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珊
(西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重慶 北碚 400715)
當今社會已進入以圖像(Image)為中心的時代,電影、攝影、電視、繪畫、網絡等互為激蕩匯流,這就是人們所稱的“圖像時代”。在圖像時代的語境下,當代文化的各個層面越來越傾向于圖像化,可視性以及視覺理解已成為當代文化傳播、認同的重要維度。紅色文化也不例外。那么,圖像時代下的紅色文化究竟是繼續(xù)沿著傳統(tǒng)的文字傳播方式前行,還是與時俱進地適應圖像傳播方式?這就構成了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研究的問題域。
紅色文化自誕生以來,群眾基礎迅速擴大,紅色精神深入人心,并成為中國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的主流文化,這都得益于紅色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數字技術和互聯(lián)網的出現,“極大改變了文化傳播的方式,遂改變了文化自身的形態(tài),甚至改變了生存于其中的人類生活”[1](P2)。由現代信息技術催生的圖像媒介,加速了紅色文化的圖像化轉向,紅色文化的傳播不再依賴于舊有的信息傳遞方式和媒介形式,白紙黑字的文本傳遞受到一定挑戰(zhàn)。這是當代紅色文化傳承和發(fā)展不容回避的現實問題。
馬丁·海德格爾認為現時代就是“世界圖像時代”,他指出,“世界圖像并非從一個以前的中世紀的世界圖像演變?yōu)橐粋€現代的世界圖像;毋寧說,根本上世界成為圖像,這樣一回事情標志著現代之本質”[2](P899)。 當下的世界,包括人的存在,都已成為一個圖像化世界。圖像世界得以形成,主要在于科學技術的飛速發(fā)展。就宏觀而言,哈勃望遠鏡能呈現出太空的景象,延伸了人的視覺,使今天的科學家能夠看到古人無法看到的宇宙景觀;從微觀而言,顯微鏡可呈現肉眼無法觀察到的事物分子結構圖,打開了一幅全新的微觀視覺圖景;從空間上看,數字信息技術的發(fā)展,使圖像傳輸變得便捷、高效,哪怕是遠在世界另一端的圖像,也可瞬間被展現在眼前;從時間上看,傳輸技術的發(fā)展極大提高了信息傳播的速度。衛(wèi)星電視的出現使圖像全球實時傳播成為可能,無論是美國與俄羅斯的戰(zhàn)略博弈,還是奧運會上的比賽,都能及時地呈現在世界各地人們的面前。
由此觀之,在現代信息技術催生的圖像世界中,傳統(tǒng)文化和藝術的種種規(guī)則失效了。本雅明在機械復制時代下指出的傳統(tǒng)藝術的本真性和權威性,在圖像世界面前蕩然無存。因為在高度視覺化的時代,圖像不再滿足于機械時代的復制和模仿,圖像已獲得一定的“自足性”,并形成自己的邏輯體系和生產機制,圖像不再需要“還原”,而是可直接“從自身復制自身”、“從自身生產自身”。正如德國圖像學家潘諾夫斯基曾舉過的例子,一個認識他的人在街上舉起帽子,向他打招呼。這呈現出的圖景本身就是“自足的”,是蘊含著一定價值導向的圖本。因此,一個不同于以往任何時代的圖像世界來臨了。
圖像世界創(chuàng)造紅色文化傳播的新場域,是促使其圖像化轉向的動因之一。今天,我們正處于圖像世界之中,我們的眼球受到各種圖像的誘惑和刺激。一方面,我們的視覺需求不斷攀升,想看的欲望愈加強烈;另一方面,當代文化的視覺化轉向,又為我們觀看提供了更多可視性和更高質量的圖像。由此,飛速發(fā)展的新媒介技術改變了當下的媒介生態(tài)環(huán)境,以照片、廣告、電影、網站等為代表的圖像媒介在逐漸改變人們閱讀方式的同時,也在調整新時代的閱讀取向。正如周琪教授所說,“在這個由數字技術催生的圖像世界里,社會群體已逐漸適應運用圖主文輔甚至是全息圖像進行信息交流的方式”[3]。在這個由文本符號轉向圖像符號的過程中,文化傳播相應地形成了自己的場域。
