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坤

李維漢論“初心”

救國之道如何？真理在何處？ 由于我們在出國前沒有或很少接觸到俄國十月革命和馬克思主義的書刊，不像北京大學和接近北大的先進青年那樣，他們在李大釗同志的影響下，在“五四”前夜就已經(jīng)開始接觸馬克思主義。因此，救國之道如何？真理在何處？我們?nèi)栽诿擅林?，頭腦里基本上還是一張白紙。我們讀了那些無政府主義和空想社會主義的書刊，對于書中描繪的社會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的美妙遠景，對于那種沒有人剝削人、人壓迫人，人人勞動，人人讀書，平等自由的境界，覺得非常新鮮、美好，覺得這就應該是我們奮斗的目標。有了這個目標，大家就高興地以為找到了真理。但是，用什么方法，走什么道路達到這個目標呢？我們沒有能進一步探討，以為走勤工儉學的道路就能達到這個目的。工學勵進會就是在這樣的思想狀況下創(chuàng)立的。

——李維漢 《回憶新民學會》

改革就是馬克思主義學說的實現(xiàn) “現(xiàn)在社會的一切不平等都帶著十分或九分的經(jīng)濟壓迫的原因”，“布爾塞維克的俄國，凡是封建的遺物，如那些軍閥、地主、資本家一概撲滅之，以組織世界經(jīng)濟，這樣的改革就是馬克思主義學說的實現(xiàn)”。我曾呼吁“中華民族的男女學生打破智識階級，犧牲著部分時光，做那些農(nóng)人工人的解放事業(yè)”。

——李維漢 《勤工儉學研究發(fā)端》（1920年4月11日）

以無產(chǎn)階級專政代替資產(chǎn)階級專政 我當時雖已經(jīng)初步認識到改造的最終目標是要消滅人剝削人、人壓迫人的制度，實現(xiàn)無階級的共產(chǎn)主義社會。但是，對于改造的道路，還沒有跳出小資產(chǎn)階級工學主義的幻想。集中到一點，就是對于要以革命暴力戰(zhàn)勝反革命暴力，以無產(chǎn)階級專政代替資產(chǎn)階級專政，還缺乏認識。

——李維漢 《回憶新民學會》

“由此知道此路已經(jīng)不通” 這次斗爭是從勤工儉學運動內(nèi)部矛盾發(fā)展中爆發(fā)出來的。從它的具體目標來說是失敗了，但是從它留下的影響和收獲的果實來說，則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它使法國資產(chǎn)階級親眼看到中國青年從五四運動以來迸發(fā)出來的一派不怕軍閥統(tǒng)治，不受洋人欺侮，力爭掌握自己命運的氣勢。它結(jié)束了似潮流般的勤工儉學運動。一切好心好意提倡這個運動的人，由此知道此路已經(jīng)不通。至于那些企圖借這個運動撈取政治資本的有野心的人，就只好自己去感受幻滅和悲傷了。最重要的是，這一次斗爭出現(xiàn)了勤工儉學界在空前規(guī)模上的新的聯(lián)合和新的覺醒。許多人拋棄各種各樣不切實際的幻想，接受了馬克思主義，走上了十月革命的道路;更多的人后來積極投入了反帝國主義和反軍閥的斗爭。

——李維漢 《回憶新民學會》

專家解讀：較早重視武裝斗爭的黨的早期領導人

在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立時期，李維漢同毛澤東、蔡和森等一起，在長沙創(chuàng)建進步團體新民學會。隨后，他又在巴黎勤工儉學中與周恩來、蔡和森等籌建旅歐中國少年共產(chǎn)黨，為中國共產(chǎn)黨、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的創(chuàng)立作出重要貢獻。

