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宦門公子,挾高士之才,負萬夫之勇,學奧博而文雄奇,思深遠而仁質(zhì)厚,以天下為己任,以救中國為事,氣猛志銳;
他生于中國最壞的時代,蠻夷窺伺,國家積弊。他積極籌謀,力主維新,救亡圖存。變法失敗后,他以頸血刷污政,殺身成仁,被稱為“中國為國流血第一士”。
他就是譚嗣同,為了革命而犧牲的“戊戌六君子”之一。他如一顆劃過暗黑夜空的流星,留下一道異常耀眼的軌跡,引導(dǎo)、激勵著一個又一個熱血兒郎。
譚嗣同的品格形成,與他的家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湖南瀏陽譚氏家族,是一個傳承悠久、人才輩出的名門望族。祖德流芳,后輩自強,造就了這個家族生生不息的輝煌。
【家史】
先祖:沙場征戰(zhàn)襲爵位
瀏陽譚氏家族,本是閩西的普通農(nóng)家。明初譚氏遠祖譚淵改變了這個家族的命運。譚淵承襲父職,任燕山右護衛(wèi)副千戶,后燕王朱棣起兵,譚淵跟隨朱棣。他驍勇善戰(zhàn),深得朱棣賞識。
建文三年(1401年),夾河之戰(zhàn),南軍陣動,塵土飛揚。譚淵立即上前迎戰(zhàn),馬撅被殺。朱棣感到惋惜,即位后,追封譚淵為崇安侯,謚號“壯節(jié)”,立祠祭祀他。譚淵死后,他的兒子譚忠被封為新寧伯。此后,譚氏家族承襲爵位。譚氏族人以武傳家,從永樂年間到明朝滅亡的兩百多年時間,為侯伯者九世十人,創(chuàng)造了一時之盛。
從17代新寧伯譚宗綸開始,為兒子功安、功完在長沙置業(yè),譚氏家族跟湖南產(chǎn)生關(guān)聯(lián)。等他去世后,譚功安遷居長沙,他的孫子譚茂武雖未承襲新寧伯位,但傳承家學,以軍功升至副將,并創(chuàng)宇舍于長沙四方坪及八角亭。
1627年,明崇禎皇帝朱由檢即位。瀏陽譚氏在這樣的一個年份由22世祖譚逢琪下定決心遷居。他本住在長沙,看到瀏陽美景,又為躲避明末混亂的紛紛擾擾,率其弟妹子侄搬到瀏陽,從此定居下來。
帶著弟妹子侄遷居到瀏陽的譚逢琪住到了梅花巷丹桂坊,譚逢琪開始棄武習文,他兒子譚世昌為府學生,“始以詩禮啟厥家”。他們試圖改變家族兩百多年來一直承襲“以武傳家”的走向,明確提出了要走耕讀起家的道路,并寫了族訓告誡后人:“舉優(yōu)行,循守道理,鄉(xiāng)里敬愛?!庇纱?,譚氏家族數(shù)代都有功名、受冊封的地方紳士。
在瀏陽定居約390年,瀏陽譚氏延續(xù)了13代人,從外地人到瀏陽第一大家族。
父輩:科舉入仕封大夫
到了譚嗣同的曾祖父譚文明時,他將家遷到瀏陽南鄉(xiāng)吾田市,隱居深山,“篤學固窮,文行有斐”。他兒子譚學琴當家時,家道突然暴落。為了生計,譚學琴去縣衙做了一名管理簿記的小吏,靠著慢慢積攢,又將家遷回縣城梅花巷丹桂坊。即便如此,他還是因為家貧,直到四十多歲才成家。清道光八年,譚學琴留下“我死勿令兒子廢學”的遺言,便撒手人寰,他七個嗷嗷待哺的子女幾乎瀕臨三餐不繼的窘境。
譚繼洵出生于瀏陽東鄉(xiāng)天井坡,6歲時父親譚學琴病卒,拋下夫人毛氏和兒女七人,家道驟然中落,景況極為凄慘。13歲的長兄譚繼升擔起了家庭的重任。譚繼洵幼時體弱多病,長兄譚繼升予以照看,體恤周至。稍長,譚繼洵得了咯血癥,長兄求醫(yī)調(diào)藥,日夜驚擾,甚于己疾。到入學年齡,兄長又為之聘請老師,教授功課,嚴加督責。在長兄的教育下,譚繼洵聰明勤奮,學業(yè)進步很快,20歲時補為縣學附生。譚繼洵那時候過得很苦,他跟距家30里開外的蘆煙洞徐家大女兒徐慶緣定親,但因為譚繼洵家貧,她不愿嫁,這婚事一拖就是五年,到了完婚之日,她甚至抱著必死不嫁的決心,沒辦法,為保住徐家名聲,當時讓妹妹徐五緣“代姐易嫁”。譚繼洵發(fā)憤圖強,于長沙鄉(xiāng)試考中舉人,時年27歲,成為瀏陽譚氏宗族有史以來第一個青年舉子。