法國社會學家布爾迪厄就提出,社會在發(fā)展的過程中存在各種各樣的場域。場域的存在是為了給各種資本的相互競爭、比較和發(fā)展提供一個必要的場所。就紅色文化而言,其信息輸出能力和話語引導能力決定了其在文化傳播場域中的受眾群和影響力。那么,隨著圖像世界的到來,紅色文化的各個層面越來越傾向于高度的視覺化,視覺的認知及理解已成為紅色文化傳播與認同的重要維度。因此,圖像媒介改變了紅色文化傳播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圖像世界成為紅色文化傳播的新場域。這一轉變對紅色文化傳承的意義及效果具有重要影響。例如閱讀某本紅色故事書籍,與在大電影院觀看某部紅色電影,會產生一樣的視覺感受嗎?觀看革命歷史圖像的原作和歷史課本中的插圖,感受會相同嗎?答案是否定的。在不同的時代語境下,人們話語表達和信息交流的方式是不同的,就好比你在歷史遺存中參觀一座座革命遺址,和你在課堂上仔細聆聽老師敘說歷史是不一樣的。同時需強調的是,在圖像傳播場域內,圖像不僅作為傳播符號而出現,更演變?yōu)樾畔⒈旧矶嬖?,鋪天蓋地的廣告、照片、影視、網站等本身不僅是傳播的媒介符號,也是圖像世界的構成體。就紅色文化而言,如果仍固守文本傳播場域或言語勸服的表達方式,二者之間的疏離就會隨之而來。換言之,圖像世界的到來推動我們思考:如何推進紅色文化適應圖像傳播場域?這也是引發(fā)紅色文化圖像傳播轉向的動因之一。
事實上,圖像所攜帶的意義是圖像本體的反映,而圖像意義的解讀則受制于主體的文化基礎,因此,圖像傳播的核心在于:人們依托于文化的冗贅,使用“圖像”這一媒介進行信息或意義的交換[4](P3)。因此,受眾以觀看或者圖像形式進行信息或意義的交換,是人類文化傳播實踐的重要方式。遠在發(fā)明語言文字之前,人類早就運用圖像進行文化傳播,如遠古洞穴和巖壁上留下的刻畫就是原始部落文化的圖像化遺存。
與文字符號的抽象思維邏輯相比,圖像符號以具象思維邏輯為主構成人的認知方式,從遠古社會的甲骨刻劃到現代信息技術催生的圖像景觀,都是人認識世界的圖像方式。那么,人類為何如此推崇圖像作為訊息交流的重要方式?根據伯格的看法,一個基本動機就在于“形象最初被制作出來是為了以魔法召喚不在場的事物的出現。形象可以使它所展現的事物長久地存在,這一點漸漸顯而易見;后來,形象可揭示某物或者某人是如何被看到或觀看的,也就意味著某個本體曾經如何被其他人觀看;再后來,形象制作者的特殊視覺被認為是記錄的一部分,形象就成為X如何看Y的記錄”[5](P10)。伯格在這里強調了,圖像由最初的簡單復制或模仿,發(fā)展到具有信息表達和傳播的自足性。在這一發(fā)展演變的過程中,圖像不僅超越了自身賴以存在的基礎,可直接實現自身復制和自我生產,而且進一步改變了其觀眾的記憶、經驗和表達方式,使觀眾由主動觀看演變?yōu)樵趫D像引導下觀看。在現代信息技術的推動下,不僅圖像傳播信息的方式趨于多樣化,如從照片到影像,從火星文到網絡表情包,而且傳播主體使用圖像形式進行交流表達的頻率也在迅速增長。
傳播主體的認知方式轉向圖像思維邏輯,是促使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動因之二。心理學有研究表明,視覺是人了解世界的主要通道,我們所認知的絕大多數信息都是通過觀看而獲得的。然而哲學對于“觀看”卻有著不同的理解,從傳統(tǒng)哲學的角度看,“觀看”只是主體對于客體的視覺感知,其中主體是處于優(yōu)先位置,圖像于人而言無關緊要,語言才是核心,因為語言才是思維的體現。但現代存在主義哲學卻非常重視圖像對“觀看”的影響,認為圖像與人的關系發(fā)生逆轉,往往是對象在“引導”主體去觀看。這一逆轉首先催生了紅色文化傳播主體的大眾化,打破文字邏輯所塑造的信息單向傳播,在不同年齡、職業(yè)、教育、文化背景之下形成信息共享和互遞。
紅色革命歷史圖像,如紅色影視經典、紅色文藝作品等,都是以圖像的方式進行紅色文化傳播的典型,抽象的紅色精神被外化為看得見、摸得著的具象,為傳播主體所感知。例如,當我們以語言的方式敘說“董存瑞炸碉堡的英雄事跡”時,受眾往往只是從聽到了“他者”的話語才開始對此產生認知,進而才逐漸形成自己的理解和價值認同。但是,如果將一幅“董存瑞炸碉堡”的圖像展示出來,信息傳遞的人稱發(fā)生了變化,由第二人稱“置換”了第三人稱,即我和“他”變成了我和“你”?!岸嫒鹫ǖ锉さ挠⑿凼论E”以圖像的方式與受眾“面對面”交流,從而使受眾產生“主客合一”的心理感受。與之相比,無論文字敘述如何精彩,也無法產生可直接感知的具象,這正體現了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優(yōu)勢。因此,傳播主體認知方式的轉變正是紅色文化圖像傳播轉向的動因之二。