放棄工讀救國幻想，確立馬克思主義信仰

李維漢同其他早期共產(chǎn)黨人一樣，也是從探索救國救民真理開始最終走上革命道路的。起初，李維漢對辛亥革命抱有極大期待。1911年的辛亥革命，結(jié)束了幾千年封建帝王的統(tǒng)治，使久受專制奴役的中國人民在精神上得到一次解放。但是，這次革命的首要果實——國家政權落入以袁世凱為首的北洋軍閥手中。中國社會的基本矛盾并沒有解決。帝國主義及其走狗豪紳買辦階級所豢養(yǎng)和扶植的各派軍閥互相爭奪，內(nèi)戰(zhàn)不斷，陷全國人民于水深火熱之中。鄉(xiāng)村農(nóng)民和城市小資產(chǎn)階級日益走向破產(chǎn)和沒落的境地。同城鄉(xiāng)小資產(chǎn)階級有聯(lián)系的廣大愛國知識分子和青年學生，憤于中國社會的黑暗，繼續(xù)尋找救國救民的出路。李維漢所選擇的就是赴法勤工儉學，一邊做工，一邊讀書，努力尋求真理，尋求改造中國的途徑和辦法。

為什么選擇這條道路？后來李維漢回憶說：“我們讀了那些無政府主義和空想社會主義的書刊，對于書中描繪的社會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的美妙遠景，對于那種沒有人剝削人、人壓迫人，人人勞動，人人讀書，平等自由的境界，覺得非常新鮮、美好，覺得這就應該是我們奮斗的目標。有了這個目標，大家就高興地以為找到了真理。但是，用什么方法，走什么道路達到這個目標呢？我們沒有能進一步探討，以為走勤工儉學的道路就能達到這個目的?！?/p>

赴法勤工儉學，需要事先進行相關技能培訓，學習西方的文化技術和流行的社會主義思潮。1918年8月15日，李維漢與蕭子升、李富春、羅章龍、張昆弟、羅學瓚、蕭子暲、鄒彝鼎、賀果等24名湖南青年，在毛澤東的帶領下，在長沙的湘江東岸登船，沿湘江北上漢口，再換乘火車于8月19日抵達北京。9月，李維漢與李富春、張昆弟、曾以魯、賀果、任理等進入保定育德中學留法高等工藝預備班學習。據(jù)賀果的《育德中學求學日記》記載：“1918年10月6日，是日下午長沙初級班30余人到此，余等在此同學多到站歡迎，搬運行李。分寓第一（客）棧、泰安（客）棧，陳君贊周、鄒君鼎臣（丞）護送到此。蕭君子升、毛君潤之、蔡君和森自北京來?！?/p>

最難的要算籌措學費。李維漢家境貧寒，因此他四處奔波，在家鄉(xiāng)的族中祠堂得到30元、一個遠房族兄借給他10元、第一師范的老師資助他100元……為了解決出國穿的服裝，易培基老師拿出一張名畫送給他和張昆弟，介紹他們到上海典賣50元……李維漢還申請地方政府給予求學補助。1919年9月13日，《湖南大公報》以《關于赴法勤工儉學之呈批》為題報道：“長沙學生李維漢、李倬呈請傷縣補旅費，以全學業(yè)。奉批云：該縣所擬補助留法學生辦法，未據(jù)呈報本署備核。據(jù)稱該生以師范畢業(yè)屏不補助，如果屬實，殊欠研究。仰候令行該縣知事查核辦理可也?！睂W費的不足，使李維漢到達法國后生活異常艱辛。李維漢后來回憶初到法國時的情景說，為了節(jié)約開支，郭春濤和他兩人商量合用一張床，這樣可以節(jié)省出一張床的住宿費;他們輪流睡覺，一個人白天睡、晚上去打工，另一個人白天打工、晚上睡。若干年后，李維漢見著郭春濤之子郭志堅，說：“在法國，我好長時間和你爸爸‘同床，一個白天睡，一個晚上睡，我們感情很深的哩！”

1920年3月25日，李維漢在華工雜志第44期以VHL的筆名發(fā)表一篇題為《勤工儉學研究發(fā)端》的文章，指出：“人人做工能使生活平等，人人讀書即教育平等。生活平等了，教育平等了，一切就會平等。我敢大膽說一句，人類平等的實現(xiàn)，在勤工儉學普遍于人人之時?！彼M一步指出：“吾人本一切平等的要義，可為進一步的組織，就是新村。新村之組織以人人勤工儉學為法門，以各盡所能、各取所需、教育平等為原則。”這是典型的無政府主義思想，李維漢所設想的“人類平等的實現(xiàn)，在勤工儉學普遍于人人之時”更是一種空想，是無政府主義、工讀主義思想的反映。但是，這篇文章也談到馬克思主義：“我們理想的要求，是要解除一切不平等，成為沒有階級的社會?！薄艾F(xiàn)在社會的一切不平等都帶著十分或九分的經(jīng)濟壓迫的原因”，“布爾塞維克的俄國，凡是封建的遺物，如那些軍閥、地主、資本家一概撲滅之，以組織世界經(jīng)濟，這樣的改革就是馬克思主義學說的實現(xiàn)”。后來，李維漢談及這時的思想狀況時說：“可以說，我們在此短短的實踐和自學中前進了一步。這一步有重要意義，但仍然只是一些感性認識，沒有深入和展開，沒有上升到理性認識，沒有悟出工人農(nóng)民只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即以暴力戰(zhàn)勝暴力，才能獲得解放的道理，因而還沒有跳出‘工學主義的幻想?！?/p>

