Archives of China.Code of full files：ⅠⅡ （6）.Number of the roll：16396.

[10]趙戀華. 對于修改服制之意見[A]//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全宗號：一二（6）. 案卷號： 16396.

ZHAO Lianhua. Comments on the revised draft of mourning apparel.Second[A]//Historical Archives of China.Code of full files：ⅠⅡ （6）.Number of the roll：16396.

[11]施震華. 簽注第三條第五、第七、第八及第十六條意見[A]//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全宗號： 一二（6）. 案卷號： 16396.

SHI Zhenghua. Comments on article 3， 5， 7， 8 and 16.Second[A]// Historical Archives of China.Code of full files：ⅠⅡ ?（6）.Number of the roll：16396.

[12]朱文胄. 對于修正服制條例草案之意見[A]//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全宗號：一二（6）. 案卷號： 16396.

ZHU Wenzhou. Comments on the revised draft of mourning apparel[A]//Second Historical Archives of China.Code of full files：ⅠⅡ （6）.Number of the roll：16396.

[13]胡叔異， 葛石熙. 推銷國貨與服裝問題[J]. 國貨周報， 1934， 1（2）：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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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九獅. 服裝與國貨[J]. 申報， 1926， 12（16） ：368.

JIU Shi. The garment and Chinese goods [J]. Declaration， 1926， 12（16）： 368.

[15]修正服制條例草案[A]//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 全宗號一二（6）. 案卷號： 16400.

Revised draft garment regulation[A]//Second Historical Archives of China.Code of full files： ⅠⅡ ?（6）.Number of the roll：16400.

[16]周公旦， 周禮. 春官宗伯[M]. 大連： 大連出版社， 1998： 2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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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服制理由[A]//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全宗號：1002.案卷號：639.

The reason of mourning apparel[A]//Second Historical Archives of China.Code of full files：1002.Number of the roll：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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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SUSIE Hopkins. 百年帽飾[M]. 馬辛路， 鐘躍崎， 譯. 北京： 中國紡織出版社， 2001（1）：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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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張肖梅. 實業(yè)概論[M]. 北京： 商務印書館， 199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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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張騫. 大生紗廠股東會宣言書[M]//張繼子九錄·實業(yè)錄：卷8. 北京： 中華書局， 1931： 34.

ZHANG Qian. Dasheng Cotton Mill Shareholder Meeting Proclamation[M]//Zhangjizijiu Record·Industry： Record 8. Beijing： Chinese Publishing House， 1931： 34.

[26]張肇熊. 各處宣亟興工廠以救民窮議[J]. 東方雜志， 1910（10）： 23.

ZHANG Zhaoxiong. Start factory for helping people everywhere [J]. Eastward Magazine， 1910（10）： 23.

[27]國防研究院.軍需工業(yè)建設、服裝工業(yè)建設之現(xiàn)狀[M].南京： 南京圖書館，19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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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吳雁南. 中國近代社會思潮1840—1949 [M]. 長沙： 湖南教育出版社， 1998： 743.

WU Yannan. Modern Social Thoughts in China1840-1949 [M]. Changsha： Hunan Education Press， 1998： 743.

[29]關于服制應限用國貨令[J]. 廣東民政公報， 1930（55）： 141.

About mourning apparel should be limited to domestic orders [J]. Guangdong Civil Affairs Bulletin， 1930 （55）： 141.

[30]服制[A]//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全宗號：1002. 案卷號： 639.

Mourning apparel[A]// Second Historical Archives of China.Code of full files：1002.Number of the roll： 6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