1860年,譚繼洵考中進士,1874年出任戶部員外郎,次年轉(zhuǎn)戶部郎中,旋監(jiān)督坐糧廳,駐通州,主辦驗收漕糧、催督轉(zhuǎn)運等事務(wù)。1877年由譚鐘麟薦于左宗棠,得由京官外放,補授甘肅鞏秦階道,加二品銜,后擢甘肅按察使、布政使,最后升任湖北巡撫,成為管轄一省地方之封疆大吏,達到了一生仕途的頂點。因其官階顯赫,奉旨命名其宅為“大夫第官邸”。瀏陽譚氏隨著譚繼洵的升遷振作起來,一躍成為清代瀏陽第一大家族,并在瀏陽四個家族“譚、宋、劉、黎”中排名首位。
譚繼洵任湖北巡撫九年,其行政仍以注重教養(yǎng)、提倡農(nóng)桑為主。他曾發(fā)布告誡十六條,凡胥役之尤蠹民者,盡法治之,并經(jīng)常派人密偵州縣,何者當興,何者當革,一符之下,牧令肅然,政績突出。
中日甲午戰(zhàn)爭后,維新變法思潮激蕩,譚繼洵思想偏于保守。湖廣總督張之洞每約其聯(lián)銜陳奏新政,皆謝不敏,與張之洞論事每多相左。其子譚嗣同銳意維新,父子間意見不合,譚繼洵表示:“守老氏之寶,不欲為天下先?!?/p>
“百日維新”期間,譚繼洵為山東道監(jiān)察御史楊深秀所參劾,在所奏不稱職官僚折中,指出:“即湖北巡撫譚繼洵守舊迂拘,雖人尚無他,要非能奉行新政者。此等即不逢裁缺,亦當分別罷斥,或優(yōu)之聽其告休?!?/p>
戊戌政變發(fā)生后,譚嗣同遇害,譚繼洵被連坐革職,勒令回籍,交地方官管束,1901年憂懼而卒。
譚嗣同:為國流血第一士
譚嗣同(1865—1898),字復(fù)生,號壯飛,又號華相眾生、東海褰冥氏、廖天一閣主等。善文章,好任俠,長于劍術(shù),著名維新派人物。1898年參加戊戌變法,變法失敗后,在北京宣武門外的菜市口刑場英勇就義。同時被害的維新人士還有林旭、楊深秀、劉光第、楊銳、康廣仁,六人并稱“戊戌六君子”。代表著作《仁學》,后人將其著作編為《譚嗣同全集》。
譚嗣同出生時是瀏陽譚氏家族輝煌之時,他1865年生于北京,隨父譚繼洵在京12年,13歲時第一次回到瀏陽城北門的譚家宅院,也就是后來分家時他分到的“大夫第”。書香門第出身的譚嗣同自幼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在學術(shù)上他曾為現(xiàn)代人探索了“應(yīng)用佛學”的領(lǐng)域,將佛法精神應(yīng)用到現(xiàn)實生活上去,被稱為“佛學彗星”。
譚嗣同生長在北京城南懶眠胡同,后來稍大點而搬到了瀏陽。雖然出身貴介,但他的少年時代過得卻不算多么無憂無慮。父親譚繼洵政務(wù)繁雜,而朝夕相處的母親徐五緣則性情端肅,對他管教很嚴。光緒二年,北京城爆發(fā)了一場很大的瘟疫,譚嗣同的母親去探望親戚不幸被感染,回家后又傳染給了子女。兩日后,譚嗣同長姐去世,四日后,母親去世,又兩日后,長兄去世,譚嗣同也絕息三日,命懸一線,在鬼門關(guān)前兜了一圈。他最終是熬過來了,其字“復(fù)生”,也是由此而來,寓意他經(jīng)大難死而復(fù)生。這一年,譚嗣同12歲。
譚繼洵忙于公務(wù),在生活細節(jié)上甚少關(guān)注譚嗣同,但在教育上他下了不少功夫。譚嗣同10歲時,他延請瀏陽老鄉(xiāng),也是著名學者的歐陽中鵠做兒子的老師,在這里,譚嗣同接觸到了王夫之的學說,愛國主義由此啟蒙。譚嗣同回到瀏陽,他父親又為他請了涂啟先,系統(tǒng)教授他中國典籍,不久后,他跟隨父親去蘭州,在父親的道署中讀書。
譚嗣同是個武術(shù)高手,他會騎馬,擅長舞劍。在武術(shù)上,他有過許多授業(yè)老師,曾跟隨通臂拳胡七學過锏、太極拳、形意拳、雙刀,跟大刀王五學過單刀,跟他父親的部署劉云田學過騎馬射獵,能“矢飛雁落,刀起犬亡”,身手不凡。他在京時,大刀王五每天破曉便來會館教授其劍法。譚嗣同練武極刻苦,不肯稍加怠慢。在教學中,譚嗣同與大刀王五結(jié)下了深厚的情誼。
19歲時,譚嗣同輕身只劍,以周天下。他以俠士之態(tài),游歷了甘肅、陜西、河南、江西、江蘇、安徽、浙江、山東、山西等省,這一路上他觀察風土人情,結(jié)交名士,也造就了他的浪漫主義情懷。勞動人民反封建斗爭精神的濡染,開闊了他的視野,使他的思想富于斗爭性。