到1920年8月，李維漢的思想仍未能走出“工讀主義”的束縛。為了把大多數(shù)留法青年團結(jié)起來，共同進行革命斗爭，在蔡和森、向警予、李維漢、蕭子升等倡議下，7月6日至10日，散居法國各地的新民學會會員等13人和外省籍的工學勵進會會員共計20多人，舉行了為期5天的蒙達尼會議。會議的中心議題是討論以“改造中國與世界”為新民學會宗旨的問題。一種意見是蔡和森提出的，主張激烈的革命，組織中國共產(chǎn)黨，建立無產(chǎn)階級專政，“其主旨與方法多傾向于現(xiàn)在之俄”。蕭子升、李維漢則與蔡和森意見相反，蕭子升主張溫和的手段，溫和的革命，以教育為革命的工具，即無政府主義的蒲魯東的方法，這實質(zhì)上是資產(chǎn)階級改良主義。8月28日，李維漢給毛澤東寫信，反映自己當時在社會問題探索中的階段性認識，他對毛澤東表示：“社會改造，我不贊成籠統(tǒng)的改造，用分工協(xié)助的方法，從社會內(nèi)面改造出來，我覺得很好?！薄岸韲降母锩?，我根本上未有敢贊成之處，但也不反對人家贊成他，或竟取法他，說來很長，且待研究?！嘧x書，多考察，多與友人研究后，再說?！?/p>

那么是什么促使李維漢思想轉(zhuǎn)變的呢？李維漢說：“約在8月至9月的時間內(nèi)，我有機會集中閱讀了和森以‘霸蠻精神從法文翻譯過來的《共產(chǎn)黨宣言》《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國家與革命》《無產(chǎn)階級革命與叛徒考茨基》《共產(chǎn)主義運動中的‘左派幼稚病》和若干宣傳十月革命的小冊子。此外，我同和森做了多次長談，涉及范圍很廣，包括歐洲革命斗爭形勢、俄國十月革命經(jīng)驗、布爾什維克與孟什維克的區(qū)別、共產(chǎn)國際的性質(zhì)與任務、第三國際與第二國際的決裂等內(nèi)容。通過閱讀和談話，我深知只有走十月革命的道路才能達到‘改造中國與世界的目的?！蓖ㄟ^學習，李維漢逐漸認識到，要改變?nèi)藙兿魅?、人壓迫人的社會現(xiàn)狀，最終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單靠工學互助或游行請愿是不行的，必須奮起革命，用暴力推翻帝國主義、官僚、軍閥的統(tǒng)治才能達到目的。