紅色文化的圖像傳播涉及三個最基本的要素,即紅色文化圖像、傳者與受眾,其中傳者與受眾構成傳播主體,且三者之間構成“關系三角形”,如圖1所示。由此三角關系可以明確,圖像符號在推動紅色文化傳播之時,進一步塑造了傳播主體與紅色文化之間、傳者與受眾之間的關系。在紅色文化傳播的過程中,傳者的“敘說”與受眾的“聆聽”是紅色文化傳播的主要方式,且構成傳者與受眾之間主導與主體的關系。但進入圖像時代,紅色文化傳播面臨作為主體的受眾不再表現出 “你說我聽”的服從和順從,其原因就在于,圖像改變了傳者與受眾在紅色文化傳播中的關系,由以傳者為中心的傳統(tǒng)關系轉向以受眾為中心的現代關系。具體表現在以下兩方面:
一方面,由傳統(tǒng)的“主導被動關系”轉換為“雙向互動關系”。根據霍爾提出的符號學“編碼—解碼”理論,紅色文化的傳播既是傳者對某一種意義進行編碼的過程,也是受眾對其進行解碼的過程。那么,在以文本方式為主的傳播過程中,傳者與受眾之間形成“主導被動關系”,即受眾在解碼過程中缺乏積極主動的自我探索,相對來說比較被動地受到傳者編碼“霸權”的支配,接納或認同了編碼的意圖和意義。然而,在以圖像方式為主的傳播過程中,傳者與受眾之間構成“雙向互動關系”,即受眾在解碼中只是部分地接納或認同了圖本的意義,而不時地以某種方式拒斥或修改圖本的意義,并添加某些新的理解和意義,對傳者編碼產生一定的影響和作用。例如網上流行的“惡搞”短片《閃閃的紅星之潘冬子參賽記》,把潘冬子的小英雄形象改編成整日做明星夢、希望掙大錢的 “富家子弟”。這種顛覆歷史事實的行為往往遭到受眾的拒斥,并以“有圖有真相”的方式進行價值澄清,這在某種程度上引導了傳者的行為。
另一方面,由傳統(tǒng)的“角色既定關系”轉變?yōu)椤敖巧D化關系”。在文字系統(tǒng)引導下的紅色文化傳播中,傳者與受眾的角色基本是確定的,不可隨意轉換,否則,容易陷入角色混亂,難以把握。例如在紅色文化課堂上,教育者的傳授與教育對象的接收就是傳統(tǒng)教育關系的顯現。但是,由現代信息技術催生的圖像符號使傳者與受眾的關系在一定情境下可以實現角色轉換或互補轉化。例如,在網絡互動中圖像的運用更是凸顯了受眾主體角色的轉換,通過在紅色視頻中點贊、彈幕等實現受眾的實時互動,從而有效滿足受眾在文化傳播領域的個性化互動和體驗的需求。又如在青年群體中流行的“火星文”,就是信息傳遞的主導權從長輩逆轉到了青年群體之中。馬格麗特·米德稱之為“后喻文化”,這種文化模式打破了“長輩的行為向晚輩提供不可悖逆的榜樣”[6]的后喻文化模式,呈現長輩反過來要向晚輩學習的角色轉換。
圖像時代紅色文化傳播主體關系的變化,是促使紅色文化圖像傳播轉向的動因之三。在圖像時代,紅色文化的傳者與受眾之間的傳統(tǒng)關系正發(fā)生變化,紅色文化傳者的信息級差優(yōu)勢有所弱化,紅色文化的傳者可能被拒斥在社會某一部分受眾之外而出現“你的世界我永遠不懂”的尷尬,從而加劇二者之間關系的對抗和疏離。因此,在圖像時代的境遇下,紅色文化傳播是繼續(xù)沿用傳統(tǒng)的傳播關系而前行,還是與時俱進地適應圖像時代新型傳播的關系,這正是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動因之三。
圖1 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基本要素
紅色文化教育與其他專業(yè)教育的本質區(qū)別在于,通過這一特定的教育實踐活動引導教育對象向“真”、向“善”、向“美”,用共產主義的信仰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共同理想信念去構建教育對象的精神世界。為遵循這一基本準則,紅色文化應在把握受眾在圖像時代呈現出認知方式和主體關系變化的基礎上,按照圖像的規(guī)律和邏輯傳播其“真、善、美”的內容和價值,主要包括紅色革命歷史、紅色革命精神與紅色革命遺存。
