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黎
與情人在家幽會,可婆婆家的大姑姐一直在敲門。情急之下,情人跳窗逃走,卻不慎墜樓身亡!面對情夫家人索要巨額賠償,她敢在法庭上說出真相嗎?本文系采訪而成,采用第一人稱敘述——
2018年9月1日,是煙臺市青青幼兒園新生入園的日子,我的女兒這天也剛?cè)雽W,她背上嶄新的小書包,和我一起走進我所負責的小一班。
在與剛到的小朋友及家長們見面時,嘈雜的人群中,我意外發(fā)現(xiàn)了高中同學王強,一晃七八年不見,雖然他瘦了些,但輪廓依然沒變。
王強牽著兒子的手,也發(fā)現(xiàn)了我。目光相對的那一瞬間,都有幾分欣喜。因為,我和王強高中時曾彼此暗生情愫。經(jīng)簡短了解,王強高考落榜后,當了一名長途貨運司機。去年夏天,他的妻子遭遇車禍成了植物人,為了照顧妻子,他辭去原來的工作,就近在一家駕校當教練??粗羧盏膽偃藲v經(jīng)磨難,早生華發(fā),一股惻隱之情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一定要像照顧自己女兒一樣,照顧好他的兒子。
我叫劉芳,時年32歲,是山東省煙臺市一家縣級市幼兒園的教師,2012年經(jīng)人介紹與胡日光結(jié)婚?;楹螅覀冑J款買了一套商品房,轉(zhuǎn)年生下女兒。胡日光原是國企的工人,下崗后考了個船員證,拋家舍業(yè)整日漂泊在海上,目前還屬于實習期。
當我勞累一天回到家中時:當女兒半夜發(fā)燒要去醫(yī)院時,我多么希望能在老公的臂彎里,好好??恳幌?。但是,面對捉襟見肘的生活現(xiàn)狀,我們只能滿懷著希望不停地為生活而奔波。
兩個孩子很快成了好朋友。王強有時因為工作原因不能按時來接孩子,我就把兩個孩子一起領(lǐng)回家,等王強下班后再來我家接走。漸漸地,我從王強感激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絲愛意。但,我的理智讓我不能往前走。
幼兒園開學半個月后,王強約我吃飯。那天,王強給我買了一條項鏈。幾杯酒下肚,王強就上來緊緊抱住了我,那一刻我再也無力掙扎了……
我的丈夫一直在海上,而王強的妻子是植物人,我們從彼此身上找到了這塵世的溫暖,但我良心一直在掙扎,想撲滅這重新燃起的愛之火。但是,因為孩子,我們不可能不接觸。這樁孽情就在我的掙扎中一直持續(xù)了半年。
直到2019年6月18日,那個噩夢般的日子來臨,歲月不再靜好,一切美好戛然而止。那天是我的生日,孩子在幼兒園,中午我不值班,王強約我中午吃飯,我回家做了幾個拿手小菜,等王強過來一起慶生。
飯后,王強擁著我走進了臥室。正在激情時分,“砰砰砰”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我輕輕走到門口,趴在貓眼上,發(fā)現(xiàn)是大姑姐。我這才想起來,她說今天要給我送菜。怎么辦?
我返身回到臥室,小聲對王強說:“糟了,大姑姐來了,給我送菜,我忘了這事了,該死!”大姑姐見我不開門,她還在微信里說:“你睡著了吧,我這么大聲音敲門你怎么也聽不見?!?/p>
我想說我在外面,可大姑姐是送菜來的,我不回來她肯定不會走!王強也慌了神,他飛快地穿好衣服,四下看了看,然后走向窗戶,往下瞧了瞧,壓低聲音說:“我從三樓跳下去吧!”“那哪行呢?這么高,跳下去肯定會受傷?!蔽也环判乃?。王強笑了笑,說:“沒事兒,小時候我還練過功夫呢,下面就是花壇。不然被你大姑姐發(fā)現(xiàn)就完了?!?/p>
說著,王強就打開了窗戶。這時,門廳的敲門聲又猛烈地響了起來,還沒等我說話,王強笑著對我說:“你放心好了!”便跳了下去。聽到王強落地的聲音,我放心地打開家門。大姑姐一邊四處張望,一邊調(diào)侃我說:“開個門怎么這么磨蹭?今天你過生日,咱媽特意讓我送來自家小園里的新鮮韭菜,好給你包餃子吃呢!”我抱歉地回應(yīng)道:“剛瞇了一會兒,迷糊當中像是聽見有人敲門,以為聽錯了……”寒暄了幾句,大姑姐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匆匆離去。
關(guān)好門,我想給王強打電話通報平安,可他一直不接。我以為他在忙,于是收拾齊整,下樓去上班。轉(zhuǎn)過身一看,怎么王強的車還停在下面?難道他飛走了嗎?我轉(zhuǎn)念一想,不對,我的心一沉,掏出手機又撥打王強的號碼,卻傳來了手機鈴聲!
