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一凡
作者自畫
暮光透過窗簾,灑下遍地金黃,桌子上攤開的書頁,夾著一張?zhí)焖{色的明信片。
我是一個有點神經(jīng)質(zhì)的女孩,喜歡在午后的陽光下看頭發(fā)影子“群魔亂舞”或者坐在宿舍的上鋪“開碰碰車”。
我是一個有些愛書的女孩,喜歡俯在窗邊,捧一本小書,抿一口清茶,享受這片刻的美好。
我是一個生活在夢里的女孩,想獨自一人走過平湖煙雨,歲月山河,遠游于山川湖海,蒼茫大地。偶爾也會幻想在仙境里和小精靈嬉戲,若有若無的水仙子揮舞著水滴。
小時候,父母工作不穩(wěn)定,常常四處奔波。在我六歲的時候,就被“無情”的父母丟到了小村莊的外婆家。還記得我剛到外婆家的那個夏天,是槐花盛開的日子。輕風(fēng)拂過,沙沙作響,吹了遍地雪白,外婆院里的槐樹開著串串珍珠般的白花,白里透黃,黃里帶綠。外婆從小屋里走出來,笑意盈盈,牽著我走出小院,慈愛而輕柔地對我說:“以后,妞妞就和外婆一起生活啰?!?/p>
從此,外婆的小院就成了我的家,那棵槐,就是我唯一的娛樂場所。我總在槐樹上爬上爬下,靈活自如,摘槐花折槐枝。外婆總著急地要接住樹上的我,我便縱身一跳,就跳進了外婆的懷里,槐花般溫暖的香味撲鼻而來。
在美麗的仲夏夜里,外婆會抱著我坐在槐下的藤椅上,輕搖蒲扇,伴著無休止的蟬鳴,看槐花輕輕飄落,聽外婆講撲朔迷離的故事。
在槐花落盡的夏末,外婆會和我一起撿槐花,撿完槐花,我總會習(xí)慣地問外婆:“外婆,這么多夠嗎7”外婆會笑瞇瞇地說:“夠!有這槐就夠了!”我蹲在外婆旁,看外婆把槐花洗凈,拌上面,蒸成槐花糕,軟軟的、甜甜的。外婆便會挎兩個竹籃,挨家挨戶地送給街坊鄰居們吃,小小的我跟在身后,看著外婆揚著下巴笑著對人們說這是她做的。
這樣的日子,轉(zhuǎn)眼就過了四年,當(dāng)聽到父母要接我回去的消息,我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掉了一地。
最后父母還是帶走了我,“誒——對了,等等!”外婆忙回去提著一大袋槐花糕又過來:“拿著,妞妞愛吃?!眿寢尠櫫税櫭纪茀s著:“媽,這么多我們吃不了您夠吃嗎?”“夠!有這槐就夠了!”外婆笑了。
車子開走了,車窗外,外婆站在槐下,花兒在空中搖擺,緩緩下墜,只見外婆越離越遠,漸漸連槐樹也沒了蹤影。我小咬了一口槐花糕,卻除了槐香什么味都沒有。外婆一向認(rèn)真,怎么這次卻忘了放糖……
幾年后的一個初夏,突聞外婆去世的消息,我頓時淚如雨下。在回小村莊的路上,有一段馬路旁種滿了槐,一地的槐花好似鋪成了一條回家的路。
突然想起媽媽問過我的問題:“你和外婆兩個人孤單嗎?”“有槐就夠了啊。”又似當(dāng)年我稚氣地問外婆:“外婆一個人不害怕嗎?”“有這槐,就夠啰!”鄉(xiāng)音綿綿,慈愛溫柔,反復(fù)回蕩在耳畔。
我似乎又回到了槐花飄飄、沁人心脾的那個盛夏。
(指導(dǎo)老師:張茜)
獲獎感言
日光清澈,云復(fù)低疊,我趴在窗臺上,傻傻地戀慕著日光的溫柔。外婆輕輕地叫我:“走,去地里?!?/p>
外婆有一輛寶藍色的自行車,轉(zhuǎn)動的車輪載著我,走向田野。到了外婆那片白菜地,我習(xí)慣地蹦下車,蹲在地上找小螞蟻的蹤跡,而外婆則取來水壺,為她的小白菜澆水。
兒時總是三點一線,家、幼兒園和外婆的小院。外婆是個瘦瘦高高的婦人,年過六十卻也不閑著,喜歡吃自己種的菜。
每年二月十九,是外婆那個村的廟會,滿街商販,人山人海。這天,外婆就牽起我的小手,漫游于紛亂的人群,買上一個大大軟軟的棉花糖,一袋脆脆香香的麻花,還有平時心心念念的草莓泡泡糖。媽媽平時不允許我吃這些亂七八糟的零食,但在過廟會的時候也會放縱一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每次買來零食,我總會偷偷地抓上一小把塞進書包,竊喜著即便媽媽沒收大部分,也可以偷吃。
幾年后,我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傻傻地趴在田里看螞蟻的小鬼頭了,也不會癡迷于廟會上雜亂的零食了。外婆也老了,不能再騎那輛寶藍色自行車了,也不能整日待在田里照料小白菜了。
后來,我總想為外婆寫點什么,寫什么呢?絲毫沒有頭緒。一次偶然路過街上,遠遠看見槐下的一位老奶奶,牽著一個小女孩緩緩穿過熙攘的人群,像極了當(dāng)年我和外婆在一起的模樣。
回到家,我提筆寫下了這篇笨拙稚嫩的文章,將這篇關(guān)于槐的暖心故事,獻給親愛的外婆和一去不復(fù)返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