1888年,譚嗣同在著名學者劉人熙的指導(dǎo)下開始認真研究王夫之等人的著作,汲取其中的民主性精華和唯物色彩的思想,同時又廣為搜羅和閱讀當時介紹西方科學、史地、政治的書籍,豐富自己。
譚嗣同在21歲至30歲之間,多次回鄉(xiāng)參與科舉考試,均未中,在科舉上下過很深功夫的他,受到科舉失敗打擊,曾在課本上寫下“豈有此理”。
中日甲午戰(zhàn)爭后,譚嗣同堅決反對簽訂合約,他對清政府的妥協(xié)極為憤慨。在變法思潮的影響下,他開始鉆研救民族危亡的根本大計。
1896年,31歲的譚嗣同回到瀏陽與老師歐陽中鵠和好友唐才?;I辦算學社,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參與湖南維新運動。
面對落后封閉的湖南現(xiàn)狀,譚嗣同試圖通過在湖南創(chuàng)辦西式學堂來做出改變。算學館的開設(shè)為中國的近代化教育的開端,校址設(shè)在瀏陽文廟奎文閣內(nèi),他與夫人李閏同為此學盡心盡力。與此同時,他將反對封建專制制度的思想寫成《仁學》,這也是維新派的第一部哲學著作。在這部著作中,譚嗣同憤怒地抨擊了封建君主所造成的“慘禍烈毒”和三綱五常對人性的摧殘壓抑,指出封建綱常禮義完全是那些民賊用作統(tǒng)治的工具,特別是君臣一倫,更是“黑暗否塞、無復(fù)人理”。因此,對于那些昏暴的君主,不僅可以不為其盡忠死節(jié),而且可以“人人得而戮之”。
1895年,康有為等人組織“公車上書”極大地鼓舞了遠在家鄉(xiāng)的譚嗣同,第二年二月譚嗣同即上京結(jié)交康有為、梁啟超等人。
1898年,對他來說是關(guān)鍵的一年,他接受湖南巡撫陳寶箴的邀請,在長沙參與時務(wù)學堂、南學會及《湘報》事宜,也在此期間抽空回到瀏陽,并把自己在大夫第中的藏書如數(shù)捐予南學會。為此,還曾引發(fā)他與父親譚繼洵之間的矛盾,他在致夫人信中言及:“我捐的是自己的書,和父親大人無涉?!?/p>
他首先加強了時務(wù)學堂中維新派力量。自己擔任了分教習,又安排唐才常任中文教習,協(xié)助任總教習的梁啟超,在教學中大力宣傳變法革新理論,還把《明夷待訪錄》、《揚州十日記》等含有民族主義意識的書籍發(fā)給學生,向他們灌輸革命意識,使時務(wù)學堂真正成了培養(yǎng)維新志士的機構(gòu)。為了加強變法理論的宣傳,他還創(chuàng)辦了《湘報》,作為南學會的機關(guān)報,由他任主筆。由于對湖南新政的盡力,使他以“新政人才”而聞名。
他與妻子李閏曾在蘭州生下一子,字蘭生,但不到一年即病殤,此后未再生育。后譚嗣同在他們結(jié)婚十五周年之際北上“變法”時,特地賦詩“十五年來同學道,養(yǎng)親撫侄賴君賢”贈李閏,詩中滿是珍重與托付之意。
不久,就有人向光緒帝推薦譚嗣同,光緒帝同意召見。接到光緒皇帝圣旨之后,他北上入京任軍機章京參與新政。
譚嗣同雖未有功名,但其激進、革新的思維受到了光緒帝的賞識。1898年,銳意改革的光緒帝頒布《定國是詔》決定變法。8月,譚嗣同以維新派的身份被召入京。光緒帝對其寄予厚望,并授予四品官職。9月5日,光緒帝下詔授給譚嗣同和林旭、劉光弟、楊銳四品卿銜,參與新政。次日,光緒帝又召見他,表示自己是愿意變法的,只因太后和守舊大臣阻撓而無可奈何。光緒帝變法的決心和對維新派的信賴使譚嗣同非常感動,覺得實現(xiàn)自己抱負的機會已經(jīng)在握。他參政時,維新派與頑固派的斗爭已是劍拔弩張。
當時慈禧太后雖然名義上已經(jīng)“還政”給光緒皇帝,但實際上一直都在暗中操縱實權(quán)。慈禧太后趕走了光緒皇帝的老師翁同龢,而且還把自己的心腹榮祿安置做了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接下來,“帝黨”和“后黨”明爭暗斗,甚至有苗頭顯示慈禧太后那邊要發(fā)動政變趕光緒帝下臺,變法力量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