我尋著聲音找過去,花叢里那不是穿著淺色T恤衫的王強嗎?他側(cè)臥在花壇里,頭部正好摔在花壇邊緣石頭上,頭上鮮血正汩汩地流著……
我跑過去抱住他,哭著喊道:“王強,你這是怎么了,別嚇我!”只見王強努力地睜開雙眼,看了我一眼,又痛苦地將頭一歪,昏迷過去。
我顫抖著撥打了“120”。在等救護車的同時,我用手緊緊地捂住王強頭上的出血口,腦海里飛速想著,怎么向醫(yī)護人員說呢?又怎么跟王強的家人解釋呢?既然是從樓上摔下來,就說我的鑰匙落在家里了。王強助人為樂,想爬樓上去,翻過窗戶進屋取鑰匙,結(jié)果不慎摔了下來!
我一路跟隨救護車趕到了煙臺市中心醫(yī)院,先交了兩萬元住院費,又強作鎮(zhèn)靜地通知了王強的父母和姐姐。一萬是要還房貸的,一萬是向閨蜜借的。我要與時間賽跑,將王強從死神手里奪回來!
醫(yī)生做了開顱手術(shù),將王強送進重癥監(jiān)護室。看著他年近古稀的父母哭天喊地幾乎昏厥過去,我的心如刀絞般疼痛,這都是被婚外情害的呀,我握著王強姐姐王麗的手,誠懇地說:“姐,王強是因為幫助我而受的傷,我一定竭盡全力搶救他?!?/p>
晚上,王麗在醫(yī)院守候,王強父母回去看望兒媳婦,我則把女兒和王強的兒子琪琪一起接回家。
安頓好孩子們之后,手機上傳來了丈夫的視頻請求,我心亂如麻。猶豫再三,我接起了視頻。
他興奮地告訴我,船剛剛??吭诟V荽a頭,手機有了信號就馬上和家里聯(lián)系,說想家,想我……我的心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他是多么愛我愛這個家呀,而我卻背叛了他,還出了這么大的事。我有愧于他!丈夫發(fā)現(xiàn)我的情緒不對,他問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都怪我自己沒本事,才出來當船員,沒能給你一份安穩(wěn)的生活?!边@事很難瞞過去的,我一咬牙,一字一句地告訴他:班上小朋友的爸爸來咱們家?guī)兔褀匙,不慎從三樓掉下去,摔傷住院了,情況很不好。丈夫嚇了一跳:“爬樓取鑰匙,那么危險,怎么不叫專業(yè)的開鎖公司去開鎖呢?以后千萬得注意安全?!蔽疫煅手c點頭。
兩萬塊錢很快就花完了,借錢碰壁,我只好又用信用卡透支了8000元交了上去。只要王強能走出ICU,花多少錢都值得。
但是,幸運之神最終沒能戰(zhàn)勝病魔。經(jīng)過十天的搶救,王強最終還是撒手人寰,離我們而去。
在殯儀館遺體告別室內(nèi),我與王強的家人一起,向王強做最后的告別。我心里默念著:“王強,假如時光倒流,我們就遠遠地關(guān)注對方就足夠了,再也不要搞這種婚外情!這個教訓太慘痛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終日以淚洗面??吹界麋骺崴仆鯊姷哪橗?,我更是不能自已。這段孽情,讓琪琪沒有了爸爸,我真的無法原諒自己!
頭七過后的第二天,王強父母在王麗的帶領(lǐng)下找到了我。他們先是訴說了他們家目前的狀況,而后,話鋒一轉(zhuǎn),切入了正題:王強是助人為樂導致死亡,他們找專業(yè)人士咨詢過,按照我們當?shù)氐娜司杖?、生活水平,我?yīng)當賠償死者家屬130萬元,用于今后的父母贍養(yǎng)、兒子撫養(yǎng)以及妻子的治療、護理費??紤]到王強過高估計了自己的行為能力,也算因逞能失手,只要求我賠償65萬元就可以了!
我一下子蒙了,心一點一點往下沉。65萬元!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個天文數(shù)字,想想我沒怎么裝修就搬進去住的樓房,幾乎是家徒四壁;想想沉重的房貸和漸漸老去的父母,我不寒而栗。
我思忖再三,覺得應(yīng)該說出真相!我一字一句地把我和王強之間的隱情,以及出事當天發(fā)生的一切和盤托出,說完之后,我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這個意外事件發(fā)生后,一直壓在我的心上,我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我?guī)е钌畹幕谝?,邊說邊哭。我希望王強家人認識到,王強和我都有責任,王強是成年人,應(yīng)該知道這種跳窗行為可能產(chǎn)生的后果。并且,入院治療時,我也積極地東拼西湊,拿出了2.8萬元。
王強家人很震驚,他們唉聲嘆氣了一會,說:“真沒想到是這樣,那就先這樣吧,以后再說?!?/p>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了。不久我就發(fā)現(xiàn),我的想法也太簡單而天真了。
兩天以后,他們再次找到我,連寒暄都沒有,王麗就直奔主題:“劉芳,不對呀,你不是說王強是幫你才受的傷嗎?助人為樂和自己摔壞造成的結(jié)果,完全是兩個概念。現(xiàn)在你為了不賠償,矢口否認王強助人為樂,捏造出他和你幽會的事。你不能因為你有難處,就想出這么無恥的理由!”