紅色革命歷史,是一部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進行反抗壓迫、抗敵御辱、尋求獨立與解放的革命史,也是一部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走上獨立自主道路、建立新中國、開創(chuàng)新生活的奮斗史。根據部分史學家的觀點,“圖像”是一個廣義的概念,“它涵蓋了畫像、雕塑、照片、電影電視畫面、以及建筑等所有可視的藝術品。它是歷史的遺留,同時也記錄著歷史,是解讀歷史的重要證據。 ”[7](P2)可見,通過圖像,我們不僅能夠看見歷史的影像,更能洞察出這些影像背后隱藏著的歷史信息。紅色革命圖像記錄和見證了紅色革命的歷史,如開展國共合作、發(fā)動北伐戰(zhàn)爭、結束軍閥混戰(zhàn),推翻統(tǒng)治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王朝的國民大革命時期的歷史;推行土地改革,通過建立農村革命根據地,以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的歷史;發(fā)動人民團結一致抗日,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野蠻侵略的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歷史;推翻國民黨統(tǒng)治,解放全中國,推翻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三座大山,建立人民當家做主的新中國的解放戰(zhàn)爭時期的歷史;打倒四人幫,糾正文化大革命,加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改革開放時期的歷史等等。不同歷史時期產生的紅色革命圖像,記錄了中國紅色革命的歷史,而紅色革命歷史又是紅色文化得以生成和發(fā)展的前提和“根脈”。由此可見,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首要內容就是中國紅色革命歷史,因為它是中國共產黨踐行崇高革命理想信念,帶領中國人民為新中國建設而不懈奮斗的歷史;也是踐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帶領中國人民為美好生活而艱苦奮斗的歷史。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歷史往往是現實發(fā)展的指路明燈,只有經常不斷地回望歷史,才能銘記初心,認清歷史使命,激發(fā)民族精神,牢固文化根基。把革命歷史作為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首要內容,通過紅色鏡頭、紅色畫像、紅色雕塑、紅色視頻等多視角、全方位地展現紅色革命歷史,尤其是紅色革命歷史上重大的事跡、情景和畫面。一方面,它不僅記錄了中華民族的歷史發(fā)展進程和中國共產黨的奮斗歷程,明確中國共產黨的執(zhí)政地位是歷史的必然選擇,深化了人們對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理論、制度和文化的科學認識;另一方面,它更是印證了紅色文化的存在,解答了人們對其產生的質疑和困惑,并滿足了當代人們對紅色革命戰(zhàn)爭歷史的好奇心理和探尋心理。
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建立新中國的奮斗歷程中,無數革命先驅流血犧牲,用自己的鮮血鑄就了充滿正能量的紅色價值觀,形成了“紅色革命精神”。一般而言,紅色革命精神主要是指紅色革命歷史時期物質形態(tài)的人、物或事上所承載的精神,即所謂的魂,其核心價值指向“不畏艱難、勇于奮斗、熱愛祖國、理想信念堅定”的革命精神。紅色革命精神誕生于五四運動,首次以“愛國、進步、科學、民主”為核心的“五四精神”展現在世人的眼前。隨著中國共產黨奮斗進程的推進,紅色革命精神熔鑄于紅色革命歷史之中,并隨著時代的變遷而不斷被賦予新的內涵。如新中國的締造者毛澤東、人民的好總理周恩來以及戰(zhàn)功赫赫的開國元帥、將軍等,無不展現出“鞠躬盡瘁、力挽狂瀾”的革命精神;用生命譜寫就義詩章的夏明翰,面對反動派的迫害“視死如歸、寧死不屈”;還有在井岡山時期無數軍民同志所展現的 “艱苦奮斗、團結一致”的精神;以及長征時期紅軍部隊展現的“不畏艱難、奮斗到底”的精神等等。這些紅色精神融匯著無數革命先輩們的理想信念和價值追求,是我國今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精神文化資源。