1920年11月底，毛澤東收到蔡和森8月13日的來信和蕭子升、李維漢的來信，信的內(nèi)容都是留法勤工儉學的新民學會會員在蒙達尼會議上的發(fā)言。蕭子升的意見與蔡和森的觀點大相徑庭。12月1日，毛澤東給蔡和森、蕭子升、李維漢等在法國的會友回信，對他們的不同意見發(fā)表了明確的意見：“我于子升、和笙（李維漢）二兄的主張，不表同意。而于和森的主張，表示深切的贊同?！泵珴蓶|指出：“我對于子升和笙兩人的意見（用平和的手段，謀全體的幸福），在真理上是贊成的，但在事實認為做不到。羅素在長沙演說，意與子升及和笙同，主張共產(chǎn)主義，但反對勞農(nóng)專政，謂宜用教育的方法使有產(chǎn)階級覺悟，可不至要妨礙自由，興起戰(zhàn)爭，革命流血。但我于羅素講演后，曾和蔭柏、禮容等有極詳之辯論，我對于羅素的主張，有兩句評語，就是理論上說得通，事實上做不到。”毛澤東向大家說明自己贊同革命道路的理由：羅素和子升、和笙主張的要點，是“用教育的方法”，但教育一要有錢，二要有人，三要有機關?，F(xiàn)在世界，錢盡在資本家的手;主持教育的人盡是一些資本家或資本家的奴隸;現(xiàn)在世界的學校及報館兩種最重要的教育機關，又盡在資本家的掌握中?？傃灾?，現(xiàn)在世界的教育，是一種資本主義的教育。教育所以落在資本家手里，則因為資本家有“議會”以制定保護資本家并防制無產(chǎn)階級的法律;有“政府”執(zhí)行這些法律，以積極地實行其所保護與所禁止;有“軍隊”與“警察”，以消極地保障資本家的安樂與禁止無產(chǎn)者的要求;有“銀行”以為其財貨流通的府庫;有“工廠”以為其生產(chǎn)品壟斷的機關。如此，共產(chǎn)黨人非取政權，且不能安息于其宇下，更安能握得其教育權？如此，資本家久握教育權，大鼓吹其資本主義，使共產(chǎn)黨人的共產(chǎn)主義宣傳，信者日見其微。所以我覺得教育的方法是不行的。毛澤東明確表示：贊成將“改造中國與世界”作為新民學會的方針，贊成俄國式的革命。指出：“我看俄國式的革命，是無可如何的山窮水盡諸路皆走不通了的一個變計，并不是有更好的方法棄而不采，單要采這個恐怖的方法?！泵珴蓶|的復信給留法勤工儉學學生以極大啟發(fā)和鼓舞，促進了李維漢的思想轉(zhuǎn)變。

在開展進駐里昂中法大學斗爭時，周恩來、李維漢、聶榮臻等留在巴黎負責后方工作和準備以后的斗爭。但是，中國勤工儉學學生1921年2月的請愿斗爭和1921年9月占領里昂大學的斗爭先后都失敗了，它用失敗給勤工儉學學生上了生動的一課，這使李維漢等對資本主義和帝國主義的認識深入了一大步，認識到資產(chǎn)階級民主、人權的虛偽性，從而逐步拋棄工學主義、無政府主義和資產(chǎn)階級改良主義的幻想，樹立起馬克思主義信仰。在半年多的時間里，李維漢先后參加了三次大的斗爭，在斗爭中受到鍛煉，加深了對革命的認識，逐步擺脫工聯(lián)主義的影響，接受了馬克思主義，并進而選定了“革命救國”的道路，成為自覺的共產(chǎn)主義者。

李維漢回憶組織“二二八運動”時說：“‘二二八運動教育了我們，迫切希望勤工儉學生內(nèi)部加強團結(jié)?！薄岸诉\動”“從它的具體目標來說是失敗了，但是從它留下的影響和收獲的果實來說，則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它使法國資產(chǎn)階級親眼看到中國青年從五四運動以來迸發(fā)出來的一派不怕軍閥統(tǒng)治，不受洋人欺侮，力爭掌握自己命運的氣勢。它結(jié)束了似潮流般的勤工儉學運動。一切好心好意提倡這個運動的人，由此知道此路已經(jīng)不通。至于那些企圖借這個運動撈取政治資本的有野心的人，就只好自己去感受幻滅和悲傷了。最重要的是，這一次斗爭出現(xiàn)了勤工儉學界在空前規(guī)模上的新的聯(lián)合和新的覺醒。許多人拋棄各種各樣不切實際的幻想，接受了馬克思主義，走上了十月革命的道路;更多的人后來積極投入了反帝國主義和反軍閥的斗爭”。