譚嗣同拜訪了袁世凱所在的北京駐地法華寺,想去說服手握重兵的袁世凱,要求他在慈禧太后即將發(fā)動的政變中保護皇上,維護變法。狡猾的袁世凱當面并不拒絕,而且慷慨地說:“‘圣主是我們大家共同擁戴的君主,你我同受皇上特殊的恩寵,救護皇上的責任,并非只有你一個人,也是我的責任,你有什么吩咐,我愿洗耳恭聽,萬死不辭!”譚嗣同覺得一切如愿,便輕信了袁世凱的話,就滿意地告辭,冒著凄風冷雨,向康有為等人“報喜”。
譚嗣同前腳一走,袁世凱后腳就向榮祿告了密。榮祿是慈禧太后的親信,住在頤和園的慈禧太后很快知道了真相。9月20日,康有為上了去天津的火車。在他離開后不久,官兵在南海會館抓到了他的弟弟康廣仁。僥幸脫身的康有為在英國人的幫助下逃亡上海。與此同時,梁啟超被日本公使館收容保護起來。
9月21日,慈禧太后發(fā)動政變,捉拿維新派,軟禁光緒皇帝。譚嗣同聽到政變消息后并不驚慌,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顧,多方活動,籌謀營救光緒皇帝,但計劃均告落空。在這種情況下,他決心以死來殉變法事業(yè),用自己的犧牲去向封建頑固勢力作最后一次斗爭。譚嗣同把自己的書信、文稿交給梁啟超,要他東渡日本避難。日本使館曾派人與譚嗣同聯(lián)系,表示可以為他提供“保護”,他毅然回絕,并對來人說:“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p>
1898年9月24日,譚嗣同在瀏陽會館被捕。在獄中,他意態(tài)從容,鎮(zhèn)定自若,寫下了這樣一首詩:“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月28日,譚嗣同在北京宣武門外菜市口被行刑。慈禧太后對譚嗣同深惡痛絕,命令劊子手用鈍刀處刑,劊子手在他脖子上連砍20多刀,譚嗣同口鼻噴血,他神色不變,臨終時還大聲說:“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和他一起就義的維新人士還有林旭、楊深秀、劉光第、楊銳、康廣仁,六人并稱“戊戌六君子”。
1899年,譚嗣同的遺骸被運回原籍,葬在湖南瀏陽城外石山下,墓前華表上對聯(lián)寫道:“亙古不磨,片石蒼茫立天地;一巒挺秀,群山奔赴若波濤?!?/p>
【軼事】
軟硬兼施“搶來”梁啟超
1897年10月末,由于湖南巡撫陳寶箴的邀請,譚嗣同再也不愿在昏聵腐敗的官場浪費生命,該年臘月,他毅然辭官回鄉(xiāng),投身維新運動之中。在時務(wù)學堂的籌備時期,譚嗣同就發(fā)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熊希齡看中了《時務(wù)報》總主筆梁啟超,希望把他“挖過來”擔任時務(wù)學堂總教習。然而當年僅有24歲的梁啟超已名動天下,《時務(wù)報》報館總理汪康年十分不情愿放走這個“大招牌”。
為此,熊希齡想到了素來與梁啟超交好的譚嗣同。接到任務(wù),譚嗣同立馬寫好一封言辭堅決的信,表示如若汪康年不放人,自己將親自去上海把梁啟超“忤而豪奪以去”。以這種“搶人”方法,軟硬兼施之下,汪康年終于松口,答應(yīng)放人。于是,梁啟超偕李維格以及同門韓文舉、葉覺邁、歐榘甲離開上海,前往長沙,與譚嗣同一起投入維新運動之中。
臨危占卜
戊戌變法失敗后,慈禧太后連發(fā)諭旨,捉拿維新派。形勢極為險惡,日本使館曾派人與譚嗣同聯(lián)系,表示可以為他提供“保護”,朋友也勸他出國避難,譚嗣同一一拒絕。他心情極亂,于是便裝外出,踱步在半截胡同。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他來到胡同的關(guān)帝廟,本沒有去處,看到關(guān)帝廟威嚴的門第,隨步邁入,在關(guān)帝像前拜了三拜。
“先生,看你神情無主,心智不定,有何難解之事?”一守香老者面容淡然飄逸。
譚嗣同道:“唉!正有一事,猶豫不定?!?/p>
老者道:“何不占一卦,稍解心頭煩悶?看先生乃一文人,就占一字卦吧!”
