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扶霄
有個小偷到一戶人家偷東西,他本來只想偷點財物過日子,不承想,卻親眼目睹了一幕慘劇……
清朝末年,西北大旱,梁三實在過不下去了,只得一路漂泊,以偷竊為生。不知不覺,他來到了長江邊上的一個小鎮(zhèn),鎮(zhèn)上有一富戶,當(dāng)?shù)厝硕冀兴芾蠣?。幾年前,周老爺?shù)莫氉尤ナ?,如今偌大一個周宅,就只有周老爺夫妻二人住著。
梁三一聽到這個消息就來了勁兒,他趁夜半時分潛入周宅,沒費多大力氣,就將屋內(nèi)銀兩搜刮一空。正當(dāng)梁三帶著銀兩打算原路返回之時,屋外卻響起一陣劇烈的敲門聲。接著,有人在門口大喊:“周老頭,快開門!裝死是不是?再不開門,我可要踹進(jìn)來了!”
這又是敲門,又是喊話的,周老爺能不醒嗎?梁三渾身一激靈,趕緊趁亂翻窗而出。正要開溜,他想起方才敲門喊話之人,似乎來者不善,便想看個究竟,于是透過窗戶縫觀察起來。
闖入周家的是兩個大漢,一個穿黑衣,一個穿灰衣,兩人面目猙獰,表情兇狠。周老爺小心翼翼地問他倆有何貴干,這兩人的回答倒是干脆:“沒錢了,來要點兒錢花?!?/p>
周老爺追問道:“是借錢吧?”
這一問可把二人給惹惱了,黑衣服上前就給了周老爺一巴掌,惡狠狠地說:“你兒子都死了,你倆也快死了,留這么些錢有什么用?還讓老子借錢?你能活到我還錢的那一天嗎?快拿銀子來!"
周老爺沒辦法,只好打開柜子,想給這兩人拿銀子,可柜子里的錢已經(jīng)落入了梁三的手里,哪里還有半文?周老爺呆呆地在柜前站著,一時不知所措?;乙路幻髟颍吡怂麅赡_,讓他麻利點兒。這回周老爺只好可憐巴巴地直言相告,說柜子里的銀子不翼而飛了,求他們看在同鄉(xiāng)分上,寬限他幾天。
不翼而飛?黑衣服仰頭大笑起來,一面笑,一面扇周老爺?shù)亩狻V芷抟娬煞虮淮?,便上前來護(hù),不料被灰衣服拖到一邊,又打又罵。周老爺不由得怒火中燒,朝著灰衣服又是打又是撓?;乙路挥X火起,一把抽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刺入了周老爺?shù)男靥拧V芷抟娬煞虮粴?,拼命呼喊起來,但沒喊幾聲,黑衣服的刀子也捅了過來,她很快便氣絕身亡了。
兩人見周老爺夫婦都已死了,便放大膽子,自行翻箱倒柜地找起錢來,而窗外的梁三悄悄地離開了。自行竊以來,每回得手,梁三都欣喜得意,唯獨這次,不僅高興不起來,反而覺得異常沉重。他一直在想,要是自己沒偷走周老爺?shù)呢斘?,周老爺拿出銀子給了那兩個歹徒,周老爺夫婦是否就能逃過一劫?他越想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饒恕。就在這恍恍惚惚間,梁三感覺前面的景物突然亮堂起來,回頭一看,周宅不知何時已燃起熊熊大火。
第二天,整個小鎮(zhèn)都在談?wù)撝芾蠣敿业谋瘎?,人們無不為周老爺夫婦不慎葬身火海而痛心。而梁三把自己關(guān)在客棧的房間里,借酒澆愁。十來天后,適逢鎮(zhèn)上趕集,他才開門走了出去。梁三記得周老爺跟那兩個歹徒說過“看在同鄉(xiāng)分上”這樣的話,如此看來,這兩人應(yīng)該就是鎮(zhèn)上的。如今鎮(zhèn)上大集,興許能碰上他倆也說不定。這樣想著,梁三便來到了熙熙攘攘的集市上,仔細(xì)察看起過往的每一張臉來。
那兩人果然也是閑不住,還真雙雙出現(xiàn)在這集市上,被梁三認(rèn)了出來。梁三偷偷一打聽,才知道這兩人都是鎮(zhèn)上的無賴,那個穿黑衣的叫大麻,穿灰衣的叫二賴。自此,梁三就在鎮(zhèn)上住了下來,時刻關(guān)注著這兩人的動向。
