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

從1999年到2019年，靈長類動物學(xué)家兼攝影師馬薩·羅賓斯歷時20年，親眼見證了一只叫穆凱澤的雄性銀背大猩猩，從母親懷抱里的小毛球，成長為統(tǒng)治當(dāng)?shù)匦尚煞N群的叢林之王。最近，BBC播出了這部紀錄片，讓觀眾領(lǐng)略了銀背大猩猩族群權(quán)力更迭中的腥風(fēng)血雨。

老王下臺，王子落難

1999年，時年32歲的大猩猩專家羅賓斯第一次來到烏干達國家公園。在這里，生活著一群銀背大猩猩，為首的是一只叫宙斯的猩猩，30歲的它正值中年，在它的帶領(lǐng)下，猩猩們享受著難得的愜意。

一天早上，羅賓斯被一陣猩猩的喧鬧聲吵醒，透過窗戶，她看到了驚喜的場景：十來只猩猩圍著宙斯狂吠著，而宙斯懷里抱著一只剛剛出生的猩猩。宙斯不時地撥弄著小猩猩的毛發(fā)，而它的旁邊是一只剛剛生產(chǎn)完的雌猩猩。羅賓斯知道宙斯又當(dāng)?shù)?，作為猩猩族群的國王，它的任?wù)除了保護族群，更主要的責(zé)任就是開枝散葉，生下更多的小猩猩。

一方面羅賓斯為宙斯生下了小王子而高興，另一方面她又為新生小王子的命運擔(dān)憂，因為新出生的銀背大猩猩三分之一在4歲之前就會死掉，其中一些小猩猩是因為母親奶水不足而夭折。之后一段時間，羅賓斯密切關(guān)注著小王子的情況，還給它取名為穆凱澤。

羅賓斯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的擔(dān)憂是多余的，穆凱澤有一個極其負責(zé)的母親，它小心翼翼照看著穆凱澤，寸步不肯遠離。而作為父親的宙斯對穆凱澤也是關(guān)愛有加，經(jīng)常讓他躺在懷里玩耍。3歲時，穆凱澤開始和其它小猩猩一起玩，它和父親一樣性格溫和，很快就和小伙伴們打成一片，成了年幼大猩猩里的孩子王。

又過了一年，羅賓斯看到一只叫貝斯的猩猩和宙斯扭打在一起。宙斯老了，群里的雄性猩猩向它發(fā)起了王位爭奪戰(zhàn)。盡管這是猩猩族群里的正常不過的權(quán)位更替，羅賓斯還是為宙斯的命運擔(dān)憂，還有穆凱澤，它還不到5歲尚未成年，如果貝斯奪位成功，它難逃被殺的厄運。

宙斯自然不愿意將王位拱手相讓，它一邊和貝斯奮戰(zhàn)，一邊尖利地嘶叫著。就在貝斯出神時，宙斯的利爪深深地扎進了它的手臂，頓時鮮血直流。然而這時，剛才還是旁觀者的猩猩納瑞突然撲向了宙斯，根本沒防備的宙斯一個趔趄倒在地上，納瑞的拳頭雨點般的落在了宙斯身上，猩猩群驚叫著四散開來……羅賓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

宙斯已經(jīng)35歲，它哪里經(jīng)得起納瑞瘋狂的拳頭，十分鐘后它就敗下陣來，臉上、手臂上到處是抓痕，還斷了一條腿。猩猩們圍繞在納瑞的身邊，像是在恭祝新王的誕生，只有穆凱澤偎依在宙斯的身邊，可是宙斯像是瘋了一樣，推開了穆凱澤，還朝它聲嘶力竭地尖叫著。羅賓斯知道，宙斯不希望穆凱澤和自己走得太近，從而激怒納瑞。宙斯拖著一條重傷的腿，一瘸一拐地離開了族群。

幾天后，羅賓斯發(fā)現(xiàn)了宙斯的尸體。

不久，羅賓斯擔(dān)心的事情發(fā)生了，作為新王的納瑞對不是自己的孩子展開了血腥的清洗，他毫不手軟地殺死了4個猩猩幼崽。母親緊緊地護著穆凱澤，眼睛里滿是恐懼。在無比強壯的瑞納面前，這樣的保護顯然是徒勞。穆凱澤瞪大著眼睛，驚恐地看著步步逼近地瑞納。就在羅賓斯認為穆凱澤厄運難逃時，瑞納卻突然改變了想法，轉(zhuǎn)身離開。

瑞納的舉動，讓羅賓斯困惑不已，自詡研究了十年大猩猩的她，沒有想到納瑞會放下屠刀，“或許在納瑞的印象中，穆凱澤如此幼小瘦弱，對它完全不構(gòu)成威脅，殺與不殺，都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