通過“二二八運動”，李維漢看到了組織起來的力量，更加認清只有馬克思主義才能救中國。當時，蔡和森肩負著在法國建立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的使命?！岸诉\動”后，蔡和森等104人被法國政府強行遣送回國。李維漢同周恩來、趙世炎等轉(zhuǎn)向了建立中國旅歐共產(chǎn)主義組織的工作。周恩來、張申府、劉清揚先期到達法國，成立了巴黎中共早期組織。1921年10月，李維漢到達哈雷住下。1922年初，周恩來、趙世炎托人捎信給李維漢，約他到巴黎一個旅館會面，商討組織中國少年共產(chǎn)黨。當時周恩來在德國柏林，趙世炎在法國北方做工。不久，周恩來、趙世炎和李維漢如約見面，商定各自在所在地區(qū)分頭進行建立中國少年共產(chǎn)黨的籌備工作。李維漢回到蒙尼達后，與李富春等工學世界社的領導成員商議，在工學世界社積極開展籌備活動。李維漢回憶說：“1921年底或1922年初，我收到恩來、世炎托人轉(zhuǎn)來的信，約我到巴黎一個旅館會面，商組旅歐中國少年共產(chǎn)黨的事。我們商定分頭籌備。在籌備期間，我曾反映尹寬、薛世綸等人的意見，提出工學世界社全體社員參加的建議。另有人建議，有關的進步組織可由代表參加。這兩種建議都是幼稚性的表現(xiàn)，既與原則不合，也與實際不符。經(jīng)過醞釀討論，雙方都放棄了。”

經(jīng)過充分準備，1922年6月18日，來自法國、德國、比利時的中國勤工儉學學生代表，在巴黎西郊布羅尼森林公園，召開了中國少年共產(chǎn)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宣告了中國少年共產(chǎn)黨的成立?！吧俟病弊猿闪⒅掌?，“就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以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為奮斗目標的。因此，它對成員的馬克思主義理論教育抓得很緊。除了做工和參加組織的活動外，就是繼續(xù)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用馬克思主義理論和俄國十月革命經(jīng)驗武裝思想。他們以自學形式閱讀了大量法文版俄國十月革命的書籍”。1922年5月，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第一次代表大會在廣州召開。10月，旅歐中國少年共產(chǎn)黨議決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要求“附屬于國內(nèi)青年團為其旅歐之部”。1923年2月名稱定為“旅歐中國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

較早地提出武裝斗爭的觀點

1912年下半年，16歲的李維漢半工半讀考入長沙湘軍工廠藝徒學校。學翻砂，當鑄工，干了一年半。后因領導同學反對工廠總辦、抵制省軍事當局的欺壓而被迫退學。這是李維漢第一個軍事工作經(jīng)歷，雖然時間不長，但軍事工作的重要性開始進入李維漢的視野。

1920年4月，李維漢勤工儉學到法國后，經(jīng)華法教育會介紹到勒哈佛爾的施乃德鋼鐵廠做工。這是一個大型軍火工廠，是李維漢第二個軍事工作經(jīng)歷。每天工作8小時，在工人食堂吃飯，住工人宿舍，工廠給他們?nèi)裙と说墓べY，日工資12法郎。李維漢在鋼鐵廠做鑄工，手工勞動強度很大，十分辛苦，工作了大半年。在這里，他親眼看到五一節(jié)期間，法國武裝警察對示威和罷工工人的殘酷鎮(zhèn)壓，倍感要革命不掌握軍事是不行的。

