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秘密的山林之中,樹的名字忽略不計
高大者如喬木,遮蔽一片天空
而天空是無限的……
甚至,連一個神也無法全部占有
森林之大,啥鳥都有
——確切地看清其中的一只鳥,是困難的
它始終在動
眼睛在動,思維也在動……
只有一只死去的鳥,它的羽毛在動——
而在異域的巴黎國際時裝節(jié)上,美麗的胴體
上面粘滿了羽毛
那五光十色?。Z人眼球
一只貴婦人的高跟鞋,它踏在了上面
她不是旅游者,來這里干甚
沒有人回答。山風作響
一只鳥飛過
又一只鳥飛過
再一只鳥飛過
可以數(shù)得清的不同的鳥飛過……
然而,相聚并不盡是歡樂
眾鳥圍觀,為一只鳥舉行的葬禮還未開始
卻傳來槍聲——
被虛擬的槍聲驚嚇而四散逃走
一只鳥呼喚另一只鳥
過時的喉嚨,吐納的聲波
此時變異
驚悚之余,在所有的聲音里辨析出同族
需要一個共同的母親
一個卵生的家族,誰能將它覆滅
帶進歷史的輪回碑中
進化是一件謎事,一只鳥的祖先
它是否已變異為另一只鳥
那么上古的母語是否已是一種噪音
而外族的鳥群,它們加入進來
這是一種合唱
美聲摻進通俗,甚至是民族唱法
一群鳥相對于另一群鳥
它們彼此是另一個國家,另一只語言
而一只翻譯的鳥在哪兒
我只能談到死亡,當無所顧忌之時
而在未死之前
關于你的命名,應該請教納博科夫
絨毛只是你的一部分
時間碎片的一部分
若干年前,我曾手捧著你
走進一個森林的深處。卻并不是消失……
蛻變之前,我們都曾走過崎嶇的道路
一條毛毛蟲,它的性命
來自于遺漏與疏忽
然而,每只蝴蝶的翅膀是一種圖樣
無法復制。即便縮小它們
按照村莊的大小來設計巢穴
來安置死亡的暴力
卻只能夠其中的億萬分之一
我只是想說
這些從斑斕的灰燼里攫取
黑白的色素的守爐人
他們焚燒掉的難道僅僅只是一種傲慢
是的,這是你構成了世界
嬌小的部分,并因此
而獲得靈感,輕若羽毛……或者像夢
莊生的夢到了如今
顯然已被得到控制
不許擅自做夢
一條時代的墻壁上
潔凈的程度遠遠大于天空
你是如此優(yōu)美的形狀
存在于天地之間,短暫地——
被捕捉,被交易,被毀滅……
在偏僻的小路
另一側盡頭,振動翅膀
從而形成颶風
所以,我在白紙上描摹你的樣子
勘探黑暗的另一個出口
光線泄露,又有誰能捉住
我應該與你選擇告別
田野如此廣闊,又如此寂靜
農(nóng)藥統(tǒng)治之下的王國
只剩下孱弱的植株
天堂還有多遠
你不斷萎縮自己,成為檔案
在博物館里享受孤獨
而現(xiàn)在,你趁著
在柵欄未關閉之前,蝴蝶般逃離……
一只鳥將如何存在
在客廳里,它的位置高過家具
飛翔卻在室外
折翼之后,它將任人擺布
而無法掌控自己的神經(jīng)。對于此
它又能有什么怨言——
鳥語?該如何解釋……
一個落難者
在即將罹難之前,難道不允許
它刻意的絕食,或者是拒絕合作
飛翔有什么不可
鳴叫又有什么難度
當沉默變成了另一種反抗
而贊美便是一種犯罪
對于這只鳥的選擇
我從內心里予以肯定,卻不愿意
將它放生
像一個沒落的帝王
至死也不肯松開手掌
在不同的樹種叢林之外
是一片異域,是孤獨的盡頭……
相對于鳥的世界
我似乎是短暫的神
穿林走過的下午,踢踏之聲,翻動樹葉
刺槐與楊樹,共生。卻從來不
彼此吸引,又相偎相依
“人間應有如此的困惑……”
一只蟬的幼蟲,變幻——
能振翅而飛,能飲甘露,能鳴于叢林的
豈非不是九死一生
當蟬聲也能成為一道菜
端上來
優(yōu)雅地夾在筷子中,誰能質疑
這不是一味中藥
秋天近了,誰又能永久地長鳴
我斜依在一棵樹旁,等待一場風雨的來臨
悶熱中的寂靜,煎熬
而在另一片樹林里,異域的蟬
它有著怎樣的一張綠卡,才能飛進來
交流對一場風暴的恐懼
傍晚一只鳥飛臨,在我孤獨的窗臺之上
它哀鳴不已
我不認識這只鳥,以及它身體上的傷口
在哪里
它會變形嗎?如未來的機器人
不像鳥,不像人,不像任何一種生物
它敲啊敲,玻璃上的陰影晃動
在室外的雪堆之上,凍住的雪封住了眼睛
我想象這樣的一種鳥,它會出現(xiàn)
并在窗欞的刻度里,尺寸之內
有一根羽毛遺落,我收藏它
夾在一本日記里
并列于一首詩的位置
未來,它將進入一幅山水畫的右角
并振翅飛去,不見。
雪跡上的爪印,在一場緩慢的雪之后
慢慢又不見了,恢復了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