忍辱負重，伺機再起

沒有了宙斯的庇護，穆凱澤的待遇一落千丈，母親忌憚納瑞的權(quán)威，再也不能和它呆在一起，而其它的猩猩也對它避而遠之。顯然，穆凱澤想要繼續(xù)呆在族群里，必須夾著尾巴過日子了。

有一段時間，羅賓斯沒有見到穆凱澤的身影，難道它遭遇了意外？羅賓斯一路尋找，最后在一處水源地找到了穆凱澤?？删驮诹_賓斯納悶它為什么獨自到這里來時，她看到了震驚的一幕：穆凱澤沿著狹窄的陡坡，朝一株花爬去。它采摘花朵干什么？巨大的好奇心讓羅賓斯一路跟隨，最后的情形讓她瞠目結(jié)舌：回到群里，穆凱澤把花朵送給了一只年輕的雌猩猩。

難道這只雌猩猩是穆凱澤的女朋友？羅賓斯很快否定了這一猜想，因為第二天穆凱澤把花朵送給了另外一只雌猩猩。原來，穆凱澤化身“采花大盜”，送花討好這些雌猩猩。之后一段時間，穆凱澤樂在其中，不好斗不惹事，花大把時間和雌猩猩們待在一起，不是給它們整理毛發(fā)，就是采花草取悅它們。而對于瑞納，穆凱澤也時常示好，不是把藏好的食物送給它，就是給它整理毛發(fā)。

穆凱澤真的愿意臣服在瑞納的統(tǒng)治下？或者和雌猩猩們搞好關(guān)系，是為了組建自己的勢力團隊？疑問在羅賓斯的腦海里升騰，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么穆凱澤的城府實在太深了！然而接下來幾年穆凱澤的表現(xiàn)出乎羅賓斯的預(yù)料，它依然是花花公子，要么和雌猩猩們打情罵俏，要么愜意地躺在樹蔭下，沒有覬覦王位奪回江山的野心，也沒有報殺父之仇的仇恨。

就這樣，憑借溫厚的性格和英俊的外表，穆凱澤成為了雌猩猩們追捧的對象，快樂卻有些“屈辱”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大猩猩們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瑞納的統(tǒng)治，那些關(guān)于老王宙斯的陳年舊怨?jié)u漸被大家遺忘。然而隨后發(fā)生的一件事情，讓羅賓斯意識到，穆凱澤所有的忍受只不過是為了有朝一日東山再起。

那天上午，穆凱澤和雌猩猩打情罵俏一陣后，又慵懶地曬了一會太陽。就在大家呼呼大睡享受陽光浴的時候，穆凱澤卻悄悄向森林的深處走去。在密林里，穆凱澤先是一陣低吼，然后抓了一把泥土往身上抹。羅賓斯知道，這是猩猩群里國王宣誓主權(quán)的方式。難道穆凱澤要向瑞納發(fā)動挑戰(zhàn)？可是瑞納還不到30歲，正年富力強，這個時候向它挑戰(zhàn)無疑是雞蛋碰石頭。

接下來一段時間，羅賓斯經(jīng)?？吹侥聞P澤到密林深處做同樣的舉動。她突然意識到，穆凱澤之所以這樣做，是通過這樣的方式提醒自己，被瑞納奪去的王權(quán)，有朝一日要奪回來。羅賓斯為它捏一把汗，因為它除了要面對瑞納，還要面對突然殺出來的其它成年猩猩，一只猩猩要成為國王，要經(jīng)受其它成年猩猩長達半年到一年的輪番挑戰(zhàn)，成功率實在太低。

然而就在這時，機會出現(xiàn)在了穆凱澤的面前。一天夜里突然風(fēng)雨交加，電閃雷鳴，族群里的大猩猩們都躲了起來，國王瑞納巡視四周，不幸被一道閃電劈中，當(dāng)場喪命。等一切都平靜了下來，大猩猩們赫然發(fā)現(xiàn)瑞納暴斃。一時間群龍無首，雄性大猩猩尖叫著，熱血沸騰。可是穆凱澤卻異常的冷靜，羅賓斯不由驚嘆：好一招以靜制動！

一年鏖戰(zhàn)，逆襲成王

首先跳出來的是身強力壯的雄性大猩猩盧卡拉，它意氣風(fēng)發(fā)志在必得，一只叫安德森的猩猩卻根本不買它的賬，兩只猩猩頓時劍拔弩張。盧卡拉咆哮著，雙手拍打著健碩的胸脯，而安德森回以同樣的動作。在周圍猩猩的尖叫聲中，盧卡拉和安德森廝打在了一起，頓時周圍塵土飛揚。一陣廝打之后，安德森敗下陣來，它的腿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地躺在一邊，而盧卡拉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不斷拍打著胸脯。

