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緯 張蒙蒙 榮文潔
內容摘要:隱喻研究從修辭學到認知語言學的轉向為隱喻的翻譯研究帶來諸多啟示?!兜赖陆洝肥侵袊谝徊客暾恼軐W著作,其中關于主題“道”的隱喻比比皆是。本文試以概念隱喻理論為基礎,以威利譯本和林語堂譯本為研究對象,通過展示“道”的三類隱喻——結構性隱喻,方位性隱喻和本體性隱喻在《道德經》英譯本中的體現,探究譯文是否準確傳達了隱喻內涵,分析不同譯文的成因,同時希望有助于中華文明的對外傳播。
關鍵詞:概念隱喻 《道德經》 威利譯本 林語堂譯本 隱喻內涵
“道法自然”是《道德經》中老子思想的精華。《道德經》語言凝練簡潔、意義豐富、哲理深厚,內容涵蓋天文地理、世間萬物百態(tài)?!兜赖陆洝肥俏鞣绞澜绯恕妒ソ洝芬酝饬鱾髯顝V的外文著作,眾多譯本中,亞瑟·威利的譯本(以下稱為“威譯本”)與林語堂的譯本(以下稱為“林譯本”)都被認為是成功之作。通讀《道德經》可以發(fā)現,其中蘊含大量的隱喻,例如:“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塔,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六十四章),連用三個比喻,講明從小事做起的道理。這些比喻,增強了語言的形象性,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譯文對這些隱喻的翻譯充分與否,對能否正確理解原文意義的本質,對外語讀者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同的語言是不同民族的思維反映,具有不同的隱喻構成基礎[1]?!爱敶J知科學普遍認為,隱喻在本質上不是一種修辭現象,而是一種認知活動,對我們認知世界有潛在的、深刻的影響[2]?!比R考夫也說過隱喻已經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修辭,而是一種認知方式[3]??梢婋[喻的貢獻遠不止文體方面,而是在更深層次的認知方式上,成為人類理解這個世界的工具和結果。
本文基于《道德經》中關于“道”的隱喻現象,結合認知概念隱喻理論,以威譯本和林譯本為研究對象,著重分析《道德經》原著中的隱喻和英譯本中的翻譯案例,評判譯文是否準確傳遞了隱喻內涵,有怎樣的認知方式,并進一步探討中華文化典籍翻譯策略,同時希望有助于中華文明的對外傳播。
概念隱喻作為一個理論被正式提出源于萊考夫和約翰遜1980年出版的《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Metaphors We Live By)一書。這一著作被看作是以認知視角研究隱喻的權威之作。這本書在開篇就明確表明了隱喻的認知作用,“Metaphor is pervasive in everyday life,not just in language but in thought and action.(隱喻在日常生活中無所不在,不僅在語言中,而且在我們的思維和行動中都是這樣。)”[3]。隨后,很多學者紛紛承認隱喻的認知視角。
萊考夫和約翰遜給概念隱喻下的定義是通過源域(source domain)來映射(map和project)目標域(target domain)[4]。源域、目標域和映射是概念隱喻的最基本因素。源域和目標域之間的映射并不是隨意的,而是要受到恒定假設( invariance hypothesis)的制約,如此一來目標域也獲得了相關的特征,也就是語句產生了隱喻意義,完成了一次概念隱喻活動。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來看,由于始源域的不同,可以將概念隱喻分為三個類型: 結構性隱喻(structuralmetaphors)、方位性隱喻(orientational metaphors)和本體性隱喻(ontological metaphors)。