“紅色文化是中國共產黨發(fā)動群眾、武裝群眾的思想武器;是中國共產黨人不畏艱難、勇于奮斗的精神旗幟;是中國共產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行動指南”[8]。可見,紅色文化是中國共產黨抵御外侮、抵抗內戰(zhàn)的強大精神武器。弘揚紅色革命精神是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核心內容,這主要在于:一是紅色革命精神與當時的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形成鮮明的對比,是一種積極向上的、與舊時代不容的新精神;二是紅色革命精神點燃了當時軍民的革命激情,增強了軍民對建立新中國的信心,激勵著軍民不畏艱難險、不怕犧牲,拋頭顱灑熱血,為革命勝利而不懈奮斗;三是紅色革命精神是中國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是中國共產黨得以存續(xù)和進一步鞏固執(zhí)政地位的精神文化資源,將繼續(xù)影響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yè)發(fā)展的進程。然而在圖像傳播領域中,大量抹黑英雄人物、捏造虛假言論的現象不斷涌現,這無疑是對紅色革命精神的褻瀆。因此,將紅色精神作為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核心內容,正面宣傳革命人物及其所承載的紅色革命精神,意義重大。
紅色革命遺存是紅色文化物質形態(tài)的重要表現,是紅色革命歷史和紅色革命精神的客觀載體,是紅色文化主體參與紅色文化圖像傳播活動的外在顯性的部分。具體來說,紅色革命遺存是指中國共產黨在革命戰(zhàn)爭時期所形成的與同時期革命先輩生活、工作和戰(zhàn)斗緊密相關的物質性與非物質性的文化遺產,如革命戰(zhàn)爭遺址、革命紀念地、革命文獻等。它既包括紅色革命實踐中存在的有形物,也包括后人根據紅色革命歷史進行加工創(chuàng)造而保留下來的存在物。諸如,湘鄂西革命根據地,淮海戰(zhàn)役、渡江戰(zhàn)役等重大戰(zhàn)役發(fā)生地,遵義會議、古田會議等重大事件發(fā)生地,革命者使用過的袖標、獎章、旗幟等實物,革命先輩們留存的與紅色文化相關的筆記、書信、著作、手稿等文字資料,記載當時國家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文件、電報、刊物、音像等歷史文獻資料,以及皖南事變烈士陵園、合肥烈士陵園、毛澤東故居、劉少奇故居等新中國成立后興建的與紅色革命時期相關的各類烈士陵園、故居、展覽館等紀念設施。據不完全統(tǒng)計,“近年來全國共登記了近5萬個與中國共產黨相關的革命遺址和5000多個同時期相關聯(lián)的其他遺址”[9](P1),其中許多被開發(fā)成了紅色旅游勝地。近年來,紅色景點旅游掀起熱潮,截至2018年6月,“國內436家紅色紅色旅游經典景區(qū)共接待游客4.84億人次,按可比口徑同比增長4.83%”[10]。 景觀也是圖像的重要表現形式,紅色景點旅游熱為紅色文化的圖像傳播提供了一定的契機。
以上所列舉的珍貴的紅色革命遺存不僅承載著驚天動地的紅色記憶,還勾勒出中國紅色革命發(fā)展的格局和脈絡,是客觀的歷史存在,具有不可替代性和無法再生性。把紅色革命遺存作為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基本內容,主要在于:一是革命遺存是紅色革命歷史的印證和記憶,對它的了解和認識有利于人們重視革命遺存的保護和開發(fā);二是通過圖像傳播,使紅色遺存打破時空的限制,加深人們對紅色文化的記憶;三是利用圖像媒介宣傳和推廣紅色革命遺存,讓革命根據地、革命同志故居等紅色遺存成為人們觀光旅游的首選之地,使人們身臨其境,重溫歷史,通過移情,激發(fā)人們的愛國情懷和理想信念。