然而盧卡拉還未得意太久，一只叫科索沃的猩猩又向它發(fā)起了挑戰(zhàn)。盧卡拉倉促應(yīng)戰(zhàn)，科索沃有力的拳頭落在它的頭上，盧卡拉頓時天旋地轉(zhuǎn)，不停地甩頭想盡快清醒過來。畢竟有了和安德森戰(zhàn)斗的經(jīng)驗，盧卡拉抓住科索沃后退倒地的瞬間，撲了過去，幾拳就將科索沃擊暈。

就這樣，在隨后的兩個小時里，盧卡拉又和四只雄性猩猩展開了車輪戰(zhàn)。眼看著盧卡拉的王位越來越穩(wěn)定，羅賓斯有些著急了：穆凱澤到底什么時候才出手？可是穆凱澤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一直向雌猩猩們大獻殷勤。

這天早上，穆凱澤像往常一樣和幾只雌猩猩談情說愛，就在盧卡拉巡視領(lǐng)地時，穆凱澤突然向它發(fā)動了攻擊。盧卡拉先是一個后撤，然后瞟了一眼穆凱澤，在它的眼里，穆凱澤不過是一個花花公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可是在雙方對目了幾秒鐘之后，穆凱澤發(fā)動了進攻，盡管盧卡拉有了之前幾次戰(zhàn)斗的經(jīng)驗，可是它已經(jīng)30歲了，而穆凱澤才16歲，一番撕斗下來，盧卡拉敗下陣來。穆凱澤發(fā)出了勝利的尖叫聲，周圍圍觀的雌猩猩們也紛紛尖叫。

然而，盧卡拉并沒有臣服穆凱澤，它休整了一個星期，再次向穆凱澤發(fā)動了攻勢?？珊捅R卡拉孤軍奮戰(zhàn)不同的是，每次戰(zhàn)斗，穆凱澤的周圍總是圍繞著一群雌猩猩，它們尖叫著給它助威，氣勢的天平傾向了穆凱澤。

一段時間后，羅賓斯以為穆凱澤的王位已經(jīng)坐穩(wěn)，可它卻突然消失了，由盧卡拉代替它在猩猩群里發(fā)號施令。難道穆凱澤戰(zhàn)敗了？幾天的尋找，羅賓斯終于在一處山泉邊見到穆凱澤，它傷痕累累，最嚴重的是臉上的傷疤，足足有十厘米長，白骨依稀可見。她連忙把隨身攜帶的藥留在了距離穆凱澤10米的地方。隨后幾天，穆凱澤都會到山泉邊，慶幸的是，穆凱澤讀懂了羅賓斯的善意，將藥物灑在傷口上，漸漸痊愈了。

一天早上，穆凱澤向盧卡拉發(fā)動了最后的攻擊，很快盧卡拉就敗下陣來，它做出臣服的投降狀。羅賓斯屏住呼吸，穆凱澤會饒恕盧卡拉嗎？顯然之前的教訓(xùn)太過于殘酷，穆凱澤一個飛身撲向了盧卡拉，巨大的體重將它壓在下面，拳頭雨點般地落在了盧卡拉的身上，直到它奄奄一息。穆凱澤在雌猩猩的簇擁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二天，羅賓斯發(fā)現(xiàn)了盧卡拉的尸體，她雖然心痛，但是知道這就是猩猩族群里的生存法則。

雖然對盧卡拉痛下殺手，但是穆凱澤對瑞納留下的幼崽網(wǎng)開一面。很快，在穆凱澤的治理下，猩猩族群恢復(fù)了往日的寧靜，它顯露出和父親宙斯如出一轍的美好品質(zhì)，勇敢無畏，保護族群時堅決沖鋒在前，而對族里的猩猩成員又無比溫柔，關(guān)愛有加。

很快，穆凱澤也當(dāng)了父親，它像父親一樣，經(jīng)常讓孩子們趴在背上玩耍。羅賓斯看在眼里，昔日身世坎坷的小毛球，終于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叢林之王。

很多時候，羅賓斯在森林里可以見到穆凱澤，它像是老朋友一樣低吼一聲打招呼。盡管現(xiàn)在穆凱澤還是威風(fēng)凜凜的國王，但羅賓斯心里總是涌出絲絲擔(dān)憂：銀背大猩猩的世界自有它的生存法則，無論穆凱澤的王朝多么偉大，也終有落幕和被取代的一天。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