很快,梁三發(fā)現(xiàn),這兩人已互不來往了,連見面都不打招呼。而兩人也各有癖好,大麻喜歡喝酒,二賴則天天在賭場里混著。
一天中午,梁三見大麻走進(jìn)一家飯店吃飯,便跟了進(jìn)去。大麻叫了兩壺酒,好幾盤肉,在那兒狼吞虎咽,可到結(jié)賬時,翻遍了衣兜也找不出一個子兒來。掌柜嚷嚷著,說他存心來吃霸王餐,大麻則極力辯解,說自己從不欠人酒錢,自己口袋里明明是有錢的。他哪里知道,他那袋銀子,已經(jīng)被鄰桌的梁三暗中偷走了。
正當(dāng)掌柜與大麻吵得不可開交之時,梁三站了出來,說大家都不容易,不要吵,要以和為貴,這位兄弟的飯錢,由他來付。就這樣,梁三與大麻結(jié)下了交情。這之后,梁三又三天兩頭請大麻喝酒,兩人很快便稱兄道弟起來。
除此以外,梁三還經(jīng)常泡在賭場里。他不找別人,專愛跟二賴賭,賭一回輸一回,二賴幾乎天天能從梁三這兒進(jìn)賬,看見梁三簡直比自己爹媽還親。
輸了錢,梁三便找大麻喝酒,說自己的錢已快輸光了,日后怕再也不能請大麻喝酒了,這世道艱難,也不知從哪兒去弄錢來。大麻聽了,把眼一瞪,說:“實在不行,就去搶!”
梁三壓低聲音道:“你敢殺人嗎?要是敢的話,兄弟我倒有一條財路,可保你這輩子富貴無憂?!?/p>
大麻興奮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兄弟只管說出來!”
梁三道:“我認(rèn)識一個富商,三天后會來鎮(zhèn)上找我,他身上帶著大筆銀兩,我可以故意指一條偏僻的路讓他走,比如野狐嶺,就很合適。到了寅時,你先埋伏著,我會陪他一起來,一到野狐嶺,我就假裝撒尿,你看準(zhǔn)時機(jī),從旁殺出,大事便成?!?/p>
大麻聽罷,把大腿一拍,道:“就這么定了!”
從酒樓出來,梁三直接去了賭場。見到二賴,梁三便又將身上的銀子全輸了給他。輸光后,梁三將二賴?yán)狡ъo處,道:“兄弟,我的錢可全落你口袋了,今后再沒錢與你周旋了?!?/p>
二賴奸笑道:“你就沒有法子去弄些錢來?”
梁三嘆了口氣說:“法子倒是有,只是兄弟你得幫我。”
二賴忙問怎么幫,梁三道:“我有一朋友住在隔壁鎮(zhèn)上,家里錢多得不得了,也很好賭,賭技比我還差。我已與他約好,三天后去他家賭錢。到時你與我同去,我倆聯(lián)手,狠狠賺他一筆?!?/p>
二賴一聽,正合心意,便問梁三具體如何行動。梁三道:“我倆寅時在這兒碰頭,翻過野狐嶺去他家?!倍嚌M心全是銀子,哪有半點懷疑,當(dāng)下便滿口答應(yīng)下來。
三天后,寅時剛過,涼意陣陣,月黑風(fēng)高。梁三與二賴在賭場邊上碰了頭,便直奔野狐嶺而去。
一到野狐嶺,梁三便謊稱尿急,走到了路邊。這時,早已埋伏在此處的大麻,便如鬼魅般從草叢里躍出,二話不說,朝著二賴的身上就是一刀。而二賴身上剛好帶著大筆賭資,大麻拿到手后,連夸梁三夠朋友,夠意思……可話還沒說完,梁三的刀已穿透了大麻的胸膛。
大麻死后,梁三把刀從他身上拔出來,塞到二賴的手里。他又從大麻所搶銀子中,取出一部分,扔在二賴懷里。然后,他從附近一處巖石縫里,取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干凈衣服,換下了身上的血衣。
梁三并沒將血衣丟棄,而是將其揉成一團(tuán),攥在手里,一路來到了周老爺夫婦的墳前,先是對著墓碑磕了幾個響頭,接著便在碑前將血衣燒了……
次日,大麻與二賴的血案,轟動全城。官府當(dāng)時便下了結(jié)論,認(rèn)為是兩個無賴分贓不均,引起內(nèi)訌,互相殘殺,雙雙身亡。梁三見官府所斷,與自己所想的一樣,便放心地離開了此地。一路上,他將身上剩余的錢財全部分發(fā)給了沿途的窮苦百姓,然后剃度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