雖然萊考夫和約翰遜提出了隱喻的分類,但是如何確定一個意象具有隱喻內涵存在很大的爭議,一直以來學者都是靠自己的直覺來辨認隱喻。隱喻識別程序(MIP)是由Pragglejaz Group(2007)提出的一種參照識別法。根據隱喻識別程序(MIP)(圖1)和萊考夫和約翰遜提出的隱喻分類以及相關文獻資料,《道德經》中“道”的概念隱喻可以被逐一識別出來。
《道德經》中的概念隱喻可以分為四大主題:道、德、無為和辯證法。每一主題的隱喻又包含三大隱喻類別,即結構性隱喻、方位性隱喻和本體性隱喻。表1是原文關于“道”的三大隱喻類別。
結構性隱喻就是“指隱喻中始源概念域的結構可系統(tǒng)地轉移到目標概念域中去,使得后者可按照前者的結構來系統(tǒng)地加以理解”[2]。簡言之,結構隱喻就是將用于修飾和限定一種概念的詞語用來描述另一種概念的行為。在《道德經》中,這種類型的結構性隱喻非常多。
原文隱喻蘊含了漢語的獨特內涵,用“母”構建生養(yǎng)萬物之道,來比喻保國的根本之道(圖2)。威譯本采用直譯的方法,很難讓英語讀者從Mother(母)中聯(lián)想到治國之道,而林譯本舍棄了原文的形象,將“母”釋譯為principle(準則,原則),準確傳達了原文隱喻的信息——治國原則。若隱喻的喻體形象既無法保留,又難以替代,這時只能放棄形象,采用意譯的手法,把原文本中隱喻所蘊含的信息表達出來,即把原文本的隱喻變?yōu)橹闭f、闡釋等。
方位性隱喻又稱為空間隱喻,它“是指參照空間方位而組建的一系列完整的隱喻概念,將人們自身體驗到的‘上下高低內外等具體概念用于情緒、時間、狀態(tài)、數量、社會地位等抽象概念,將原本沒有方向或方位的概念賦予了方位內涵”[5]。
美德在人類社會的道德標準之一,具有崇高美德的人受到人們的尊敬和景仰,因而處于人類心中較高的位置;而道德敗壞的人則遭到人們的鄙視和唾棄,因此處于較低的位置。人類基于這一共同的身體經驗,便產生了“美德、高尚品德為上;墮落、卑劣行為為下”的空間隱喻。此處威譯本采用直譯的手法與原文隱喻相比,具有異曲同工之妙,既保留了原文的隱喻特征,有接通了關聯(lián)文化的內涵,而林譯本則未能體現原文本的空間隱喻方式。
本體性隱喻就是“用關于物體的概念或者概念結構來認識和理解人類的經驗”[2]。一般情況下就是用現實中有形的物體來代替不容易表述的概念如情感思想等。本體性隱喻使得表達更加具體生動,從而增強了作品的可讀性。因為人們認知世界最直接的方式是資自身體驗,所以本體性隱喻在語言表現上最為豐富。
原文中把“道”喻成“根”,萬物生長紛呈,變化都是循環(huán)往復的,變來變去,又回到它的出發(fā)點,等于不變。此處威譯本和林譯本都將“根”譯成root,采用直譯的策略,保留了原文的隱喻意象,試圖將源語文化傳達給讀者,只是林譯本給root限制了一個范圍soil,有助于外國讀者迅速理解原文隱喻的意思,了解其真正內涵而不產生其他關于根的聯(lián)想。
文學作品中隱喻的翻譯過程實際上是一個在目的語中再現源域到目標域映射的過程,而不是單純的喻體轉換過程:是一個從思維到語言的互動過程。本文介紹了概念隱喻及其三種類別,并以此為基礎,研究了《道德經》中“道”的概念隱喻,對比分析了《道德經》兩譯本中典型隱喻翻譯,發(fā)現概念隱喻翻譯在不同的類別上分別體現不同的翻譯策略,策略的選取源自不同譯者文化體驗的差異。宏觀層面,威譯本傾向采用歸化法,而林譯本傾向采用異化法。微觀層面,威譯本采取的策略為直譯;林譯本采取的策略為意譯及注譯。威譯本忠實原作的意象,注重保留原文的隱喻特征,而林譯本表達嚴謹,譯注豐富。
由于人類語言和身體經驗的相似性,概念隱喻具有普遍性,這構成了隱喻可譯性的基礎,但囿于文化差異等因素,漢語中的隱喻又呈現出自己的特點。如果使譯文既保留原隱喻的內容形式和文化內涵,達到形神兼?zhèn)?,又體現不同語言文化間的可容性,讓目標語讀者產生相同的認知效果,一個系統(tǒng)的漢英隱喻翻譯原則,科學的翻譯評價體系還需進一步的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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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江蘇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