王強父親也隨聲附和:“對呀,劉老師,我兒子是出了名的大好人,兒媳婦成了植物人,他不離不棄,周圍人沒有不夸的,怎么到你這里就變成了這種人?”
面對尖銳的指責,我氣得渾身發(fā)抖。王強母親指著我罵道:“你就是欺負王強媳婦是個植物人,不能過來和你理論,她如果身體正常,能走能跑的,還不來把你撕碎!虧你還是教師,為了幾個錢就來玷污我兒子的清白,你真是枉為人師!”
窗外熱浪滾滾,室內(nèi)句句寒心的話語,讓我如墜冰窟。他們一瞬間變成了要生吞活剝我的惡魔!
我拿出手機,翻開我和王強的聊天記錄,哪想到王麗湊過來,趁我不注意,把手機搶過去,點開右上角,按下了清空鍵,然后把手機扔到地上!
我的天,為了利益,她竟然能做出這么出格的行為!他們是又要名聲,又要錢??!我氣炸了肺。我撿起手機,哭著說:“你不是要銷毀證據(jù)嗎?我這里還有我和王強的照片!聊天內(nèi)容刪除了不要緊,數(shù)據(jù)可以恢復(fù)。別以為就你們聰明,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王麗惡狠狠地說:“那也不能排除你們曾經(jīng)好過,后來又談崩了,你把他推下去的可能。你拿出65萬,我們就了結(jié),否則,咱們就對簿公堂,決不罷休!”
跳窗之舉實為王強慌亂之中不聽我勸阻導致的,他是成年人,是有自主行為能力的人,明知有危險卻知險不退,才釀成大禍,我完全可以以此為據(jù),不予賠償。但是,這樣做的代價太大了,換來的必將是我的身敗名裂、甚至家庭的破裂,我將永遠別想再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做人!
但是,如果同意王強家人的要求,賠償65萬元,我根本沒有這個能力,想想我們一直以來的省吃儉用,再想想丈夫胡日光終日漂泊在海上,我于心不忍!我寢食難安,很快就瘦削下去。胡日光不明就里,自嘆鞭長莫及,叮囑大姑姐和婆婆多過來陪陪我、關(guān)心我,我內(nèi)心更是難以名狀地愧疚。假如王強的兒子不在我班上,假如我們守住底線沒有這段地下情……可惜,世上沒有“假如”二字。
四天之后,琪琪沒來上學,園長通知我,琪琪轉(zhuǎn)園了??粗〈部帐幨幍?,我又是一陣揪心。
由于我不同意賠償王強家人65萬元,王強家人最終還是聘請了律師,以助人為樂致死為由,一紙訴狀將我告上了煙臺市人民法院,請求判決。
2019年8月18日,法院庭前調(diào)解員打來電話,預(yù)約我第二天去進行庭前調(diào)解。我到法院之后,法官還是轉(zhuǎn)達了王強家人的意見,稱如果不同意65萬賠償,就半個月后法庭見。我是該將我們不該發(fā)生的孽情公之于眾,還是該接受賠償呢?
王強,你如果地下有知,請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因涉及隱私,對當事人名字已做處理。)
[編后]本文成文后,記者采訪了審理此案的法官。法官告訴記者,從法理上講,如果王強確實是幫“拿鑰匙”而不慎墜樓,根據(jù)最高院司法解釋,為他人無償提供勞務(wù)的幫工人,在從事幫工活動中受到損害的,被幫工人應(yīng)當承擔賠償責任。而如果是兩人約會,男方為避免被人發(fā)現(xiàn),自主跳樓發(fā)生意外,女方不存在過錯的話,就沒有賠償責任。
一樁偷情約會,一個慘烈結(jié)局。劉芳直到這時,才真正認識到孽情的可怕,然而,一切都悔之已晚。在王強失足墜樓喪命之后,這樁孽情再一次顯示出其猙獰一面,王強的家人步步緊逼,索要賠償。劉芳必然要付出代價,要么乖乖賠償,要么就必須在法庭上曝光私情,而這意味著她的出軌行為人盡皆知,她的婚姻也很難保全。她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讀者朋友,歡迎致電本刊熱線027-68892631,或關(guān)注公眾號“知音真實故事”參加討論。
編輯/柴壽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