回國后，李維漢寫下《安源路礦工人俱樂部罷工勝利周年紀念》一文，提出“安源因地理的關系，表面似乎不受政治變動和軍事變動的直接影響，然安源工人與全國工人本息息相關，同受軍閥政治的壓迫，在此同一經(jīng)濟、政治條件中生活的工人當然適用同一的戰(zhàn)略?！氖姑?，第一期在訓練工人，指揮工人，不絕地向資本階級及其統(tǒng)御機關作戰(zhàn)”。這里雖然講的是工人運動，但提出的是軍事戰(zhàn)略。在《我所希望于反對帝國主義大同盟者》一文中，他明確提出“要以革命手段作廢約運動”，不能依靠和平請愿，希望能將宣傳和組織工作“擴大到民間去”，并且“勿存避免軍閥壓迫的茍且觀念”。這里所講的“革命手段”就是軍事手段，李維漢告訴人們，在當時的中國，和平的途徑是不能取得革命勝利的，在革命徹底勝利之前，一切和平建設事業(yè)都保持不住，只有走非和平的暴力革命的道路。在《中國的政治狀況和民族運動》一文中，李維漢明確地提出“現(xiàn)在誰都知道中國要解放，必須經(jīng)過革命的手段，什么實業(yè)救國，教育救國，都不能成功”，強調(diào)軍事手段的重要性。在1924年以前，“北方雖有工人階級艱苦奮斗，但不能激發(fā)起來，馮玉祥倒戈，使北方民眾，在那個范圍內(nèi)得到相當自由”。他認為，爆發(fā)“北伐戰(zhàn)爭的原因，是因為吳佩孚向國民政府進攻，根本原因，是因為民眾勢力高漲起來，與武力結(jié)合，所以發(fā)生這次戰(zhàn)爭”，而“北伐戰(zhàn)爭如此勝利之原因，一方面因國民政府有比較與人民接近的武力，較有訓練的軍隊，故在湖北、江西苦戰(zhàn)，始終能聽指揮，努力殺敵。另一方面是因為國民政府接近民眾，無論在國民政府之下的民眾，或軍閥底下的民眾，都知道北伐勝利是有利于民眾，因而國民政府能取得廣泛的人民的同情。在軍閥下的人民，反抗軍閥，以幫助北伐;國民政府之下的民眾，極力幫助北伐軍。因為人民幫助北伐軍，故孫、吳勢力雖大，且有西南各小軍閥站在旁邊觀風色，然北伐軍竟能以少勝多”。在這里，李維漢不僅提出了北伐戰(zhàn)爭勝利的根本原因是民眾“與武力結(jié)合”，而且提出了武力的來源——民眾，民眾能夠為軍隊提供源源不斷的兵員，民眾的同情與支持，能夠減少軍隊的減員和擴大勝利的基礎。這就提出了必須建立革命武裝的問題。他指出：“中國革命主力軍，是工農(nóng)階級……最受壓迫的是工農(nóng)階級，最革命的也是工農(nóng)階級?！卑压まr(nóng)階級武裝起來，“第一個方法，要自身有很好的組織”。第二，“僅僅推倒軍閥是不夠的，要打倒它底下的一切反動勢力。要打倒社會上的反動勢力，必須擴大我們的組織，要使政權為民眾的政權，反動分子才能鎮(zhèn)壓下去”。在這里，李維漢又提出了加強黨對軍隊領導的問題，提出革命對象、革命目標的問題。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他能夠敏銳地認識到中國共產(chǎn)黨需要進行武裝斗爭，需要建立黨領導下的革命軍隊，是難能可貴的。

此后，李維漢明確提出了建立中國共產(chǎn)黨直接領導的革命軍隊的主張，但是沒有得到陳獨秀的支持。他回憶說：“1926年7月，我從上海啟程返長沙前，曾向陳獨秀請示關于唐生智進長沙后我們應取的方針。他說，要支持唐，要發(fā)動群眾支援北伐。這個指示無疑是對的。但當我因在會上聽到有關中山艦事件的經(jīng)過，提出我們應尋找機會組織自己的軍隊時，他卻說，我們要在國民革命軍中工作，要組織工農(nóng)自衛(wèi)軍，但不要組織共產(chǎn)黨獨立領導的軍隊?！@些限制說到底就是不敢獨立抓槍桿子?！?/p>

1927年4月，在蔣介石發(fā)動反革命政變前夕，李維漢寫下《湖南革命的出路》一文。文章在深入分析“帝國主義、買辦階級的雙重掠奪”和湖南反動軍閥趙恒惕對農(nóng)民階級的殘酷剝削之后，明確提出“湖南革命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一個新的時期，這個新時期要求我們確定新的策略。這個新時期的中心問題，便是土地問題。解決了土地問題，便是解決了我們革命的出路問題”。他知道，解決土地問題的關鍵，是建立農(nóng)民武裝，所以他提出土地革命的一個重要政策：“要解決土地問題，武裝農(nóng)民是最緊要的工作，應于最短期間采取各種方式——繳民團的械，由政府發(fā)械——使農(nóng)民至少得到3萬支槍，有很好的訓練和組織。”要“改良士兵生活，增加月餉，十足發(fā)給”。