紅色革命歷史、紅色革命精神、紅色革命遺存構成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基本內容,三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紅色革命歷史構成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思想源泉,是紅色革命精神和紅色革命遺存的前提;紅色革命精神構成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價值內核,是紅色革命歷史和紅色革命的靈魂;紅色革命遺存構成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物質基礎,是紅色革命歷史和紅色革命精神的保障。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三個基本內容,相互依賴、相互促進、共同發(fā)展。
紅色文化圖像傳播是從圖像視角創(chuàng)建紅色文化傳播的新場域、開發(fā)紅色文化傳播的圖本以及構建人在紅色文化傳播過程中的話語體系,其根本目的在于將紅色文化轉化為能“直接看見”的視覺體驗,增強紅色文化的在場性,而不是把紅色文化直接等同于某一具體圖像加以傳播。
對于紅色文化傳播的主體而言,場域是“先在的”,它使社會個體間能夠相互交會,從而成為推進紅色文化傳播的先在場域,它所蘊含的文化背景、物理空間使社會個體間的相互理解成為可能。依據皮埃爾·布迪厄的場域理論分析,紅色文化傳播場域主要是指內嵌于整體社會場域中的文化傳播場域下的一個子文化傳播場域,是一種具有相對獨立性的社會空間,它是“在場的”,影響主體之間訊息交流的方式。在紅色文化傳播的某一特定場域中,無論是傳者還是受眾,二者構成相互交流的對象,進行自我表達并讓對方理解自己。正如哈貝馬斯提出生活世界即是“言說者”與“受聽者”進行相互交流 “場所”的論斷,“生活世界似乎就是“言說者”和“受聽者”在其中相遇的先驗場所。在這一場所內,他們在相互交流中提出要求,以促使他們的表達與世界相互協(xié)調,并使他們能夠在其中批判和證實這些要求的有效性,以排除不一致并取得認同”[11](P165)。 然而,紅色文化傳播的主體用何種方式,才能有效地將自身呈現在類似于“生活世界”的某一特定場域之中;在努力表達自我之時,也能將自者、他者與傳播內容進行整合,并將其轉化為能共同理解的意義結構,從而引導自我與他人主動領會紅色文化的內涵及意義。而圖像成為一種有效的方式,它能幫助構建紅色文化傳播的實踐場域。
這一構建過程的實質是運用圖像構建紅色文化傳播的場景和開展紅色文化圖像傳播的具體活動,把紅色文化傳播的“理論說教式”轉變?yōu)椤皥D像敘事式”,在紅色文化傳播主體能夠理解的具體場域中展開。這是因為,紅色文化傳播主體從價值認同向價值踐行的轉化過程中,需要經歷“知、情、信、意、行”的轉化,而通過圖像符號進行信息編碼和解碼能夠使紅色文化傳播主體迅速產生視覺刺激,以此形成視覺和聽覺的想象,從而激發(fā)其內心情感的共鳴。當現實中出現與之相似的場景時,受眾的認知動機和內心情感就會被激活,受眾就會產生因為視覺體驗的模仿行為,按照社會主流價值觀所倡導的準則進行價值識別和行為選擇。例如,西南大學組織學生到紅巖革命歷史博物館開展“現場實踐教學”活動,其實質就是運用一系列景象重現中國共產黨革命奮斗歷程中的人物、時間和事件,使紅色文化傳播受眾產生“我在現場”的體驗,通過移情喚醒引導其對愛國主義價值觀的認同和踐行。