譚嗣同想到政府的腐敗無能,列強的肆虐踐踏,民族的深重災(zāi)難,自己的一生抱負就是救亡圖存,民族復(fù)興,于是就寫了一個“興”字。
“此字暗含不祥,有血光之災(zāi),‘興乃斷‘頭之相,上三心二意,舉棋不定,下各奔東西,舉步維艱。頭斷才能興,先生前途慎重?!?/p>
譚嗣同聽后仰天長笑,自己的一條性命能換來民族的復(fù)興,此生足矣。隨后抱拳謝過,疾步回邸,決心以死來殉變法事業(yè),用自己的犧牲去向封建頑固勢力作最后一次反抗。
仿筆跡護全家
按照清朝的法律,一人犯罪全族株連。譚嗣同得知變法失敗之后,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所以在其得到消息之后,急忙仿照父親的筆體、語氣寫了一封與譚嗣同斷絕父子關(guān)系的“家書”,其言辭之激烈看起來十分逼真。寫好此信之后,譚嗣同將其放在書桌中。但是這樣一封家書看起來沒有什么說服力,譚嗣同又在此基礎(chǔ)上將時間向前推,寫了七封譚繼洵訓斥他參與變法的家信,最終將其與斷絕關(guān)系書放在一起。在被捕時,清兵搜走了這封署名為譚繼洵的家書。而慈禧太后在看過這些家書后對此事深信不疑,覺得不是譚繼洵教子無方,而是譚嗣同實在“太不聽話”了。正是因此,譚繼洵一家才算是免遭一死,譚嗣同在生命的最后階段靠著智慧救了全家老少的性命,真正地做到了忠孝兩全!
【家訓】
譚氏家訓八則:孝順父母、友愛兄弟、教訓子孫、惇篤宗親、持身恭敬、居鄰洽和、治家勤儉、裕后詩書。
家戒四則:毋事豪飲、毋即惱滛、毋貪貨財、毋好爭訟。
家規(guī)十則:禮讓宜明、雍睦宜調(diào)、困窮宜恤、承祧宜慎、品行宜端、交游宜擇、本業(yè)宜勤、持身宜儉、祭掃當虔、內(nèi)外宜肅。
【家風】
自立自強 樸實勤勞
譚嗣同的母親徐五緣系清末湖南瀏陽縣人,出身于小官吏家庭,賢惠過人,知書達理。
小時候的譚嗣同,受母親的影響最大。母親徐五緣,對子女的管教極嚴,不僅在教育方面嚴格要求孩子,在生活細節(jié)上也要親自過問,決不允許孩子有越禮行為。
徐五緣喜歡把過去的貧苦生活講給孩子聽,讓他們知道衣食來得不易。平時,即使在家里也要坐得端正,不能有一點兒歪斜懶散的樣子,有時成天不講一句玩笑話。要是孩子有了過錯,她必定拿樹枝兒或竹掃帚枝兒責罰教訓,從不寬容姑息。
徐五緣教育子女時一視同仁,并有一定的規(guī)矩和法則。事實上,正是因為這樣長期嚴厲的教育,無形中使譚嗣同幾兄弟從小養(yǎng)成了良好品質(zhì)。
有一次,譚嗣同從書里讀到“嚴父慈母”一詞,便認為這個詞用顛倒了,應(yīng)該是“嚴母慈父”,可見母親的嚴厲給他留下的深刻印象。
徐五緣時常教育孩子要堅強、自立。譚嗣同七歲時,母親為他大哥許婚須返鄉(xiāng)一年,將他單獨留在北京,臨走時對他“戒令毋思念”。譚嗣同答應(yīng)了母親,“拜送車前,目淚盈眶,強抑不令出”,誰問都不說話。然而那時的他畢竟還只是個七歲的小男孩,母親離開后的一年中,他思親難抑,生了幾場大病,形容消瘦。及至第二年母親回京,看到他羸瘠,問是否想念自己所致時,他卻想到當初的承諾而堅決否認。于是素來嚴肅的徐五緣難得地微笑了,對左右道:“此子倔強能自立,吾死無慮矣!”
譚嗣同的父親譚繼洵原是一個貧寒的讀書人,夫人徐五緣就以辛勤勞作來幫助理家。雞叫頭遍就起來燒火做飯,打掃洗刷,縫補衣物,紡線織布,忙到半夜都不能歇息。
譚繼洵升官之后,按常理,這樣的家庭一定錦衣玉食,財源滾滾,但譚家生活卻很簡樸。他們每頓飯只有三四個菜,而且都是蔬菜,少有魚肉,穿的衣服也是很簡單,經(jīng)常是打著補丁。譚嗣同從懂事起,就看到身為官夫人的母親常穿著一件絲麻衣,前后大約穿了10來年。
作為一個“貴夫人”,徐五緣卻勞作不輟,沒有一刻清閑。譚家請了一個家塾先生,夜中醒來,經(jīng)常聽到紡車的聲音。一天,他問譚嗣同:“你的仆人真勤勞,每天晚上紡線至深夜?!弊T嗣同不解地說:“仆人?我家沒有請仆人啊?!毕壬f:“那我怎么每天晚上都聽到紡車紡線的聲音呢?”譚嗣同這才明白過來,笑道:“我母親經(jīng)常紡線到深夜,想必是我母親吧?!边@下輪到先生吃驚了,他感慨地說:“是嗎?作為四品官宦人家,這真是聞所未聞的事啊?!?/p>