大革命失敗后，黨和革命事業(yè)處于十分危急的關頭。1927年7月12日，中共中央決定由張國燾、周恩來、李維漢、李立三、張?zhí)捉M成政治局臨時常委會。李維漢在擔任常委期間參與作出如下重大決策：“第一是同意舉行南昌起義?！薄暗诙菦Q定發(fā)動秋收起義。這是五人常委在汪精衛(wèi)公開叛變以后到7月下旬這段時間里決定的。”李維漢回憶道：“八七會議在討論《最近農(nóng)民斗爭議決案》時，我又向大家說明：中央農(nóng)民部已根據(jù)《最近農(nóng)民斗爭議決案》草案擬定了湘鄂贛粵四省秋收暴動計劃。這樣，五人常委會關于秋收起義的決定就得到了八七會議的追認。中央除通知有關各省堅決配合八一起義軍的行動外，并于8月8日致電前委，指示‘南昌暴動，其主要意義，在廣大地發(fā)動土地革命的斗爭。因此這一暴動，應當與中央決定之秋收暴動計劃匯合為一貫的斗爭?！薄暗谌菦Q定召開中央緊急會議。中央緊急會議原來準備在7月28日舉行，并由秋白、太雷和我與國際代表一起進行籌備工作。但是，由于當時的形勢非常緊張，交通困難，28日未能集會，而先由常委發(fā)出7月29日的中國共產(chǎn)黨告國民黨同志書，同時設法召集附近各省代表準備開會。到了8月3日，常委討論了緊急會議的各項準備工作，確定了緊急會議的議程?？墒?，仍然因為時局緊張，交通非常不便，不但北方、上海、廣東等地代表來不及召集，就是江西代表雖經(jīng)召集也不能到會。直到8月7日，出席會議的人仍不能到齊，中央委員到了不過半數(shù)，各地到會的只有湖南代表及尚未赴上海的新任書記鄧中夏同志。在這種情況下，便只有召集在武漢的中央委員、監(jiān)察委員、共青團中央委員及湖北、湖南、上海的負責人開會。因此，這次會議既不叫中央全會，也不叫中央政治局會議，而是叫中央緊急會議。”

李維漢是八七會議的主持人之一，會議開始后，李維漢首先向大家報告會議籌備的經(jīng)過，隨后宣布這次會議的三項議程：一是由共產(chǎn)國際代表羅米那茲作報告。羅米那茲報告后，毛澤東第一個發(fā)言，他批評不做軍事運動專做民眾運動的錯誤，指出湖南這次失敗可說完全由于書生主觀的錯誤。他強調(diào)說，秋收起義非軍事不可，要求政治局臨時常委會要更加注意此問題，毛澤東提出了一個著名論斷：“須知政權是由槍桿子中取得的?！倍泅那锇状沓Ｎ鼽h的新任務的報告。他作完報告后，李維漢依次將常委與國際代表起草的三個議決案即《最近職工運動議決案》《最近農(nóng)民斗爭議決案》《黨的組織問題議決案》，一一提交會議討論，會議決定三個議決案的文字修改權交臨時政治局。三是選舉臨時中央政治局。首先由國際代表提議政治局委員7人，候補委員5人，并提出候選人名單。在討論中，李維漢和蔡和森主張讓毛澤東進入政治局，而毛澤東一再提出，他準備去參加秋收起義，不能加入政治局。經(jīng)表決毛澤東被選為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八七會議后舉行的臨時中央政治局第一次會議，選舉瞿秋白、蘇兆征、李維漢為中央政治局常委。八七會議是我黨歷史上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正如毛澤東所說：“1927年8月7日黨中央的緊急會議反對了政治上的右傾機會主義，使黨大進了一步?！?/p>

李維漢對八七會議確立武裝反抗國民黨反動派的總方針作出了重要貢獻。毛澤東在會上率先發(fā)言，提出一系列重要觀點。作為會議主持人，李維漢對其表示了支持和肯定，有利于正確意見一開始就在會上占上風，保證會議的正確走向。隨后李維漢和蔡和森一起主張毛澤東加入政治局，有利于毛澤東在黨內(nèi)地位的提高，最終有利于他的關于中國革命的正確理論的推行。毛澤東當選為中央政治局候補委員，表明李維漢的意見和建議被會議采納。從某種意義上講，八七會議是毛澤東革命生涯中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標志著以毛澤東為代表的中國共產(chǎn)黨人開始了探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新道路。在此過程中，李維漢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作者單位：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科研規(guī)劃部）

責任編輯 / 馬永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