同時需要注意,紅色文化傳播場域雖然有自己相對獨立的運行特點和規(guī)律,但仍會受到其他相關聯(lián)場域的影響或制約。正如皮埃爾·布迪厄指出,場域的實質是在各個位置之間構成的客觀網絡,既有相對獨立性,又彼此關聯(lián)相互影響。因此,用圖像構建紅色文化傳播場域時,要警惕圖像反轉成為亞文化傳播的“出入口”,侵蝕紅色文化傳播空間,動搖紅色文化的主流地位。改革開放以來,人們對精神文化的需求日益高漲,各種各樣的文化產品、文化產業(yè)層出不窮,這為文化與市場經濟的融合提供了巨大發(fā)展空間。因此,紅色文化傳播場域易受到相關聯(lián)場域的制約,比如流行文化、惡搞文化等亞文化場域與以紅色文化為代表的主流文化場域之間的沖突日益凸顯,在圖像時代這一沖突具體表現為“圖像拜物教”,即對圖像所具有的虛幻魔力的盲目崇拜。圖像之所以具有這樣的魔力,是因為作為文化主因的圖像也正適合消費社會的主導傾向。
“商品即形象”這一表述就標明了形象具有消費的特性,因此不可避免地出現消費主義的價值觀。沿用拉什的分析,對圖像的崇拜就是對感性主義和“快樂原則”的崇拜,因此圖像傳播場域容易衍生與社會主流文化相抵牾的亞文化傳播場域。比如,紅色文物在市場中的以假亂真,引發(fā)古玩收藏家的狂熱追捧,這一現象就是對圖像符號的盲目崇拜,將導致社會核心價值觀逆轉為消費主義價值觀。因此,用圖像構建紅色文化傳播場域,應重視關聯(lián)場域的影響及制約,要用紅色文化的價值統(tǒng)御其圖像傳播空間,指向以愛國主義為主導的傳播場域。
圖像世界改變了紅色文化傳播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圖像既為人類訊息交流提供了載體,也為人類文化傳播提供新的“媒介”。當圖像進入到紅色文化傳播之中,便在紅色文化價值統(tǒng)御之下形成自身特有的邊界,指向理想信念、勇敢奮斗、道德品質等中國社會核心價值觀的內容,而不是單純的圖像塑形、圖像美化或者圖像證史。在這一邊界內,用圖像建設紅色文化傳播的圖本就是要堅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指導,根據紅色文化在歷史、當代、未來三個維度去選擇或創(chuàng)建適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視覺表達的圖像,形成具有時代特色的紅色文化圖本。這一做法的根本目的在于,引導受眾通過看得見的“形”感知圖像蘊藏的價值觀和情感,以實現事實呈現、意義呈現、情感呈現和行為呈現之間的統(tǒng)一。例如,中國人民英雄革命紀念碑以雕塑的形式記載了中華民族奮斗的歷史,碑上鐫刻的170位英雄形象已成為革命精神的圖像原型,被賦予了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具體內容和價值觀導向[12]。
正是如此,與中國社會主流價值觀相關的特定圖像不能隨意創(chuàng)作,如劉胡蘭、董存瑞、狼牙山五壯士等人物形象,他們已經成為“為革命犧牲”等愛國主義精神的圖像原型,并成為社會英雄榜樣的圖像符號。但是,如果這些圖像符號反轉成為價值觀輸送的“把關人”,通過傳播內容、傳播時空、傳播方式等選擇賦予所傳遞信息某種價值傾向和評判標準,如惡搞紅色英雄,把紅色歷史虛無化,這就會動搖紅色文化的主流地位。
另外,隨著社會向圖像轉向的日益深入,圖像的意義表現出多維特征,因此還要防止圖像的多義性“掩蓋”紅色文化的內容。在文本敘述中,紅色文化的內容與文本之間存在嚴格的既定性和具體性,如關于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等的描述指向的是特定歷史時期發(fā)生的事實,不能進行任何揣測或虛構。相比而言,圖像與紅色文化傳播之間的關系則不同,一個身著軍裝的個體可能是革命英雄人物,也可能只是個人的生活寫真。因此,紅色文化價值的傳播需要用具有特定內涵或識別性、傳播性較強的圖像,防止出現“一千個讀者讀出一個哈姆雷特”的現象。例如,刊登在《紅色中華》上的系列漫畫作品 《推翻帝國主義統(tǒng)治》《大家起來取消辛丑條約》等,呈現了中國反帝反封建的偉大斗爭史,表達了人民對侵略者、壓迫者的憎惡之情和對仁人志士的敬仰之情,傳遞了“愛國主義”的核心價值觀。如此,才能以圖像傳播的形式取得受眾對紅色文化的認同。