譚嗣同雖生于官宦之家,卻沒有染上懶惰的習慣,這與母親平時的嚴格教育和以身作則的表率作用是分不開的。在母親的嚴格教誨下,他的性格也像母親一樣堅強、自立、倔強和不屈不撓。
【解密】
劍膽琴心譚嗣同
在瀏陽乃至中國的歷史上,維新志士譚嗣同都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偉丈夫,他為戊戌變法慷慨赴義的壯舉感召日月。但很多人都不知道,譚嗣同從少年時代起,就有“劍膽琴心”的雅號。在才常路的“譚烈士專祠”里,曾經(jīng)有一幅譚嗣同攝于南京的照片,那年他32歲,外穿月白色長衫,內(nèi)著玄色武士裝,左手叉腰,右手持劍,濃眉俊目,閃閃似電,有一種立如山岳、傲視死神的凜然正氣。譚嗣同短暫的一生中,兩劍三琴陪伴他度過了不少蒼茫歲月。
劍是英雄膽
1865年,譚嗣同出生在京城,當時其父譚繼洵在京城為官。譚嗣同自小心胸坦蕩,為人仗義,頗仰慕古代俠士,于是12歲時開始隨“通臂猿”胡七與“義俠”大刀王五學劍習武,當時與他形影不離的是一把“七星劍”。13歲時,譚嗣同第一次回到家鄉(xiāng)瀏陽,“大夫第”幽深的庭院里,他三更燈火讀書,聞雞起舞練劍。市文化館潘信之老師在約百年后曾親眼見過那把“七星劍”,劍身較長,上面鑲嵌有7顆銅星,呈北斗七星狀布列。
大約在20歲左右的10年間,譚嗣同游歷了黃河上下、大江南北。“七星劍”是他旅途的忠實伴侶,伴隨著他壯游祖國山河,行程8萬余里,足跡遍布13省,結(jié)交義士,拜訪名家,大開眼界。特別是有一次譚嗣同仗劍策馬射獵,7晝夜行程1700多里,雖遇“髀肉狼藉”,但他仍然“怡然自樂”。
壯游期間,譚嗣同意外地從兩個極其偏遠的地方,得到了他平生最崇敬的人物文天祥的兩件舊物:“蕉雨琴”與“鳳矩劍”,對這兩件寶物他珍愛如命。從此,他將“七星劍”留在“大夫第”,將“鳳矩劍”隨身佩帶,寸步不離。
琴即英雄魄
譚嗣同除善劍術(shù)外,還善彈古琴,而且能親手制琴。在家鄉(xiāng),他還時常與友人在瀏陽北城口的文廟擊劍、彈琴,品評時事。其妻子李閏長于詩書之家,知書達理,能詩善文,常與譚嗣同彈琴相和,互訴衷腸。
在“譚烈士專祠”展覽廳里還有譚嗣同用過的“崩霆琴”的照片,琴身烏黑锃亮,楷書“崩霆”清晰可見。光緒七年(1881年)夏,譚家院中兩棵約六丈高梧桐樹中的一棵被雷劈倒,譚嗣同以此樹枝干制琴兩張,命名為“崩霆”“殘雷”。
崩霆琴,仲尼式,琴面、底分別為桐木、梓木,通體髹黑色漆,無斷紋,蚌徽,牙軫,牛角雁足。 琴背書鎏金琴名“崩霆”二字,下刻:“雷經(jīng)其始,我竟其工,是皆有益于琴而無益于桐。譚嗣同作?!备箍顬椋骸盀g陽譚嗣同復(fù)生甫監(jiān)制,霹靂琴第一,光緒十六年庚寅仲秋?!备接屑t色絲琴穗、琴囊。
殘雷琴,落霞式,面底皆桐木,髹退光漆,無斷紋,蚌徽,牛角軫足,承露刻梅花樣,焦尾刻靈芝樣。琴背楷書填綠“殘雷”琴名,下書:“破天一聲揮大斧,干斷柯折皮骨腐,縱作良材遇已苦。遇已苦,嗚咽哀鳴莽終古。譚嗣同作?!扁j“壯飛”(譚嗣同號壯飛)紅印,腹款:“瀏陽譚嗣同復(fù)生甫監(jiān)制,霹靂琴第二,光緒十六年。”
譚嗣同不但會彈琴、做琴,還收藏琴。他收藏中最為出名的是他最敬重的文天祥的蕉雨琴,該琴琴銘:“海沉沉,天寂寂。芭蕉雨,聲何急。孤臣淚,不敢泣?!焙鲜〔┪镳^還收藏有一張譚嗣同使用過的灑金工藝仲尼式七弦琴,不過琴名題款均已被人磨去且覆一層漆,不知與蕉雨琴是否有關(guān)系。
維新變法失敗后,譚嗣同在瀏陽會館被抓之后,大刀王五等江湖朋友來獄中相救,他謝絕好友,并將“鳳矩劍”贈給了一代大俠大刀王五,一代名器終不辱主。
譚嗣同在北京就義后,尚有“七星劍”、“蕉雨琴”等遺物留存其故居“大夫第”,被李閏悉心封存保管。
“殘雷琴”現(xiàn)藏于故宮博物館,而“崩霆琴”不知下落。
