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寶民
何其芳是我國老一輩文學家,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壇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新中國成立后,他又受到重用、擔任了重要職務(wù),并受命組建了文學研究所、出任了第一任所長,當時的文學研究所所長,是正部級,所以,何其芳是名副其實的部長級干部。中國人有一個習慣,就是愛擺官架子,哪怕只是當上了一個小小的股長,也會把官架子端得足足的。但何其芳卻正好相反,他是沒有官架子的正部級高官,樸實得就像一位種地的老農(nóng)一樣。著名學者柳鳴九曾長期在何其芳手下工作,他在文章中對何老身上那種樸素情懷充滿了深深的敬意。
何其芳的樸素氣質(zhì),首先體現(xiàn)在他待人接物的態(tài)度和談話方面。柳鳴九是在1957年夏天分配到文學研究所工作的,報道的當天,工作人員領(lǐng)他去見所長何其芳,原本以為身居高位、大名鼎鼎的何其芳會是一個不茍言笑、架子十足的人,但沒有想到,何其芳待人是那么的平易謙和:“他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極其謙和、極其平易、極其樸實,沒有文藝界高級領(lǐng)導(dǎo)人的威嚴,沒有著名作家的架勢與格調(diào)……他待人接物的態(tài)度自然得再自然不過,不帶俗套的客氣,也不帶居高臨下的優(yōu)越感,只是親和平易地說了一句,‘歡迎你來文學研究所工作,并招呼我在桌前坐下……”這就是何老留給柳鳴九的最初印象:平易、樸實,沒有絲毫的炫耀與作態(tài)。
何老的樸素氣質(zhì),也體現(xiàn)在穿著上,喜歡擺官架子的人,在穿著上也是要刻意打扮的,要穿上與眾不同的干部服,以此來顯示自己的高貴。但何其芳卻不是這樣,柳鳴九這樣記述何其芳的打扮:“一身藍布中山裝,敞開的領(lǐng)口露出里面白色的襯衫。他的樣子再普通再平凡不過,你如果在街上碰見他,他絕不會引起你的注意,完完全全像一個普普通通的辦事員……”社科院經(jīng)常開大會,開會的時候,領(lǐng)導(dǎo)們坐在臺上,個個身穿考究的官服,好不氣派。但只有何其芳例外:“如果在這一片冠冕禮服之中,偶爾有一兩個人穿得不夠體面,甚至有點寒磣的,藍黑藍黑或黑不溜秋,其中一個肯定是何其芳……”
何其芳不但在著裝上不拿自己當領(lǐng)導(dǎo),在其他方面也不拿自己當領(lǐng)導(dǎo),比如用車方面,柳鳴九寫道:“一切標志高干身份的東西,何其芳似乎都有意識地與之保持距離,不僅有官服衣著,還有‘車馬駕輿。他是部長級干部,這種級別的所長,在當時的哲學社會科學部是為數(shù)不多的,根據(jù)規(guī)定,他正式配有專用的小轎車,也就是說凡是上下班或需要辦什么事,都可調(diào)用專車來為他服務(wù),但我們卻幾乎沒有見過他用車上下班。”上下班不肯乘坐專車也就罷了,更讓人想不通的是,即便是出門為公家辦事,何其芳竟然也自理交通費!比如,被業(yè)界傳為佳話的外出淘書的事:何其芳經(jīng)常為研究所外出淘書、購書,“這本來就是為公家辦事,他完全可以使用自己的專車,但它卻都是交通自理,幾乎從無例外。傳為美談、傳為笑談的是,他去舊書店或琉璃廠,經(jīng)常帶一把雨傘,淘到了什么書后,就打成一包,為了省勁,往往掛在雨傘上往肩上一扛,這樣步行而歸。請設(shè)想一下,他一身布衣,一雙布鞋,肩上有雨傘挑著的一包書,慢悠悠地步行在琉璃廠的街道上,怡然自得,自得其樂,而為了免得眼鏡從鼻梁上往下滑,他的頭微微往上仰起,還得不時用手去把眼鏡架扶上去……這哪里像一個部長級的干部?簡直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