根據紅色文化圖本建設的理論要求,從操作層面如何使社會核心價值觀在圖像中一目了然并產生行為引導?具體可從三方面開展:一是從紅色文化的歷史鏡頭中開發(fā)具有現實教育意義的圖本,也就是選取記錄中國共產黨領導革命和建設瞬間的圖本。這種圖本既是中國革命歷史的圖證,又是中國革命文化的載體。如組圖《毛澤東在重慶談判時的歷史瞬間》,照片中毛澤東談笑自如、自信從容的神態(tài),讓受眾一眼能夠感知共產黨當時保衛(wèi)解放區(qū)的決心和取得解放戰(zhàn)爭勝利的信心。二是從紅色文化時代化建設的實踐中重構具有社會核心價值觀導向的圖本。這種圖本既能彌補文字傳播的不足,產生最為直觀的視覺體驗,又能與紅色文化進行跨時空對接。例如張坤先生創(chuàng)作的紅色經典作品 《南昌起義圖》《長征會師圖》《抗聯(lián)戰(zhàn)旗圖》《開國大典圖》等不僅是中國革命歷史的真實再現,還承載了建國60周年、建黨90周年、紀念紅軍長征80周年的時代主題,對社會大眾進行黨史教育,形象生動,入腦入心,起到很好的宣傳效果。三是在實現中國夢的美好藍圖中創(chuàng)建紅色文化圖本。中國夢的美好圖景能激起人民的奮斗熱情,引導人們行為的方向,以圖像呈現未來,也是建設紅色文化傳播圖本的重要途徑之一。比如,影片《戰(zhàn)狼》《紅海行動》就實現了紅色革命精神在現代化社會中的廣泛傳播,通過點贊、網評等實現受眾的參與體驗,行為引導直接、高效。
在圖像傳播中,主體由文字認知方式轉向圖像認知方式,社會受眾愈加傾向于大眾化、娛樂化的訊息內容和表達方式,因此紅色文化的理論話語與生活話語之間的張力日益凸顯,突出表現在受眾對社會主流文化的疏離,把紅色文化誤讀為中國共產黨意識形態(tài)灌輸的政治工具。例如,對紅色旅游景點的破壞演變?yōu)槊癖姷膽蛑o和調侃,其實質是對社會主流文化話語權的建構與解構之間的沖突。如何把紅色文化傳播得“有價值”與“有意思”相結合,需要用圖像構建紅色文化傳播的生活話語,以生活中的話語形式回答理論話語 “為什么”和“怎么辦”的問題。
一方面,先建構紅色文化傳播的圖本話語。紅色文化傳播的話語包括“傳什么”和“怎么傳”兩個層面,前者指向的是承載了鮮明社會主義意識形態(tài)性和價值導向的紅色文化傳播的內容,后者指向的是紅色文化傳播內容的表達方式,而看似與傳播內容和價值導向無“直接關系”卻承載“間接意義”的圖像恰是最好的話語方式。從本質上看,紅色文化與革命文化是一致的,相對而言,紅色文化是更形象的表述。人們之所以感到紅色更能象征革命文化的本質,是因為紅色是血與火的顏色,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中國共產黨黨旗的顏色,被人們賦予了希望、熱情、勇敢、奮斗、犧牲等內涵。因此看似與文化無關的“紅色”圖景,經過象征,卻與中國共產黨人的理想信念、革命精神和道德品質形成“同構”關系[13]。換言之,圖像的符號性與象征性決定了人們對于圖像的認知和接受的程度。鑒于此,建構紅色文化傳播的圖本話語就是把話語內容滲透到象征化(看似無關卻有關)的圖像形式之中。圖像并不是簡單地將紅色文化傳播的內容進行歷史再現,而往往是超越了文字敘述的本身,甚至能夠獨立成為紅色文化的圖本。如1978年10月中國攝影家黃翔先生拍攝的 《十月的螃蟹》攝影作品,其象征性強烈地沖擊了社會觀眾。三公一母四只蒸熟的螃蟹,暗示昔日禍國殃民的“四人幫”再也無法橫行,名酒與菊影又營造出舉國同慶開懷暢飲的氣氛。一幅好的圖像一看便知它的寓意,沁人心田,有時候文字注解多會顯得多余。從這一層面上看,圖本不僅能夠還原紅色文化承載的中國革命和建設的歷史文本,而且還能表達出具有社會性的象征意義。
另一方面,用圖像構建紅色文化傳播的生活話語。紅色文化的理論話語體系主要是通過文化理論、邏輯論證表達中國共產黨的政治信仰、政治制度、革命精神、革命傳統(tǒng)等,這一話語具有政治性和歷史性。而對于傳播受眾而言,紅色文化的理論話語與生活話語不能直接等同使用,而是應將這些話語進行“理論徹底化”后,用他們喜聞樂見的方式進行呈現。首先,這種話語內容應是受眾所關注的生活形態(tài),對人們普遍關心的重大歷史問題進行釋疑解惑和回應。其次,需將紅色文化的理論話語轉化為受眾易接受的圖像話語。例如大型現代音樂歌舞詩劇《精神永恒焦裕祿》,用歌舞、景幕等形式向觀眾展現了焦裕祿光輝壯麗的人生圖景,把政治、理論話語轉化為生活話語,激發(fā)了全黨全國人民的情感共鳴和精神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