上世紀60年代,縣文化館對瀏陽古樂進行搶救性保護,在征集古樂器時了解到,“土改”時譚家曾將部分譚嗣同遺物交由佃戶譚某保管。當時在文化館工作的潘信之老師說,工作人員多方輾轉(zhuǎn),終于找到了譚某,不但在那里找到了24根銅制鳳簫,還找到了“七星劍”,但令人十分遺憾的是,譚某出于擔心將譚嗣同遺物埋在了地下,“蕉雨琴”已經(jīng)腐爛成一堆木屑。
“七星劍”由此被文化館收藏,潘信之老師于1965年調(diào)到外地工作,1981年重回文化館工作時卻再也見不到那把“七星劍”了。通過多方打聽,潘老師得知了“七星劍”遺失的過程:“文革”動蕩中,縣花鼓劇團造反派一頭目闖進文化館,拿走了“七星劍”,經(jīng)常佩帶在身邊招搖過市,用“七星劍”進行“文攻武斗”,很多人都看見過。但潘老師找此人詢問了幾次,此人始終不承認拿走了“七星劍”,在譚嗣同手中叱咤風云的“七星劍”就此不知下落。
【家族】
李閏(1865—1925),自號“臾生”,湖南長沙人,辛亥革命后曾任瀏陽女子學校名譽校長,譚嗣同妻子。出生大戶人家,是長沙市望城縣李篁仙之女。李篁仙為咸豐六年進士,授戶部主事,工于樂府詩詞。李閏長于詩書家庭,知書達理,而譚嗣同冰雪情操,著文反對納妾,而且嚴以律己。李閏自幼聰穎,博覽群書,是湖南知名才女,與譚嗣同伉儷情篤,對丈夫有志于維新變法十分支持。他們僅有的一個兒子蘭生早年夭折,但夫妻二人仍然相敬如賓,伉儷情深。譚嗣同犧牲后,李閏自號“臾生”,表示自己含悲忍辱暫且茍活之意,并寫詩道:“前塵往事不可追,一成相思一層灰。來世化作采蓮人,與君相逢橫塘水?!?/p>
后代口述
譚志宏(57歲,湖南株洲海聯(lián)集團董事長,譚嗣同二哥的曾孫):
我曾祖父是譚嗣貽,譚嗣貽是譚繼洵的次子、譚嗣同的二哥。譚嗣同有過一個兒子,譚蘭生,在蘭州生的,一歲多的時候就去世了。后來,譚嗣同大哥譚嗣襄的兒子譚傳煒過繼給譚嗣同之妻。
我祖父是譚傳贊,譚傳贊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只知道他很有文才,譚繼洵很喜歡他,譚嗣同的文集就是他編的。祖父輩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我姑姑譚吟瑞知道一些,她89歲了,在北京。我父親那一輩的事情我知道一些。
譚嗣同有個弟弟,叫譚嗣冏,譚繼洵后來娶的盧氏生的。譚嗣冏有個兒子,叫譚傳授。譚傳授大概在(一九)二幾年的時候參加了革命,后來反圍剿的時候犧牲了。
這個事情,一個是我們家里知道,另一個,從王震那里得到了證實。
(上世紀)80年代初,達式常演的電影《譚嗣同》出來后,王震找到編劇劉耕錄說,譚嗣同的侄子譚傳授曾和他在一個連隊。劉耕錄是中央黨校的教授,王震當時是黨校校長。王震沒讀什么書,譚傳授讀了些書。王震說,當時他說領(lǐng)導(dǎo)這個位置應(yīng)該給譚傳授。王震是謙虛,不過,他這么說,是對譚傳授能力的肯定。我見過劉耕錄教授,他是東北人。
我姑姑譚吟瑞從衡陽蠶絲學校畢業(yè)后,去了重慶,在重慶認識了我姑爹賈亦斌。我姑爹是個風云人物。
姑爹是湖北人,家里很窮,但是很刻苦,為了有碗飯吃,去當了兵。后來讀了國民黨的陸軍軍官學校,參加了抗日。淞滬會戰(zhàn)、徐州會戰(zhàn)、武漢會戰(zhàn)、第三次長沙會戰(zhàn),他都參加了。2005年,胡錦濤主席給10位抗日老戰(zhàn)士頒發(fā)了抗日勝利60周年紀念章,我姑爹是獲得紀念章的兩個(前)國民黨將士之一,另一個是王光復(fù),王光美的哥哥。
我姑爹和蔣經(jīng)國關(guān)系好??箲?zhàn)勝利后,我姑爹寫了篇《論預(yù)備干部制度》的文章,引起了蔣經(jīng)國的注意,被蔣經(jīng)國看中。后來國民黨成立國防部預(yù)備干部局,蔣經(jīng)國是局長,我姑爹是副局長。1946年,蔣經(jīng)國給我姑姑、姑爹主持婚禮。蔣經(jīng)國聽說新娘是譚嗣同家的后人,就講,這個婚他愿意親自來做主持人。
