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翔
寫詩是一件很考驗?zāi)托缘氖?。如為生計之需,請遠離詩歌,如為成名之道,請遠離詩歌;而如為靈魂召喚,請接近詩歌,如為生命證明,請接近詩歌。我記著臺灣詩人余光中的一句話:“詩是獨自對天地間講話?!碧斓刂g,有歡樂,更有痛苦,有悲傷,有憂愁,有憤怒,這些屬于萬物,更屬于人類的情感,最需要詩人用詩歌的聲音還原出來,然后讓世界去聆聽。而在這些聲音中,唯一要刪除掉的,就是虛偽。因此,寫詩僅有堅持是不夠的,最終需要的是那種刻骨銘心的熱愛。而這些年來,我所熱愛的詩歌,是有態(tài)度的詩歌,是能照顧人心的詩歌,是有人性關(guān)懷的詩歌,是與弱者心息相通的詩歌,是能傾聽大眾聲音的詩歌,也是能守住抒情本質(zhì)的詩歌。
我也記著法國作家勒·克萊齊奧的一句話:“離去和流浪,都是回家的一種方式?!蔽蚁?,一個心中有精神原鄉(xiāng)的詩人,就是在遠離故土之后,也要通過詩歌,走上回歸故鄉(xiāng)的路程。也不只是詩人,寫作者多是背負著巨大的故土記憶,永遠在路上的孤獨者。因為故鄉(xiāng),才是文學的精神原鄉(xiāng)。那些走在我們前面,可以成為巨匠的作家,都把自己寫作的中心,放在精神的原鄉(xiāng)。像賈平凹,用文字尋找故鄉(xiāng),像閻連科,文字的根在故鄉(xiāng),像張承志,為精神的故鄉(xiāng),永生寫著一部心靈史。因為故土,是最持久的靈感源泉。而最正確的寫作態(tài)度,是把心放在心應(yīng)該在的地方,安安靜靜地,寫出從心中叢生的,像故鄉(xiāng)的草木一樣的文字。因此,我一直追問自己做到了多少,而我所有的努力,就是想讓自己的寫作,多帶有故鄉(xiāng)的一些溫度。
我還記著敘利亞詩人阿多尼斯的一句話:“沒有詩,就沒有未來。”阿多尼斯將詩歌視為一種愿望和激情,當他進入詩歌的時候,真像一個兒童。每次打開他的詩集《我的孤獨是一座花園》,首先會注視他的一頭銀發(fā),注視架在鼻梁上的一副眼鏡,以及從鏡片后面射出的兩道銳利,瞬間就能穿透世界的目光。他的詩歌,讓我知道此前,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閱讀過這樣的詩歌,他的詩歌,讓我思考此前,我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思考過這樣的問題。因此,他是我敬仰和追隨的偉大詩人之一。
最后我想說的是,作為生活在陜西的詩人,要確立自己詩歌創(chuàng)作的方向、態(tài)度和個性,不要忘了我們至少還有三個得天獨厚的參照系:一是唐詩的創(chuàng)造精神,二是陜西文化的創(chuàng)造精神,三是離我們最近的現(xiàn)當代陜西優(yōu)秀作家的創(chuàng)造精神。清醒地意識到這些,并時刻從中汲取力量,詩人啊,舉頭就能望見,一輪詩歌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