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靜
橋南多馬客。我一生的戰(zhàn)爭
與月光有關(guān),其余都是舊賬。
除了銅駝,我另有一名,叫無名。
這興許意味著,由此西去的
李耳,先是一個空盆,然后才是
歸零的人。再長的句子,也只說出短命。
時間深處的迷霧,并非語障。
它是什么,不取決于
你看見什么。
我最不愿人提及的,是歷史。沒有螻蟻
只活在紙上。沒有別的真實能如此
虛構(gòu):由昌谷入太行。破曉時分
紅嘴鴉聒噪著,滿天繁星
睡在河底。尸體從上游
漂下來,輕得像首詩。每個人一生
都寫過這首詩:到對岸去,回此世來。
母親節(jié)衣縮食,一夜之間老去。
父親每周六去黃河邊釣魚,他用最冗長的句子談到每一條魚,弟弟
正在變成不食辛辣的危險孩子。
朋友來信說:
“你不能在畫下一幅風(fēng)景后,
問秋天是什么樣的?!?/p>
一個炎熱的十月,比它自身更焦灼。
原野徐徐展開內(nèi)部的泥濘,
山從山坡下來,灌木中有零星漿果,
堅硬的光。未知事物遁入深河,仍無法抵達(dá)
那黑夜。朋友說,“你一生的錯誤
不在于書寫,而在于寫到那棵樹,
從人群的孤獨,到宇宙的廣漠。”