蔣經(jīng)國到上?!按蚶匣ⅰ保?948年蔣經(jīng)國受父命到上海進行經(jīng)濟管制,打擊投機奸商,時稱“打老虎”)的時候,我姑爹是預(yù)備干部局的局長。1949年,解放軍還沒過長江的時候,我姑爹在嘉興帶了3個團起義。他起義的時候已經(jīng)受上海地下黨的領(lǐng)導(dǎo)。起義前,蔣介石在奉化開了次高級軍官的會。我姑爹想刺殺蔣介石,地下黨沒同意,說蔣介石死了,他的勢力還在,時局會更亂。我姑爹起義的這3個團,都是國民黨軍隊的精英。起義沒成功,被湯恩伯的部隊打散了,死的死,傷的傷,散的散。我姑爹斷了3根肋骨,被陳毅的部下救了。
解放后,姑爹一直做對臺工作,他和國民黨很多年輕干部都很熟,像馬英久的父親、連戰(zhàn)的父親,他們都關(guān)系很好。
我父親譚恒輝是1908年出生的,1926年到北京大學,先讀了2年預(yù)科,1931年畢業(yè),在天津市政府的城市公共事業(yè)管理局工作。1937年,日本鬼子來了后,父親就和母親回了瀏陽。
抗戰(zhàn)的時候(1944年),蔣介石搞了個“十萬青年十萬軍”計劃,我父親就參加了“岳麓師管區(qū)”,他是學法律的,當了個司法處長。后來,內(nèi)戰(zhàn)打了起來,我父親到了廖耀湘的新六軍六十六師當司法處長。
遼沈戰(zhàn)役的時候,廖耀湘的部隊被包圍了。被圍了兩個多月,廖耀湘下令突圍。我父親是文職官員,不會騎馬,從馬上掉了下來,被俘虜了。解放軍對待俘虜?shù)恼咝U好。想留下的,留下;想回家的,回家;想回到國民黨部隊的,后會有期。我父親通過學習后,本來想留下的,解放軍的政委說:“你還是回去吧,你是名門之后,說實在的,吃不吃得這個苦還難講?!?/p>
當時,我母親和我大哥在北京,我父親就先到了北京,然后和我母親、大哥一起又回了瀏陽。在瀏陽辦了個中心小學,當校長。
過繼給譚嗣同的譚傳煒,他的夫人,我們喊三娭毑。三娭毑的兒女,在湖南解放的時候,跑到臺灣去了,她是小腳,又七八十歲了,沒走。三娭毑有很多田,1950年的時候,減租退息,家里的錢讓我的堂叔帶走了。三娭毑沒錢,就把值錢的首飾拿到長沙當了,換錢退給佃戶,退了還不夠,三娭毑就上吊死了。那些佃戶就找我父親,說錢還沒還夠,我父親就講,她死了,我有什么辦法呢,又不是我欠了你們的。因為這句話,我父親成了“破壞減租退息運動”的人。
我叔叔譚虎解放前辦了個《鋼報》,和焦達峰的弟弟焦達梯關(guān)系蠻好。焦達梯是國民黨湘潭地區(qū)的專員,他有槍,回瀏陽的時候,我叔叔玩過他的槍。焦達梯解放前帶了一個連起義,“鎮(zhèn)反”的時候,焦達梯被鎮(zhèn)壓了(1982年,焦達梯平反)。我叔叔參加“學習”。有人說我叔叔有把槍,要我叔叔交代槍在哪里。我叔叔說槍是焦達梯的。焦達梯被槍斃后,我叔叔有點兒怕。1950年底,我叔叔說想回家過春節(jié),能不能請假。公安局說,可以啊,你找個保人吧。當時我父親還是中心小學校長,就找我父親當保人。
叔叔到(瀏陽)普跡嬸嬸家過了年后,沒回他“學習”的地方,去了廣州,想跑到香港去。我姑爹賈亦斌在廣州。他到了那里以后,我姑爹就做他的工作,姑爹拿自己做例子,講只要自己愿意為人民做貢獻,共產(chǎn)黨就既往不咎。做了3天工作,他的思想做通了。我姑爹經(jīng)過組織同意,讓他以難民的身份先到香港,再潛入臺灣做情報工作。這是廣州軍區(qū)港澳工作組的決定,是絕密,外面不知道。
瀏陽方面找我父親要人,我父親說,我也不知道他人到哪里了。我父親之前破壞減租退息,這下又放跑了人,就被抓起來了,判了10年,在東北嫩江勞改。
1966年,我叔叔寫了封信,托人輾轉(zhuǎn)送到了我姑姑手里。那時已經(jīng)“文化大革命”了,我姑姑把信交給組織,當著組織的面拆了。信里叔叔說了他的近況,要我姑姑代問家里人好,還說他初衷未改,意思表達得很隱晦。1975年,我叔叔在臺灣去世。后來廣州軍區(qū)港澳工作組一個叫朱碩派的同志,給我叔叔的女兒開了個證明,肯定了我叔叔在臺灣的這段歷史。
(編纂整理:妄言 資料來源《譚嗣同傳》 梁啟超著)
(責任編輯/譚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